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里谁也没有,就他们两个人。
小姑娘受了伤,又不高兴,情绪很外露,一点高冷的形象都维持不住,低着头,嘴巴撅得能挂油壶,她小声道:“我想去。”
凌伏见惯了她对外人时漫不经心的,冷漠淡然的,蛮横不讲理的强硬样子,一听她这委委屈屈的语气就没办法。
她在他跟前一软下来,他的心也就跟着软下来。
他知道自己是有点不对劲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对劲了,可是他没办法,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样了,明明……明明一开始他是恨她的。
他清醒地看着自己陷落。
高大的男人弯下了腰,声音很轻很轻:“那帮你揉了药再出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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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很好,晨起时还有些凉意,太阳升起后,温暖的日光驱散了寒冷。
其实外边的景色也没什么好看的,树枝都光秃秃的,叶子全部掉光了,一点没有春夏的繁盛。
可沈渺渺还是很高兴。
被圈在宫闱里时间久了,一出来就想撒欢。
阳光媚得很,沈渺渺不知道多久没见过这么澄澈的蓝天白云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的心境都提高了。
但她倒还记得自己是个病号,再高兴也没有真的蹦起来撒欢,只是眯着眸子懒洋洋仰着头,像只午后晒太阳的猫。
凌伏在很多时候都觉得帝夫给她起名“喵喵”是很有道理的。
她就是像只猫,对待外人冷漠又高傲,在自己人跟前摊开肚皮任撸。
这两人能在这享受快乐的午后时光,不知道皇子皇女圈都乱了套。
为她今早被行刺的事。
第一个被抓去杀鸡儆猴的是沈清清,可是沈清清命大,背后又有人打点,逃过一劫,剩下人心里可就不那么舒服了。
五皇女帐里,五皇女正在和她的心腹幕僚商讨。
五皇女也是最先一批得势的侍君里某个侍君的长女,她的父君盛宠过后就不再得势,因此只有跟她嫡亲的只有她一个孩子。
她的父君没本事,可是她争气。
除了沈清清,底下第二有能力的就是五皇女沈洙洙。
沈洙洙坐在主位上,语气不善:“武箭盟的人真是没用,指派了两个任务,一个都没完成就罢了,还给本殿惹了一身腥。”
她底下的一个幕僚道:“殿下放心吧,武箭盟办事能力是有限,可是他们是出了名的嘴严,绝不会透露雇主信息,这次本就是探个底,他们能完成任务最好,不能也没什么损失。”
“对大皇女动了歪主意的人有这么多,我们不过是浑水摸鱼罢了,况且,能给二皇女找点麻烦,也算是意外之喜罢。”
沈洙洙眉头舒展开了些许,道:“也是。”
想到什么,又道:“可是晏子潍这女人有手段的很,我还是担心武箭盟的人嘴被撬开了。”
五皇女担心的也不无道理,晏子潍,就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大理寺少卿,能在这个年纪坐到那么高的位置,她的能力跟手段可见一斑。
“以防万一,派人下去,清理一下吧。”沈洙洙敲了敲桌子:“让我的亲卫兵去,动作干净点。”
“是。”幕僚知道五皇女的亲卫兵有多恐怖,这可不是二皇女宫里头那些个废物能比的。
交代下去后,沈洙洙深吸一口气,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道:“钰舒,这个世道真的不公平。”
她喃喃道:“沈清清可以轻易得到的东西我要拼了命才能摸到,我靠不住外家,我也没有很能干很能护着我的父君,我只能靠我自己了。”
“我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来,就要隐忍,我必须得隐忍。”她眸中划过一抹狠厉之色:“沈清清……我迟早要让她彻底消失,至于沈渺渺那个废物,很快,不用我动手,她也别想好过多久了。”
“只要她敢起来,就会有无数人想把她按下去。”
幕僚听着她的喃喃自语,一句话也不敢说,沉静地跟个透明人一样,最后默默退了下去。
五皇女的亲卫兵效率奇高,还没等两个刺客被压回皇城的大理寺呢,就遇袭了。
晏子潍本以为那些人是来劫狱的,谁知道两个刺客全部被弩弓远程攻击扎成了刺猬。
这些弩弓是临渊那边特产的,产出后卖给了民间无数势力,这下好了,线索一断,更没处查了。
晏子潍脸色很不好,这是她职业生涯第一次遇到这么胆大妄为的。
消息传到女帝耳中,她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朕是没注意,原来她们都已经这么大了。”
证据链断了,两个刺客的尸体甚至都被处理干净了,真是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这案子就这么搁置下来,没法再往后查了。
帝夫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没办法继续往下查。
这些人做事逐渐滑溜了起来,大皇女遇刺,最后的最后,居然没有凶手,没有人受到惩罚。
这件事再怎么水深,明面上还是没有人敢议论的,秋狩还是得快快乐乐的进行下去。
戌时,晚宴正式开始。
宾客们陆续落座,乐声悠扬,所有人都穿得光鲜亮丽人模狗样的。
病号沈渺渺准时出席。
沈枭正在座位上晃着小短腿跟旁边的小朋友聊天,沈渺渺见过,是差点被小豆丁送给自己的高译林。
小少年清清秀秀的,温柔地听着沈枭那个小胖子吹牛,看他说渴了还会体贴地给他倒杯茶,像个小媳妇。
高译林旁边坐着他的嫡姐高敏歌,她淡笑着看着两个小家伙说话,手里抓了一把瓜子,边听边吃。
若是忽略她手上的瓜子,这人也称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
她察觉到了沈渺渺的目光,冲她点了点头,便是打了招呼了。
沈渺渺穿过来后,除了安青鱼,这是第二个对她态度还算正常的人,便也对她点了点头。
正在嗑瓜子的高敏歌明面上一派淡笑,听着沈枭说的话,其实心里在哈哈大笑,想着这小东西真有意思,可惜了不是自家弟弟。
为了维持形象,她只能一颗又一颗地嗑瓜子,免得自己嘴闲了加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