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顿认真地看着公主,“这些可都是你自己的臣民。恶灵正在村子里肆虐你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屠戮而不理,就算前面有陷阱又怎么样,可如果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你会内疚一辈子!”
凡妮莎放开手,她第一次看进公爵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睛,突然感觉它们是那样的纯净,他让她想起了船上的麦特王子,想起了没落骑士罗格,自己何德何能,有他们这样优秀而执着的追随者,让自己不禁自惭形秽。
两人跟在男孩身后,来到了他的家,刚刚发生凶案的现场。
岩洞外的通道里阴暗潮湿,泥土遍布,回荡着滴水声,但进入男孩的家才发现,原来山洞也可以变成温暖舒适的密室。地板虽不名贵,上面铺了羊毛毯,墙壁覆盖织锦,长长的蜂蜡烛散发出充裕的光线,家具样式奇异而朴素,包括一张长桌、一条高背长凳、一个箱子,几只摆满书籍的高大书柜,还有一些椅子,它们全用浮木制成,奇形怪状的木条巧妙地拼凑起来,打磨抛光,在烛光之下泛出暗金色。
然而倒卧在地的女主人却与这温馨画面太不相称。
已经有人来帮助男孩的母亲了,他们把她抬到床上躺好,这使她看起来不那么苍白。
“一阵风,”男孩的母亲忍着剧痛,对公爵和凡妮莎说,“从我背后吹过来。你知道,岩洞里是不可能有风的。”她喘了口气,“风里有铁器刮擦的声音,还有无数噼噼啪啪的魔法火花,接着我的牙就磕在了地板上,我的腿不见了!我的运气算好的,听说可怜的哈贝连牙齿都没剩下。”
凡妮莎和穆顿对视了一眼,“铁器相击?”凡妮莎突然睁大眼睛,“会不会是魔法物品?据我所知,恶灵是不会制造其他声音的,要么它有魔物在手,要么它被某种魔法控制了!”
穆顿点点头,将女人的另一只袜子拿在手中,闭上双眼,魔法从他的身体里涌动而出,细细的魔力线绳缠上棉袜,在它的外形上幻化出一只腥红的手掌,那是恶灵曾经触碰过的地方,接着,公爵的魔法细丝源源不断地注入那只手掌,手掌不大,正如未成年少年的稚嫩手掌,渐渐地,它离开棉袜,开始移动。
“这是怎么回事?”凡妮莎看着那幻象,吃惊不已。
穆顿紧张地盯着那只手掌,回答公主,“这是我的魔法,它可以告诉我们现在这只手的主人在什么位置。”
“那岂不是定位魔法?我的一个朋友就有这种魔法。”凡妮莎想起了新月城的珀莉,“可惜她已经死了,难道你们——”
“我们可没有血源关系。”穆顿严肃地说,他的脚随着手掌的移动而踏出微妙的步伐,“欧洛普斯的魔法从不重样。你那位朋友的魔法是定位物品的主人,而我的则可以通过任何人接触过的任何东西定位他——我的魔法比你的朋友更高明。”
“也更像猎狗。”凡妮莎揶揄道。从没见过如此自负的家伙。
“这只猎狗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找到你的。”穆顿为自己的魔法辩护。“好了,找到他了。”
“他在哪里?”凡妮莎问。
“跟我来。”公爵迈步就要走。
“这可能要花很长时间,”凡妮莎再次拉住穆顿的胳膊,恳求他仔细考虑,“如果你错失解救母亲的机会——”
“就像你说的,你不出现,她就没事。”穆顿给了公主一个无奈的微笑,转身走出岩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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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阴暗潮湿的通道里跋涉了一段时间后,公爵和凡妮莎来到一处开阔地,他们在延途的拐角和交叉路口作好了标记,以备村人和自己找回原路。在这里,火把不出一会儿就会烧完,所以完全派不上用场,只有村子世代相传的发光岩块时不时为行人照亮前方的路,而更偏僻的地方则根本没人会安放魔法岩块,比如二人此刻身处的地域。
凡妮莎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这种无助的感觉就好像身处一间充斥着鬼怪的密室,你永远不知道黑暗中会冲出什么东西来震吓你的神经。公主下意识地抓紧公爵的手,此刻,她才发觉矮人的大手是多么的温暖和坚定,有他的引领,自己每走一步都踏实勇敢。真奇怪,我应该很不习惯这样被人牵着走的,这种感觉既陌生又新奇,既想抗拒又令人心安,也许,不争权夺利的时候,被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这样牵着走过一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天啊,我在想什么?凡妮莎差点被脚下的石子拌倒,头脑猛然清醒,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会害死我的,以后这种念头最好连碰都不要碰。“还有多远?”凡妮莎用声音掩盖自己内心的惶恐。
“小声。”穆顿把声音压低,同时拉着凡妮莎蹲了下来。“认真看,你会看见。”
他的声音指着面前的开阔岩洞。说是岩洞,其实更像一个广阔的厅堂,这让凡妮莎想起了烈炎国的盲螈洞,不安立刻袭卷全身,她整个人都绷紧了。
但在那厅堂的正中央,隐隐的正有一线幽光不断升腾、抽离、再聚合,再剥落,无限循环,无限连绵。
“那是什么?是库珀的鬼魂吗?”凡妮莎问。
“不,是件武器。”习惯于地底的幽光,山陵矮人一眼认出了那发光体的本质。这时,凡妮莎也想起自己曾经的推断,库珀的鬼魂没有能力害人,一定有东西在帮他,难道就是远处的那个发光体?
凡妮莎把目光聚焦在那长形的物体上,它的本质是发着蓝光的透明体,不断有幽幽的光焰从它身上升腾又幻灭,魔法能量环绕在它周围,使它像一颗久远无垠的恒星般盘桓于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