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摇了摇头,
“这就是对城里生活的误解了。不是所有城里人生活都很好的。
这就看家里人都是干啥的了。
一个家里要是只有一个工人赚钱,那日子还不一定有乡下过得好呢。
要是有两个职工或是三个,那日子就会好上不少。
至少钱票啥的都要多些。
还有呀,就是家里有些底子,再有些门路的。
说实话,现在城里人的日子,真不大行。
旁的不说,就是这吃食方面,照着乡下可是要差远了。
不管是粮食也好,还是冬储菜这些,都是给配额多少就是多少。
嫌不够或是吃不好,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买不来。
胆子大的可以去黑市, 可这也不等于就稳妥了,总是会有个万一。”
周翠芬恍然大悟,
“老婶子,听你老说话,就比那读了几年书还要懂得多。”
当然,周翠芬这话是有水分的,
她可真不是啥都不懂的老太太,她是会看报纸,会分析时事政治的老太太。
只是聊天嘛,目的就是要把对方给聊嗨了。
人家高兴,咱就高兴。
肖阳青跟林微微花了四五天的时间,把肖家需要的东西都给置办齐全了。
他们俩开了介绍信直奔火车站。
第一站就是林微微的老家。
花了30斤大米,找人帮忙给买了两张卧铺票。
林微微跟肖阳青两人一共就拎了一个行李包,里面装的大部分都是吃的东西。
贵重物品自然都在林微微的空间里。
两个人上辈子虽然很少坐火车,可也懂得卧铺如果是坐下铺,床很容易被别人坐,
因此二人选了中铺跟上铺。
即便做起来费劲了些,可至少躺下的时候,没人打搅,床铺基本能保持干净卫生。
经过了一场拥挤战役,林微微在肖阳青的保护下,终于挤上了车厢。
乘务员不停地在门口大喊,
“这里是卧铺车厢,其他的车厢的人到你们各自的车厢上车。
别在这里堆着,下车的动作快点。上车的别挤。”
要不是乘务员长的五大三粗的,估计他都能被这群狼给挤下去。
“我的妈呀,这咋比打架还累呢?”林微微忍不住感慨。
肖阳青点头,
“嗯,咱们这算是小站,火车停留时间不长 。
头些日子我接王奶奶,差点把鞋给挤丢了。
那人踩着我的鞋不松脚,
没办法我只好一胳膊肘怼过去,才算是把鞋给抢救过来。”
林微微抿着嘴笑,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把行李往自己的床铺上放。
林微微选择睡中铺,让肖阳青睡上铺。
这样,行李包自然也放在了中铺。
因为带了塑料袋,两个人穿鞋上自己的床铺,然后把鞋子脱了,装进了塑料袋里,放在脚下。
他们俩穿的都是棉皮鞋,一双鞋怎么也值二十多块钱,
放在地上,有可能回头他们俩得光脚在车上晃几天了。
安置好了鞋子,躺下睡觉,管别人如何喧闹呢。
火车启动的时候,他们这个小隔间里,一共入住了四个人。
另外两人都住在下铺。
一个是满头白发的老人,看那样子,衣裳上有四个兜儿,胸前的口袋里还别着钢笔。
不用猜测,这位大概怎么说都是个干部。
另外的一个铺位上的则是一个妙龄女子,
身穿一件灰色呢子大衣,脖子上绕了一条红色围脖。
脚上穿了双带着点根的皮靴。
只是那皮靴怎么看都像是单鞋,就是里面没加棉加绒的,适合春秋穿。
东北的冬天穿这玩意,脚丫子很容易冻掉。
若不是这女人有点太作了,林微微跟肖阳青根本都注意不到她。
只见这女人一上车,
“哎呀,这被子怎么看起来这么脏呀,也不知道洗过没有,万一有虱子可怎么办呀。
真倒霉。”
林微微听这动静有点耳熟,
一转头,她感觉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碰上的是这么个蠢东西。
这个喜欢哎呀的不是别人,就是知青点的贾美丽。
林微微的一个回眸,刚好被贾美丽看到,她没想到会碰上林微微。
有林微微的地方,自然会有肖阳青。
因此,贾美丽的视线,不自觉地朝着上铺的肖阳青看了过去。
“呦,可真是巧了,在这儿都能碰上呢。林知青打算跟着肖同志去哪儿呀?
要我说吧,其实林知青日后还是少跟肖同志一起出门,
虽然你们是未婚夫妻,这未婚跟已婚总是要差上些关系。
回头可别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就不好了。”
林微微感觉这个贾美丽就是个神经病,
自己又没招她惹她的,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敌意。
“贾知青这是要回家吗?
看贾知青这穿着,是打算在老家过到来年春天再回来吗?
贾知青这身儿衣裳可是在东北过不了冬的,一出门就能冻透了。
我看贾知青那鞋子,怎么那么单薄呢,莫非那是双夹鞋?单的?
天哪,贾知青,真佩服你,太禁冻了,脚上没生冻疮吧?
这要是生了冻疮可真的不好治。
又疼又痒的,严重的时候还能流脓淌水的,特恶心。
真佩服你。”
林微微才不管贾美丽高兴不高兴呢,你恶心我,我就恶心你。
我们未婚夫妻去哪儿,关她个外人什么事儿,用得着她在那里多管闲事吗?
因此,林微微专门拿贾美丽的痛点说事儿。
贾美丽的这身行头,从来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更换过了,
当然了,这年头,谁家都没那么好的条件随便添衣服。
衣裳换不了,鞋子总得准备吧,没有皮鞋,难道不能穿棉布鞋吗?
大冬天的为了装13,非得穿双夹鞋片子,林微微十分的不屑。
这可真是为了美,啥都不顾了。
事实上,贾美丽的脚真的生了冻疮。
情况还真的挺严重的。
只是没有更多的钱,去再买一双新的鞋子了。
今年开始,家里只给她寄过一次钱。后面一分都没有了。
所以贾美丽这次回家,就是去要钱的。
她不可能让自己吃苦遭罪,别人在家里享福。
在贾美丽的心里,她来下乡纯粹就是替家里兄弟们顶包的。
因此,她不会想,家里没给寄钱寄票,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情。
她只会想,是家里人把她给忘记了,准备放任她不管了。
那怎么行呢?对此贾美丽是绝对都不能接受的,她认为,她天生就该是太阳,所有人都该围着她转悠。
至于哪里来的自信,这个可能是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的原因导致的吧。
现在的林微微说话如此的不给面子,让贾美丽十分的恼火。
“我的事儿就不劳林知青关心了。
一个人咋就长了双狗眼呢?啥啥都让你给发现了。
知道的你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专门喜欢趴地上盯人家的鞋子呢。”
贾美丽在乡下呆了许久的时间,
骂人的工夫比才到塘坝村生产队的时候,那上涨的不是一星半点。
那是足足得蹿了一丈高。
林微微也不生气,
“呵呵,贾知青可真幽默。黑老鸹站在猪身上,全是旁人黑,这话在你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们未婚夫妻一起出门又关你屁事了,需要你在那里叭叭叭吗?
说道你自己的身上了,你就嫌别人管的多了。你可真够双标的。
知道啥叫先撩者贱吗?你自己先跳出来叨逼叨,这会儿撞上清高了,真当谁愿意打理你是咋地?
是你长得美还是你爹是省长?犯得着我们关注你吗?
至于你爱穿啥穿啥,你现在就是穿件小背心跑出去逛三圈,都跟我没关系。
反正冻死的不是我,丢人的也不是我。
得,从现在开始,你别跟我们说话,全当我们不认识。知道吗?”
林微微实在不愿意跟着脑子不清楚的多说话。
贾美丽翻了个白眼,然后视线朝着肖阳青射去,一跺脚,“肖同志……”
我的妈呀,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
肖阳青本来还是面向过道的,听了贾美丽的叫声,一个转身,脑袋朝向车厢壁了。
林微微在下面看得真切。敲了敲床,
“你去问问列车长,给咱俩换个车厢吧,我不想看到一些不讨喜的东西。
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冒火。”
林微微话落,肖阳青赶快穿鞋下床。
“媳妇,那你自己小心着点,我去去就回。”
肖阳青临出去之前交代道。
至于贾美丽,他连一个眼神儿都欠奉。
贾美丽更生气了。去年的时候,没追上肖阳青她认为是老天爷没给她机会、
后来没追上肖阳青,她感觉是林微微从中作梗。
这会儿肖阳青没看她,她认为是碍于林微微的淫威,肖阳青不得不服从。
“林知青,你知不知道,做为一个女人,就该贤良淑德,你这么对肖同志,早晚会被甩了的。”
贾美丽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这回轮到林微微翻白眼了。
见林微微不搭理她,贾美丽似乎是感觉她占了理,一个人坐在那里喋喋不休。
林微微下铺的老人,听得嘴角直抽抽,最后他实在忍不下去了。
“这位女同志,大清朝都灭亡了,你怎么还拿女的女戒那一套说事儿呀?我感觉你这小同志的思想有问题呀,
莫不是还想搞封建剥削阶级的那一套?”
林微微“噗嗤”一声就笑了。
“老大爷,其实吧,有些人是不要脸,
相中了别人家的男人,想取而代之,所以吧,就总是找借口找茬。
没啥好借口,这就想起了封建剥削阶级的那一套,妄图给我们这些根儿正苗红的老百姓洗脑。
因此,是不是想搞封建阶级那一套不确定,
确定的是想用封建剥削阶级的那一套,
拿捏我这种普通柔弱的小老百姓,然后达成其不堪的龌龊目的。
大爷,你说咱们国家好男人是不是多得是呢,
为什么总有人臭不要脸地把眼睛盯在别人家男人身上呢?
你说这是不是犯贱?”
四个兜儿的老人家“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他感觉这两个小丫头片子,一个比一个刁钻,没一个是善茬,好像刚才自己多话了。
就该让他们自己,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他老头子边上看戏。
贾美丽现在可想起身去挠林微微了。
只是琢磨一下后果,不一定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林微微好像比她能打,据说包里永远都会装一根擀面杖。
就算是下地干活,都不离身。
万一打起来,把她打几棍子,那不是亏大了吗?
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贾美丽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肖阳青回来了。
“媳妇,收拾东西下来,已经跟列车长说好了,给咱们换做卧铺车厢。”
“真的,那太好了,可算是能呼吸点新鲜空气了,我可不想待在一身封建腐朽思想的老顽固边上。
快熏死我了。”
一边说,一边穿鞋,跳下地,把大衣穿好,拿上行李包,又检查了一遍床铺,确定没有任何东西落下,这才跟着肖阳青走了。
独留贾美丽一个人在那里干瞪眼儿。
好好的接触肖阳青的机会,又溜走了。
这上哪儿说理去。
贾美丽被气得一脑袋扎在床铺的被子上,想不通。
从包里掏出小镜子,前后照了照,
“我这么好看,为啥那个肖阳青就不看我一眼呢?
莫非他是近视眼?所有人在他眼睛里,都不清不楚?”
想到这儿,贾美丽感觉被她自己给说服了。
同时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原来她并不比林微微差,而是因为比林微微出现的时间晚。
毕竟面对一个半瞎子, 你让他形容一个人有多美,那不是开玩笑吗?
精神胜利法被贾美丽给玩儿明白了。
林微微跟着肖阳青到了另外的一个卧铺车厢。
这里是软卧,里面只有四个床位。
自然,肖阳青给补了差价。
同时还附带了二斤香肠做为酬谢。
果然,吃食在这个年代就是硬通货。
看着卧铺里的床铺,比硬卧车厢里要软和好多,床铺更加干净卫生,林微微的心情十分的畅快。
软卧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管是吃也好,睡也吧,方便了许多。
估计这软卧车厢,他俩坐到站都未必有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