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嘴里带点把门的,有些话让别人听见了不好!”我听着阿振的抱怨,轻轻摇了下头,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几个工人。
“我既然敢说,就肯定不怕他们知道!”阿振把音量提高了不少:“如果今天晚上巡夜这个活,是交给我和史一刚干,那我一点脾气都没有,因为我们俩本来就是跑外围的,干点苦活累活,也是份内的事,可是你跟我们不一样啊,这个工程你也有股份,凭什么他们一句话,你就得大半夜的蹲在这挨冻啊?”
“就是,他们几个每天跟养大爷似的,就在帐篷里一扎,开着电暖风打麻将,凭啥咱们就得冻的跟三孙子似的?啥JB意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史一刚吸着大鼻涕,同样愤愤不平。
“你们两个刚加入公司,而且位置也相对尴尬,这些话你们跟我说可以,但是当着别人的面,千万别提,尤其是公司的人,更不能说,听见了吗?”我皱眉再次说了一句,然后在火堆里拿出一个带火苗的树枝,凑到嘴边点上了烟:“我来公司的那天,晋鹏跟我说,原来公司里还有个叫张弘文的,他跟二哥是搭档,他负责行动,二哥负责动脑子,虽然我不知道二哥究竟有没有晋鹏说的那么聪明,但是他能一个人跟国豪、大斌那么一伙人周旋那么久。而且还不落下风,那他一定也有一些过人之处......”
“你们我们说这些干啥?不管二黑跟其他人有什么恩恩怨怨,都跟我没关系,你是我哥,我来公司是因为你,除了你的话,我谁也不听!别人想扒拉你,那我第一个不干!”史一刚见我换了话题,语气激动的插了一句嘴。
“我想跟你们说的,不是二黑和其余人的恩怨,但你们想过没有,二黑既然自己能与王国豪跟徐庆斌周旋,他为什么要把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拉进这个圈子来?而且东哥还能同意?”
“因为东哥不想看见大斌和国豪一家独大的局面?”阿振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我摆手打断了阿振的话:“据说东哥以前挺牛B的......”
“东哥现在也挺牛B!”
“我说的以前,要比现在还牛B,他那个时候有矿,有公司,这两样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有钱、有人!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东哥忽然落魄了,可就算是这样,国豪依然没有离开东哥,至少就说明他对东哥是绝对忠诚的,更何况,跟国豪绑在一起的大斌,跟东哥还是亲属关系,所以东哥应该并不是怕二哥被压制,这一切的背后,肯定有咱们不了解的内情。”
“我觉得这个事,没有你说的这么复杂!”阿振想了一下,笑眯眯的开口:“放眼整个安壤,就连那些比较出名的混子,都没有几个人敢去捅咕王冬蛟,而你认识东哥的第一天,就能因为他的一句话,把王冬蛟的弟弟给捅了,凭你那天表现出来的魄力,东哥把你收入麾下,没什么不正常的,如果因为这件事,他没做出什么反应,那才会被别人笑话呢。”
“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但让我感觉离谱的,就是东哥给我的回报太丰厚了,如果他只是让我当一个外围的小弟,哪怕是来工地做个小工,我都能坦然的接受,但他却直接把我拉进了公司,跟子谦、明杰他们平起平坐,还给了我股份,我总觉得有点惴惴不安......我有一种感觉,东哥好像急需要做一些什么事,但是身边能用的人太少,所以才会从矬子里面拔大个,把我提了上来。”
史一刚听着我和阿振的对话,咧开嘴笑了:“哎呀,咱们是混子,也不是无间道,这事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悬疑,我就问你,就算你没跟东哥混,但是他找到咱们,说给拿一万块钱,让咱们半夜打断别人的一条腿,你们俩干不干?”
“当然干!”我几乎没怎么想就应答了:“以咱们现在的情况来说,二十左右岁的年纪,没有文凭,没有背景,没有实力,那如果不想去当服务生或者去工厂上班,还不想被人欺负,那唯一能支撑咱们经济来源的,也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阿振也点头:“对,不赚这种钱,又不想出去受窝囊气的上班,那也只能回家啃老了。”
“那不就得了,东哥如果真想利用咱们干点什么,随便拿个一两万块钱出来,咱们就算知道危险,也会去做的,他又何必这么劳心费力的,又让飞哥进公司的核心圈,又给飞哥分股份的啊,我觉得,东哥就是相中你了,真心诚意的想带着你混!”史一刚十分通透的分析了一句。
阿振沉吟了半晌,也跟着点点头:“我觉得大粑粑说的有道理,东哥如果真的想利用你,不会这么麻烦,而且他要是缺人,随便拿个三五万块钱出来,安壤的混子们都得抢疯了,其中绝对不乏比咱们更凶、更狠的人!”
“大粑粑是谁?”史一刚闻言一愣。
“你啊!”阿振呲牙笑了:“我刚才灵光一闪,给你想的外号。”
“哎!这个名字好!”我也跟着笑了:“简单,明了,印象深刻!”
“妥!以后就叫你大粑粑了!反正一缸屎还不如大粑粑好听呢!”
“滚,你俩别给我起外号昂!”
“哈哈!”
忽明忽暗的篝火旁,我们三个没心没肺的笑着,这个夜里,是我混社会以来,第一次为了自己在赚钱。
我们点了一堆火之后,虽然还是很冷,但总算是有了一定的温度,这一宿我们三个围着火堆,谈天说地,艰难的熬到了天亮,等我回到帐篷,钻进开着电热毯的被窝里时,感觉身上到处都疼,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很快就睡去了。
下午的时候,我刚睡醒没多久,大斌就撩开门帘走进了帐篷里面,把一个大袋子放在了我的床头,然后递给了我一支烟:“里面是新买的军大衣、万能充,还有充电的暖宝宝,昨天晚上我们也是真不知道奥拓的空调坏了,因为那个车实在是太久没人开了,大家也没人注意这个事,但你放心吧,我已经让子谦开着去修了,晚饭前就能修好送回来!”
“谢谢啊,斌哥!”看见大斌送来的东西,我也没推辞,听见他叫人去修车之后,我还略带着一点感激。
“不用谢,让你上夜班,本来就带着点不公平,给你们修修车,也是应该的!”大斌没什么的表情的摆了下手:“我来也是想跟你说说,至于上夜班这个事,不是谁要故意针对你,所以你心里也别有什么想法,毕竟你来的晚,有些事你就得承受,虽说你也是公司的核心成员,位置是跟明杰、子谦、晋鹏一样的,但你加入公司的时间,要比他们短太多了,说句难听的,他们为公司流血的时候,你可能还在学校,琢磨着怎么能顺着女同学的袖口,看一眼里面的文胸呢,这种资历能一样吗?呵呵......所以说,在大家都知道夜班不是个好活的时候,既然没人想去,那你就必须得顶上去,因为你毕竟是个新人,而他们是胸口挂满军功章的元勋。”
“斌哥,你说的我记住了!”我听着大斌的话,理解的点了下头:“你不说我也懂!”
‘啪!’
大斌伸手拍了下我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都清楚,但是这些话,我说过,和没说过,对你的心态影响肯定挺大的,咱们都是为了公司,就别太计较了,人呐,苦点累点都不怕,因为只要你有事干,那就说明你还有上升的空间,如果有一天,别人连这样的活都不愿意给你干了,那你说,相比之下,哪个更可悲呢?”
“我明白了!”
“真明白,假明白啊?”
我咧嘴一笑:“真的!”
大斌也跟着笑了;“来公司的时候,二黑跟你说过什么我不清楚,但大概的意思我还是能猜到的,放心吧,我们跟二黑的矛盾,只是来源于意见上的不和,但永远到不了拳脚相加的地步,大家的心里都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保护好东哥,让他带着咱们走的更长远,所以不管你是否站二黑的队,咱们都不是敌人,二黑最近挺忙的,暂时顾不上你,但这个道理,以后他也会慢慢的跟你说的,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你只要记住,别把我们当敌人就行了,因为不管对内乱成什么样,对外,我们都是你可以放心托付后背的兄弟!”
听着大斌的话,我呲牙一笑:“斌哥,我可从来没把你想成过敌人!”
大斌听完我的话,盯着我的眼睛足足看了四五秒,才玩味的开口:“真的没想过?”
“斌哥,抽烟!”我闻言再次一笑,拿过烟盒就要掏烟。
“不抽了,走了!”大斌挥挥手,站了了身:“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只要跟在东哥身边,咱们就算闹的再僵,也都是自己人。”
大斌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大斌的背影,我发自内心的一笑,因为当初在田疯子身边的时候,磊磊我们差不多也每天都处在这种勾心斗角的氛围里面,大家面上和和气气的,却总是背后下绊子,那种感觉让我从心底里讨厌,但大斌能降下身份来跟我谈,虽然没解释什么,可我真心觉得,他这个行为,挺爷们的。
......
接下来的十多天时间里面,我一直都泡在工地,虽然奥拓的空调修好了,但每天晚上仍旧是刺骨的寒冷,一段时间下来,我的手上脚上都生了冻疮,皲裂了很多小口子,又疼又痒的,身心疲惫之下,唯一还支撑我坚守岗位的信念,就是工地快完工了,鲁友说,最多一个星期,工地就可以正常交付,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兴奋了整整一天,工地那半个月的生活,对于我这个在奶奶悉心呵护下长大的孩子,的确是挺难忘的一段日子。
结果还没等到工地完工,当天下午我们就接到了东哥的消息,工地内的核心成员全部撤回公司,工程也交由外围派过来的人接手。
我接到消息的时候,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随后大家也没怎么收拾,急匆匆的各自上车,陆续的就往市区方向走,我开着小奥拓,看见国豪他们猛踩着油门往回赶,心中霎时疑云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