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渺渺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神清气爽。
浣玉不在床上,应该是已经醒了,也不知道他昨晚在哪睡的,反正沈渺渺没感觉自己旁边躺人了。
“大殿下……”一声娇柔的呼唤将沈渺渺从入定状态拉回来。
她随便披了件衣服,拉开床帐。
“殿下晨安。”浣玉笑意盈盈,幼圆的小鹿眼可爱极了:“正准备上去叫您呢,没想到您已经起了。”
起床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凌伏那张故作冷漠的美人面,沈渺渺颇为冷漠地应了一声:“嗯。”
“玉来伺候殿下洗漱吧?”他温柔地询问道,大眼里闪烁着期待。
“凌伏呢?”沈渺渺没给他面子,直接问了。
“有些别的事玉打发他去做了,今日,让玉来伺候您嘛~”他声音软软地撒娇。
沈渺渺沉默了片刻,只能“嗯”了一声,心里想着有什么事要用皇女的侍从去做?
浣玉便跟得了赏赐一样高兴,转身就去将晨起洗漱的用品拿来,主动伺候她。
沈渺渺漠然地看着他笨拙地忙前忙后,最后忍不住道:“孤自己来。”
这人生活常识比自己还废,真真是娇惯着的公子。
浣玉害怕又伤心:“是玉哪里做得不好吗?”
沈渺渺不想跟他进行过多的,糟心的交流,挥挥手强行把他赶出去了。
就算这段日子被凌伏伺候惯了,沈渺渺也还不至于丧失生活基本技能。
她迅速收拾好了自己,头发没管,梳顺了之后拿了个发带随意拢在脑后。
直到早膳的时候还没看到凌伏,沈渺渺觉得不对劲了。
“凌伏呢?”
大殿下沉了面色,凤眸扬起犀利的弧度,艳丽之下是要命的毒刺。
在场的人只感觉背后一凉,好像被冰冷的刀刃贴上了一样。
她只说了三个字,可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殿下汹涌的怒气。
甚至没人敢直视她。
浣玉被吓得表情管理失败,强行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他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现场:“玉记得昨日让他去帮柴房打了桶水……怎的现在还没好,我这便去看看。”
柴房。
地上的人奄奄一息,唇边的血刺目极了。
这群人打他倒是挺有经验,受伤的地方全藏在衣服底下,脸上除了浣玉没忍住扇的一巴掌流了血之外,再看不出别的伤处。
凌伏倒在地上,像被折辱了的兽,蜷缩着将自己抱成一团。
浣玉刚刚被沈渺渺凶了,对凌伏又是忌惮又是怨恨,但大殿下现在就要人,他不敢再做点什么,只叫人把他强行摇醒。
“真是没想到大殿下这么重视你,不过一晚上没见而已,便找你找的这么急!”浣玉咬碎了一口银牙,威胁道:“你知道该怎么说。”
他捏着凌伏的下巴左看右看,像是在看什么有瑕疵的商品,最后道:“还好,昨夜里下手时注意了。”
凌伏垂着眸子,像是个被撕碎的破布娃娃,任由浣玉叫人把自己架了起来,往雅芳阁去。
他心里恨意滔天,恨不得现在就将浣玉狠狠撕碎,又一边为他透露出的只言片语多想。
大殿下……找了他很久么?他不在的时候惦记了他么?
他这么想了一会儿,又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苦难跟沈渺渺也脱不开干系,觉得自己应该也恨一恨沈渺渺。
可是恨沈渺渺的情绪堵着,不让他的心往那边去。
若是……
在大殿下跟前示弱,她会为了自己惩罚浣玉么?
凌伏忍不住想着。
想着想着又开始恨自己。
自己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壮大,能动的只有好不容易起的一点火苗,而这火苗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伸到凤朝境内。
所以在一切有了积累之前,他在这边,必须得忍。
被任何人折辱都得忍。
愤怒跟怨恨,暴怒扭曲成了一朵黑色的花,这朵花会在未来结出毁天灭地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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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伏被带上来的时候精神不佳,唇色苍白,唇角有可疑的伤口,整个人看起来浑浑噩噩跟鬼一样。
要不是了解凌伏,沈渺渺还以为昨晚被吸du的人是他呢。
“凌伏也真是的……偷懒的坏习惯还是不改……”浣玉出去了一趟,没那么害怕了,大着胆子开始编撰:“昨夜让他将水缸填满,他只填了两桶便不做了。”
“然后他们便小小的惩罚了他一下。”浣玉面不改色道:“他今日便发了脾气,不肯早起了。”
“也怪殿下……”浣玉嗔道:“平日里对他太好,小性子都惯出来了。”
他剜了一眼凌伏。
凌伏感受到他的视线,跪在地上,头没抬起来,声音淡的像一汪死水:“是,殿下莫怪,是奴犯了错,还不服管教,今早犯了混。”
“殿下听到了……”浣玉委屈起来:“不气了吧?您今早还为了他凶人家,明明是他擅离职守!”
沈渺渺沉默着,没有说话。
以凌伏的性子……可能么?
沈渺渺在娱乐圈见的人多了,浣玉这茶香十足的功力她这两天也领教了不少,现在对他的话只听了一半。
她在凌伏面前蹲了下来,素白微凉的手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眸中带着奇怪的怜悯:“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么?”
她分明只说了这一句话,可凌伏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别的话。
——“我不信他的话,我只信你的话。”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凌伏垂下眸,将眼中的泪意逼退,声音里是无可挑剔的冷静。
“是。”
沈渺渺要快气笑了。
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冷漠极了,她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道:“滚回去罢。”
凌伏拿不准她的意思,愕然地抬头看着她。
少女却再也不看他,却知道了了他的疑惑,头也不回道:“滚回宫去。”
在场的两个貌美男子。
一个欣喜若狂。
一个心如死灰。
“……是。”
良久,跪在地上的人回了一句。
声音平淡极了,似是没有一丝情绪在里面。
他拖着虚弱疼痛的身子爬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出了雅芳阁。
不敢回头。
怕被人看到已经蓄满泪水的,猩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