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老程家闺女得了白血病!”
这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传回了协谷矿,这事在老太太们之间都传疯了!
“那是什么毛病啊!”
农村的老太太们可没听说过这个洋毛病!
“据说是能死人的毛病,想治得抽人骨髓!”
农村老太太对这个病最多的理解,就是得把人骨髓打进血管里才能治好……
“活人还是死人的?”
有老太太还抱着最后一点奢望。
“当然是活人的,据说医院不敢抽多了,抽多了能死人,据说一共抽了二百多人的骨髓才凑够了量。”
张瑞的确动员去了二百多人,不过都没用上,但老百姓可不这样看,他们觉得这二百多人肯定都少不了要抽一管子。
“哎呀,真是造孽啊!这是怎么得上的?”
这个就跟捐赠器官一样,逝者捐赠器官是美德,但大伙基本接受不了缅北活取的方式。
“说是垃圾站污染!”
这事是在场的矿工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说的,这种关键的东西,老太太们还不会传错。
“哎呀,他家离垃圾站不如我家离得近呢,这可咋办啊!”
有家住的更近的老太太急了,他们家上哪去找二百多人抽骨髓去?
这事越传越邪乎,越闹越大,住在垃圾站周围的矿工家属也开始到矿上去闹。
“最近都传着垃圾站污染,我们专门请了县环卫处的鲍槐增主任对这个问题跟大家说明一下,大家欢迎!”
协谷矿顶不住压力,只能让县环卫处的来给矿工开会“辟谣”。
“我们这个垃圾站,是完全按照上级标准建设的,也是完全符合上级要求的垃圾站,根本不存在任何污染,大家不要以讹传讹……”
鲍槐增还是给大家介绍垃圾的情况,具体的数据反正大家都听不懂,就随他说了。
“那为啥夏天经常有臭味飘到家里?”
有矿工不乐意了,夏天经常有臭味传到家里,一天怎么也得十几次。
“臭,肯定会臭,但这只是间歇性的,不耽误大家生活。”
咱环卫部门向来喜欢承认问题,不过就偶尔有那么一阵嘛,反正咱也不用改!
“拉倒吧,臭起来家里都坐不住人!”
垃圾的臭味跟普通的臭味还不一样,这个臭的能让人反胃。
“我们还找了淄博一家环保公司进行鉴定,大家看,人家专业的环保公司都说这个完全符合环保要求。”
鲍槐增又拿出一个一份文件,上面盖着人家公司的印章。找第三方公司进行鉴定,是非常棒的推卸责任手段,值得每一个不想担责任的部门大力推广!
反正甭管现场臭不臭,甭管大伙是不是每周要打两针脱敏针,也甭管院里的孩子身上长红斑、手上长水泡,更甭提各种稀奇古怪的毛病,鲍槐增就咬住一条,我们环保达标了!
“哥,这个是不是搬了?”
会后,王卫建有些心虚的找到鲍槐增,他心里也没有底。
“搬了?凭啥,谁也不能改咱们的环卫规划,谁也不能动!”
据说新县环卫规划是神圣不可更改的,建在谁家门口,谁家就认倒霉吧!
“哥,这个真没污染吗?”
王卫建路过垃圾站的时候都觉得臭,住在那边的人怎么熬过来的?
“能没污染?你家垃圾倒晚了都臭!”
垃圾不臭是个伪命题,最可笑的是各级还都默认了!
“那怎么办?”
王卫建觉得这事总敷衍也不是常法,他在矿上就是负责环卫,到时候挨骂的时候,肯定少不了他。
“人家专业的公司都鉴定了,你怕啥?出了事也是他们没鉴定出来,跟咱有啥关系?”
哪怕是到现在,新县仍然有一大批垃圾压缩站体贴的建到了老百姓的家门口、卧室窗口前,夏天大家被臭的没办法的时候,去投诉环卫处,环卫处总是用一句第三方检测合格来搪塞。
“不怕上面环保下来查?万一他们在臭的时候找来怎么办?”
“咱县环保局都是一群没骨头的东西,他们敢跟咱们?扯淡!别说他们不敢查咱们,哪次上级突击检查,不是他们给咱通风报信?等上面来检查的时候,早就打扫干净了!真要问起来就跟他们说咱安装了除臭喷淋设备,绝对没有臭味!”
新县环保除了对企业和老百姓硬点,在其他单位眼中,绝对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除臭喷淋设备?那是啥?”
王卫建倒是知道喷淋是啥意思,不过他还从来没在垃圾站上看到过这玩意。
“这个你甭管了,领导真来检查的时候,糊弄几个喷头安上不就得了!”
你甭管我有没有管线、也甭管我用不用,反正我有了,也谈不上自欺欺人,反正糊弄领导没啥问题!
“他们要是再告呢?”
“他们告有啥用,就说周边商铺、住户集体投票要求保留这个垃圾站不就得了!”
这事新县环卫处经常用的伎俩,垃圾站这东西受害的就那几户,其他人肯定觉得无所谓。
“集体投票?”
王卫建整天在街面上转悠,还真没见过有人去争取过意见、投过票。
“你傻啊,反正不记名,做点假的不就得了,上级哪有空来查这个?”
在新县集体投票、集体同意早就成了某些部门的尿戒子,反正又没人真的去查。当集体的意志被小人绑架之后,集体的民意就变成了集体的暴行!
“他们要是发动领导找呢?”
矿上真的不缺领导家属,随便那个在科室坐办公室的,就是领导的亲戚。
“领导?狗屁领导,之前县委副书记找过我,还不是一句符合环保标准就打发了!你拿他当领导,他就是领导,你拿他当傻子,他连屁都不是!”
鲍槐增不屑的撇撇嘴,你就是探望老子来了,这一亩三分地也是咱姓鲍的说了算!
在新县有个不是笑话的笑话,那就是局长管不了副局长、副局长管不了科长,而鲍槐增这种下属单位的更是无法无天的存在!
“矿工家的孩子确实得了毛病。”
王卫建也听说了程斌孩子得白血病的事了,他听说是张瑞出面张罗的,他知道以张瑞的脾气这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死了活该,谁让当年他们不买我的床垫!”
鲍槐增当年可以进了一大批磁疗床垫,如果矿上这帮人都乖乖的买了,他还值当一个月从环卫工口中扣那几千块钱的罚款?
在新县环卫工其实是挺可怜的群体,稍不注意就被人扣钱罚款。
在新县衰落的过程中,小官弄权可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催化剂,越是底层越是官小的人,就越要把手里的权利利用到极致!
小官弄权不仅仅表现为吃拿卡要,更多的是对老百姓民心的伤害。到最后投资商走了、有钱人走了、有文化和技术的人也走了,留给后人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我们的基层在执行力上可能存在重大的结构性隐患,基层乱象应该就是它的具体表现形式之一,这个问题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去深入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