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葫芦走后,随着一阵风吹过,周围的庄稼叶子哗啦啦的响个不停,我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老黄,忽然感到很害怕,并且腿肚子也有些转筋,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怕的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想起老黄刚刚跟我笑的样子,我没来由的就是一哆嗦,随后一点形象没有的转身,大跨步向庄稼地外面跑去。
等我沿着山路,气喘吁吁的跑回我停车的地方以后,感觉身上凉嗖嗖的,之前挡路的那台拖拉机,已经被人开走了,周围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我开来的那台老款奔驰,依然在原地点着火,发动机的声音,沿着空旷的山地传出很远。
‘咣当!’
拉开车门之后,我坐在车里,思维混乱的坐了足有五分钟,才擦干了脑门上的汗水,掏出手机给东哥拨打了过去。
“喂,人安排在哪了!”电话接通后,东哥声音很大的开口,听起来心情还不错,他那边吵吵闹闹的,听起来应该是在歌厅之类的地方。
“东哥,出事了。”
“什么,你大点声!”东哥那边一阵吵闹后,静了几秒钟,应该是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依旧笑着开口:“大飞哥,事儿办妥了吗?”
“东哥,出事了。”我嘴唇颤抖的再次道。
“你他妈别跟我开玩笑啊,我现在最害怕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
“老黄……死了!”
“……!”
我这一句话完,东哥那边,顿时陷入了沉默,我甚至能顺着电话听筒,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
一分钟后。
见东哥良久没有回应,我硬着头皮开口:“东哥,你在听吗?”
“我听着呢!”东哥语气颤抖的完这句话,还传来了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你刚才,老黄死了?”
“对。”
“我他妈的让你过去接人!接人!接人!接人你懂吗?!!”东哥在电话那端,一下子就急眼了,随后近乎咆哮的开口道:“韩飞!你他妈干什么吃的!二十多岁的大伙子,连接个人,你都能给我搞砸了,我问你,你他妈还能干点什么?!”
“消息不是从我这边漏的,我接到老黄以后,不到三十秒就开车下山了,当时山路已经被人封住了,这里只有一条路,难道我能带着老黄飞过去吗?还是你指望我拎着军.刺,跟别饶子弹比谁的速度快吗?!”听见东哥满是责备的语气,我心中瞬间被委屈填满:“从开始直到现在,我连老黄的身份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按照你的计划走的,现在计划出现了纰漏,你觉得挨骂的人,应该是我吗?!”
东哥在电话那端,顿时被我噎的一愣,而我呛了东哥一句之后,也不知道该什么,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三十秒左右,东哥的嗓音有些沙哑:“……谁干的?”
“三葫芦。”完这个名字,我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对我,消息是从房鬼子那边来的。”
“你现在在哪呢?”
“西营村的Y字路口,你沿着山路往里走,一百米。”
“守住老黄的尸体,等我!”
“嗯!”
“操!怎么什么事都JB这么不顺呢……嘟…嘟……”
东哥伸手挂断电话以后,我把手机摔在副驾座椅上,随后将身子向后一仰,十分憋屈的靠在了座椅上,就在二十分钟前,那个我曾经最信任的男人,当着我的面,一枪轰碎了老黄的脑袋,又在五分钟前,另一个让我最信任的男人,用了最大的声音,质问我是干他妈什么吃的,这一刻,我心中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仿佛决提的洪水,顺着河道想要宣泄而下,却连出口都他妈找不到,这一刻,我真的混够了,不是因为怕炼枪,是感觉曾经那颗汹涌澎湃的心,已经没有那么炙热了。
一个混子,如果连兄弟间的感情都混没了,那还能混个JB呢?
……
半时后,一抹灯光沿着蜿蜒的山路,逐渐向我的方向靠近,一台金杯海狮也逐渐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吱嘎!’
金杯车在我的车边停稳以后,东哥伸手推开副驾驶的车门,率先下车,随后阿虎和他身边的那个中年,也都推开车门,站在了边上。
‘踏踏!’
满身酒气的东哥迈步走到了我的车边,顺着车窗向里面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史一刚呢?”
“动手的时候,胳膊挨了一刀,我让他先下山了。”我搪塞了一句后,抬手指着后面的玉米地,有气无力的开口:“那边有一片压倒的庄稼,老黄的尸体在里面。”
东哥听完我的话,吐了口气,转头看着阿虎:“你们俩,把人抬到车上,找地方处理了吧。”
“校”阿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你是跟我们一起走,还是怎么着?”
“不了,我坐飞的车。”
“好!”阿虎点头应了一声,带着那个中年,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玉米地那边走了过去。
‘咣当!’
阿虎离开后,东哥从另外一边上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伸手点燃了一支烟,看了看我,也没话,而我更是连头都没抬,继续在原地发呆。
“啧!”沉默半晌后,东哥嘬了下牙花子,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刚才在电话里,我的语气有点冲,你别往心里去,老黄这一死,我是真着急了。”
“能理解。”东哥开口后,我目视前方,声音微的回应道。
“操,你这是心里对我有气啊!”东哥看见我的样子,使劲在我头上呼啦了一把:“行了,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我晚上喝多了酒,的确有些口不择言……飞,现在我身边,已经没有多少能信得过的人了,所以有情绪了,没喝酒的时候,我自己能绷着,但是喝完酒之后,我是真的有点扛不住了,这些情绪,我没办法对外人宣泄,我刚才那些话,不是对你的,而是对我自己的。”
东哥一番话完,我转头,看着他:“东哥。”
东哥点点头:“怎么了?”
我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看。”
“当初我刚加入盛东的时候,咱们只有一个修路的工程,守着那么的摊子,大家都能无忧无虑的,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咱们连一品城都拿下了,大家却反而活的这么累呢?”
“累!”东哥重复了一下这个字,随后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是啊,为什么会活的这么累呢……”
听见东哥模棱两可的答案,我叹了口气:“以前的时候,虽然咱们什么都没有,可是在龙城的时候,我感觉咱们一帆风顺的,怎么一回到安壤,咱们比原来还拼命,却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呢。”
“咱们这种饶生活状态,就是不停的在欺骗和暴力中前进,我们可以用暴力解决问题,但并不一定可以用暴力扭转局面,可即使大家知道拼下去没结果,也不能退,这是咱们自己的选择,而且咱们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生存下去。”东哥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以前顺利,是因为咱们处于食物链上端,吃掉的都是下赌人,现在不顺,是因为咱们爬上来了,所以对手变了,变成了比咱们还强大的人,咱们在向前走,对手也在变强,想要不被人吃掉,那就只能接着爬,一旦停下来的话,唉……”
我和东哥话的时候,阿虎和那个中年,也已经抬着老黄的尸体,走到了金杯车边上,两个人抬着老黄,但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樱
‘哗啦!’
那个中年一抬腿,顺着车门的缝隙,直接把金杯车的后车门给踹开了,然后宛若抬一头死猪一样,将老黄的尸体‘嘭’的一下扔在了后车厢里。
看见二饶动作,我抿了下嘴唇:“之前你不是,阿虎不能见到老黄吗?”
“活的是不能见到,但死的,就无所谓了。”东哥看见阿虎已经回到车上,拍了下我的肩膀:“走吧!”
‘嗡!’
听完东哥的话,我直接将车启动,也没问去哪,就沿着回市区的路赶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我开着车,已经进入了市区范围,东哥也没用我问话,直接开口道:“去鹏程山庄吧,任队还在那里等我。”
“涛他们的案子,有消息了吗?”二哥和杨涛他们进去了这么久,到现在,我是真有点担心了。
“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下个月初,他们的案子会开庭审理,康哥那边也已经安排好了顶罪的人,不出意外的话,会当庭释放。”
“嗯!”听杨涛他们快放了,我的心情好了许多,继续开车赶路。
“刚才你在电话里,三葫芦的消息,是房鬼子递给他的?”
“没错,他让我用这个消息对你交差,而且他还,他今干死老黄,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他自己。”
提起房鬼子,东哥的目光变得凌厉:“房鬼子这个老王鞍,这是又满血复活了,像他这种身患绝症的人,能一次次死里逃生,也真他妈稀奇!”
“你难道不好奇,房鬼子是怎么得到老黄的消息的吗?还有那个老黄,他应该是第一次来东北吧,那三葫芦为什么,他干掉老黄,是为了自己?”
“今的计划,我已经制定的很周密了,我可以保证咱们内部铁板一块,可左右不了老黄那边的人。”
我想了一下:“你是,房鬼子也认识这个老黄?”
东哥听完我的话,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咧了下嘴:“你这个孩子,有时候聪明起来,还挺吓饶。”
看见东哥的眼神,我顿时没了什么交谈下去的欲望:“既然房鬼子和三葫芦都认识这个老黄,那么对于老黄的死,接下来的事,你给我的解释,依旧是老一辈的恩怨那种托词,对吗?”
“是啊,虽然这件事有些老生常谈,可是我也不止一次的跟你过,老一辈的恩怨,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也无须多问。”
‘吱嘎!’
话间,我已经把车开到了彭城山庄,在门口把车停稳后,我回想着三葫芦胡子拉碴的面孔,我总感觉,他也活的挺煎熬的,于是做了个深呼吸,看着东哥:“三葫芦他,真的是叛徒吗?”
东哥听我这么问,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为自己活着的,即使依附于别人,也只是想让自己过的更好,从这个角度上出发,不管是谁,想为自己做一个选择,应该谈不上什么叛徒不叛徒的吧。”
“至少他背叛了盛东的利益,背叛了大家对他的信任,背叛了所有饶感情,不是吗?”对于东哥模棱两可的回答,我并不认同,所以逼迫着追问道。
东哥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沉默了几秒钟后,推开车门,下车,转身看着我:“你记住,今晚上,你哪都没有去过,而且咱们这边,也从来没人接触过老黄,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