这一段梦境很长,他像迷失在黑暗中的野兽,毫无理智的在黑暗与痛苦之中挣扎。
直到,一抹微弱的光亮一点点挑去暗色,暖意渗入,包裹着他。
哪怕比起身上寸寸入骨的痛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可他还是忍不住贪恋了。
他想,将这样的片刻的温甜占为己有!
夜渐渐深了,屋外细雨也停歇了下来。
窗后一抹秋棠初绽,水滴剔透,向着蒙蒙月色而生。
霍云倾探了探水温,丢下木瓢,满是倦色地坐回了浴桶旁边。
期间月娘一群人来过几次,本想劝人先去休息由她们照看,却遭了霍云倾的拒绝。
能得霍云倾如此上心,院中一干人不知该是羡慕嫉妒恨呢…还是羡慕嫉妒恨呢!
罢了,谁叫人阿拾生得美呢?但凡他们有其一半的姿色,说不定,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屋内,琉璃灯盏渐暗。
药浴中的少年面容不似先前那般惨白,相比之下终于多了一抹血色。
想来,他是熬过来。
霍云倾望着人,先前的担忧与紧张此刻散去了些。
许是太困,放宽心的她很快便趴在一旁睡着了。
屋内燃了碳火,很暖和。
楼珏醒来时,旁边的霍云倾正睡得十分香甜。
他转过头,恢复黑色的凤眸睨向了人,深沉晦暗在眸底汇聚不散。
睡颜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睡梦中咂了咂嘴,丝毫未觉。
白软的一张小脸被热气氤氲,透出淡淡的粉色,眉如新月,睫羽微卷,菱唇粉嫩,精致的五官里稚气未脱,却也美得明艳。
她呼吸温浅均匀,药香馥郁的屋子里,也混杂独属于她身上淡雅的清甜滋味。
他能感觉到,她陪了他很久。
“楼珏,你别对她动了心!”屠戮神提醒。
楼珏所有的情绪牵动,它都能感受到,它决不允许,自己的宿主被美色所惑。
楼珏缓缓收回视线,仰头靠着浴桶,冷目幽幽盯着高处房梁。
“毒解了。”
他语气很淡,像是在说别人。
屠戮神:“解了大半。”
“孙文瑜说的,本座都听见了,余毒需要时间。”
屠戮神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无可反驳。
但他不甘心,默了半晌又同人道:“即便她真的帮你解了毒,那你又怎知道她不是另有所谋?”
楼珏也不咸不淡,“知道。”
屠戮神倒是诧异了下,“谋什么?”
“她喜欢本座。”
屠戮神:……
真就·无他妈语!
楼珏:“既然她费尽心思想要靠近本座,讨好本座,本座让她得逞便是,左右不过是个愚笨的丫头,能影响到我们什么?”
屠戮神:……
他觉得此刻已经不能再用无语形容自己五味杂陈的心了。
离大谱,感情霍云倾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得到他不成?
屠戮神:“你们认识多久?”她就能对你起了这种心思?
楼珏:“一见钟情。”
屠戮神:……
好,你美你任性!
“那如何解释她原本想方设法要赶走你,又突然转变态度?你不觉得其中有诈么?”
楼珏不疾不徐:“欲擒故纵。”
屠戮神:……
求,求换个宿主!
“好好好,就算她现在真的只是喜欢你,那她回天界以后呢?”
楼珏闭上眸,脑海中语气慵懒,“不做天界的人不就行了?”
“她会愿意为了你……”
“她不愿意就绑起来,关起来。”
屠戮神:……
好了,他彻底败了。
他确确实实说不过楼珏,也理解不了人的脑回路。
——
孙文瑜熬好药估摸着时间正准备给人送去,却被曦玥拦了路。
“孙大夫半夜要去哪?”曦玥打了个哈欠,眸光扫过人手中抬着的药。
“谁病了么?白日也就算了,怎么半夜还要熬药?”
她午睡的晚,一觉睡到了这个时辰,实在是睡不着了,才出来溜达,不曾想孙文瑜竟还没睡。
孙文瑜向人礼貌颔首,温润眸眼略带歉意,不答反忧问:“曦姑娘怎起了?可是我吵到了你?”
曦玥摇头,“我自己睡不着,不是你。”
说完,她看向人,很是好奇,“你还没说,你大半夜不睡觉要去干嘛?”
孙文瑜看了眼手中的药,如实回答:“是这样,郡主院中有个小护卫病了,我得去给他送药。”
郡主?曦玥眯眸,那不就是颜小九的院子么?
她不解,“什么病这么急?左右不过一个护卫,病了便病了,何必劳你大半夜亲自熬药?”
孙文瑜看着人的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动了动唇,还没开口,曦玥便已接过了药,“反正我也没了睡意,我替你去吧,就当是答谢你之前为我抄书。”
正好去寻颜小九这个坏丫头。
说起抄书,孙文瑜面色有些微妙。
曦姑娘同他说有很多清寒人家的孩子没有书也上不了学堂,她尽己之力时常会抄些书送过去教他们写字认字。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说出刚才那等话?
他只当是自己想多了,弯了弯眉眼又从人手中拿回了药:“多谢曦姑娘好意,我为他施了针灸,得亲自过去才行,夜寒,曦姑娘好好歇息才是。”
曦玥又一次拿过药,含糊着,“那,那我同你一块去。”
“这……”
“夜黑风高,邪祟多,你要小心啊!”
孙文瑜:!!!
“那劳烦曦姑娘了。”他不在拒绝。
曦玥满意的一笑,端着药跟在人的身后。
这人类倒是挺好骗的,她说什么他都信。
—
推门进屋,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
曦玥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守在门口的月娘瞥见跟在孙文瑜身后的曦玥,不由多看了人几眼。
既是客人,怎么还做起孙文瑜的小跟班了?
不过她也没多问,送着孙文瑜进去,“孙大夫总算来了,小郡主下令不让我们进来扰了阿拾药浴,可里头没个信我在外头实在等得着急,好在你过来了我也能跟着进去瞧瞧情况。”
孙文瑜眉眼间总是挂着一贯的温和,闻言笑看了眼旁边小声诉说焦急的姑娘,出声安慰,“以我对阿拾的了解,他能熬过去的,月娘不必如此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