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跌跌撞撞从医院出来,就沿路拦了一辆车。
霍栩的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
虞软软整个人面色苍白,伴随着尖锐的耳鸣声传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
她该不会……再也见不到霍栩了吧?
难道上一次在救护车里,就是他们最后的诀别?
虞软软知道,她不该心乱的,她对霍栩,分明早就心死,也已经彻底释然。
可是……
可是那天在面粉厂,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就像是一片片温柔残忍的刀刃。
一刀一刀,切开她紧闭的心门。
迫使她再次将内心最柔软的一面呈现暴露在他的眼前。
清醒之后,她一直没打听霍栩的状况,不是不担心,而是怕一旦上心就会彻底沦陷,一脚再次踏入那个地狱。
在沼泽烂泥里,越陷越深。
经历那样激烈的情绪碰撞后,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霍栩。
霍栩说,希望她这辈子可以活得干干净净。
他说,他即使赴死也不会死在她手里连累她坐牢。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站在她的立场上,甚至牺牲他自己,玉石俱焚,也丝毫看不到一丝的不情愿。
他是那样深情。
深情的令虞软软产生了幻觉。
仿佛自己是被男人放在心尖里深爱着,不忍伤害的易碎品,是被珍视,被呵护的宝物。
可就是这样深情不悔的霍栩,前世对她绝情冷漠。
他从来看不到她的付出,她眼里狂热的爱,在他看来只是一种负担。
他甚至觉得她恶心。
为什么?
为什么他突然就变了?
按照正常的剧情走向,即使他因为她的改变不再讨厌她,也不至于那么快就反水,彻底倒向自己!
这次指证虞程程的监控视频,虽然霍栩从头到尾没有出面,但虞软软知道,那必然是他的手笔。
可程程作为女主,作为病娇男主从一开始便认定的女人,即使霍栩不维护,也不应该彻底偏离剧本人设,去做那个揭露女主恶行的幕后推手。
病娇不是都没有三观的么?
不是应该不管程程对错与否,都会毫不犹豫站在程程身边的么?
虞软软的脑子很乱,有太多的疑惑困扰着她。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霍栩?
她突然看不懂了。
理智告诉她不要沦陷,别轻易妥协,情感上却已经挣扎着再度陷入这滩烂泥里。
虞软软一直是进攻型人格,遇到问题,她不喜欢逃避。
所以,她一定要弄明白怎么回事。
手机拨打了近乎三十多个电话,在漫长的嘟嘟声中,终于,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喂?”
虞软软心脏鼓动得极快,在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的声音很冷静,嗓子里却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已经准备登机出国了?”
那边的男人明显被她的这句话怔住,停顿了两秒,才沉声,“你都知道了?呵……”
这声轻笑,带着一股自嘲的意味。
虞软软莫名的感觉脸颊一阵发烫,窘迫而理亏的感觉,让她眼里的泪水都凝滞住了。
她眨了下眼皮,滚热的泪珠砸了下来,吸吸鼻子,“那个……我今天身体不适,刚恢复好,才想起去打听一下你的状况,听护士说,你颅内有血块,准备出国治疗?”
“嗯。”
霍栩听出了女孩的窘迫。
她找的那个理由也很牵强。
其实霍栩比她伤得更严重,但是醒来后,还是可以下床走动的。
他苏醒后就直接去了女孩的病房,看见她和家人们在一起,为了不打扰,就没有露面。
他在医院一直等到下午,其实就是在等她过来。
他原本一直奢望,她能来看他一眼。
但奢望终究是奢望。
下午他去病房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霍栩知道,尽管面粉厂里,她是在演,可借着演戏装疯卖傻,她把想说的心里话全都说了。
她恨他。
恨不得他去死。
但她也是理性的,知道他不配占有她的情绪,所以她活得比任何人都要认真热烈。
她不会来看他了……
但霍栩没有料到,她最终还是来了,一定是源于对他的舍命相救的亏欠感。
他的软软就是这样一个善恶分明的人。
“颅内有血块,会挤压到神经,如果不及时做手术拿掉,也许会导致瘫痪。”
霍栩语气很平淡,就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
可虞软软听了却觉得心尖狠狠一颤,“瘫痪?”
“嗯,但不用担心,我大学时认识一个导师,在开颅手术方面非常精通,请他来做这个手术,会把风险大大降低。”
虞软软坐在出租车上,一手握电话,一手死死攥着手包,背包上的那个小熊挂件胸口有一个蝴蝶结,她手指用力地几乎要将蝴蝶结扯下来。
“霍栩,你会后悔吗?为什么当初要救我?延误了你的病情,不值得。”
她不是在心疼他。
她只是不想再亏欠他。
“呵。”男人发出一声轻笑,这笑声很短促,带着点自嘲的意味,“值得,况且,我死不了,所以,问题不大。”
“你!”
虞软软咬唇,气得想摔电话,都这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霍栩,请你一定要好好的,这次欠你的人情,以后我一定会还。”
“为什么一定要还?”
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听筒中传来。
虞软软一怔,就听见电话里,传来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你从来不欠我什么,一直都是我亏欠你。所以,不要有负担,放手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任性自由地……飞吧……”
“霍总,詹德教授看完您的体检报告,发来了视频电话。”
就在这时,电话里传来了助理的声音。
虞软软还想说什么,就被霍栩出声打断,“我的导师要和我视频电话,先挂断了,好好养伤,勿念。”
“嘟嘟嘟——”
随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
虞软软一句话被彻底噎在了咽喉里。
她涨得脸通红,突然之间,一股怒气就涌上丹田。
这叫什么事?
凭什么每次都是他说了算?
他说讨厌她,就漠视她的付出,把她当透明人一样冷着,他说亏欠她,就不顾她的意愿上赶着来纠缠还债。
现在把她平静的心情搅混,又拍拍屁股,一副高风亮节的姿态走人了。
她就想问凭什么?
“去你妈的蛋!”
虞软软把手机砸在了座椅上,“司机师傅!不去蔷薇路了,回医院。”
司机大叔从小姑娘哭哭啼啼上车时就注意到了,见她打完电话骂骂咧咧,一副过来人口吻道,“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容易冲动、感性,我跟你说,你要是就这样回去,今后一定会后悔的。”
“这没准是你男朋友和你最后一次见面,初恋最是刻骨铭心,所以每一个选择会决定你未来的命运。”
司机大叔的心灵鸡汤,让虞软软改变了主意。
说的没错。
她为什么要回去?
就这么放霍栩走了,她心里会永远惦记着他这次的以命相搏,永远纠结于这个男人到底为何突然性情大变。
与其这样,不如自己去找真相。
“那不回医院了,还是去蔷薇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