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附近一般都是一个乡镇经济最繁荣的地方,寨山乡的火车站虽然不在镇驻地,但徐家庄依然发展成一个繁荣的村庄。
路过粮站的时候,张瑞突然被一种粮食吸引了,粮站竟然还卖谷子。谷子就是没脱皮的小米,很少有人单独拿出来卖。
“谷子怎么卖的?”
张瑞将手伸进谷子里,干干的,晒得都挺好。
“七分钱一斤。”
粮店工作人员见有顾客来了,头也没抬,抬抬手就表示打招呼了。在吃不饱的岁月里,粮站工作人员绝对是所有人眼红的岗位。
“这么贵?白面呢?”
张瑞还每买过谷子,不过以前他家里也种过这东西,每当谷子成熟的时候,全家每天到要到地里看着,防止麻雀什么的来偷谷子。
“白面一毛二,谷子已经算便宜了,小米都卖一毛钱了。”
同等面积下,谷子的产量比小麦要低,不过这个时代小米的价格却比面粉要便宜。
“今年粮食大丰收,谷子价格还落了点,要不然怎么也得八分钱。”
徐家庄虽然有火车站,但主要还是农村人口多,现在夏收刚结束,老百姓家里暂时还不缺粮食。
“你这谷子怎么像是去年陈的,煮出饭来都不好喝。”
买东西得会褒贬,否则不容易讲价,不过这年头粮站可不兴讲价。
“谷子现在哪有新鲜的,不都是去年的,就剩下这点了,还有个十一二斤,这样收你十块钱的粮票。”
粮站工作人员颠了颠米袋的重量,保底至少十一二斤,常年做生意的,手上的感觉比称都准。
“要不都按十斤算吧!”
“那可不行,我称称”,粮站工作人员有些不放心,如果半斤八两的处理了就处理了,太多了他也不好交代。
“十一斤高高的。”
“按十斤算吧,这样我给你七毛钱,省的再找零。”
张瑞开始数钱票。
“哪有便宜一斤的。”
“你在这剩下一斤半斤的也不好卖,就当送给我了,我刚毕业的学生,也没啥钱,家里有亲戚需要这东西,就别再拉扯了,你还跟我一学生掰扯这三分五分的……”
张瑞拿着十斤粮票跟七毛钱往工作人员手里塞。粮票是他从小慧那换的,本来想给妹妹当生活费,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东西,下个月再跟小慧换就是了。
“行、行、行,给你了,给你了,年纪轻轻的嘴还挺碎!”
粮站工作人员不耐烦的接过钱票,粮站虽然不能讲价,但多饶一点粮食也不算违规,几分钱的事,就当图一清静了。
“这袋子给我吧,我没带家伙事,下次。”
张瑞看着这个小粮袋挺不错的。
“给你了、给你了!”
粮站工作人员不耐烦的摆摆手,粮站还真不缺这玩意。但在物资缺乏的时代,老百姓一般都用这个给孩子改成衣服,反正粮食这东西又不脏,还都是挺耐磨的好布料。
“那谢了!”
张瑞高兴的抱起谷子就往前走了,白得一斤多谷子挺划算的。
“肉怎么卖的?”
张瑞手里还有几张肉票,加起来也不过二三斤肉,这次回家怎么也得给家里买点肉回去,他去矿上报到之前,家里已经有很长时间断肉了。
“板油、肥膘四毛二、五花四毛、瘦肉三毛八、猪头肉两毛一,这些都需要用票。不用票的下货还有一点,骨头没了。”
这年头肥肉可比瘦肉值钱多了,肥肉可以炼油,剩下的油渣还不耽误解馋。不过板油上面没有瘦肉,每斤比肥膘能多炼一两油,具体看老百姓是想多炼点油还是想留点瘦肉炒菜。至于五花肉跟瘦肉只能用来解馋了,没法炼油因此不受大家的欢迎。
下货跟骨头也是紧俏的东西,这玩意不需要票,味道并不比肉差多少,拿回家跟菜一起炖了,照样可以解馋。而且很多骨头上面还残留着许多肉,拿刀剔仔细了比买瘦肉还划算。
“来一斤半板油、半斤肥膘”,张瑞数出二斤肉票,他手里还有不到一斤的肉票,不过他平时在食堂也用不着这个,“下货还有什么?”
“还有猪肺、猪心和猪肝,肥肠没了。”
肥肠外面的大油也很受欢迎。
“来点猪肺跟猪心,一共给我凑够一块钱的就行。”
猪肺海绵一样的口感对不喜欢的人而言绝对难以下咽,不过对喜欢这口的人来说是人间美味!至于猪心回家切切跟五花肉一块炒菜。
“你看这板油,白花花的多漂亮,肥膘九肥一瘦,一般可买不到,这是您的肉,我给您包好了。”
一块钱绝对是大买卖了,卖肉的赶忙用三层草纸帮他把肉抱起来,外面仔细用麻绳绑好,生怕掉了。市场上卖肉、卖熟食绳子都是用一种麻绳绑的,这种麻绳没有毛刺,后来还出现了一种很细的麻绳,拆开看有些像用纸拧起来的样子。
张瑞从裤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布口袋,这是他上学的时候用的书包,是老太太亲手缝的。这个时代还没有塑料袋,老百姓买东西都得挎个篮子,要不就得准备个口袋了。至于买谷子的时候为啥不拿出来?白得一布口袋不香吗?老百姓就得会过日子!
至于其他的菜,张瑞就没打算买,家里田间地头都种着各种瓜果蔬菜,没必到在外面买。不过路过供销社糖果柜台的时候,他犹豫了,是不是给妹妹买点糖?兄妹俩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过糖了。
在买糖都需要用票的时代,城镇居民一个人一年也就十斤糖票,老百姓也就是在过年赶庙会的时候给孩子花几分钱买上几块冰糖或买根糖葫芦给孩子解解馋。
望着摆放在玻璃盒子里的各类糖果,张瑞有些犹豫,要知道现在糖果的价格可不便宜,一级白砂糖要八毛八一斤,据说最好的水果软糖两块七一斤,不过年过节的,老百姓可不舍得买。
至于其他的话梅糖、无花果之类的酸味糖果,孩子们虽说也馋,但有甜的谁吃那玩意!
“古巴糖多少钱?”
犹豫了许久,张瑞终于看到一个便宜的。
1960年11月,古巴领导人格瓦拉率领古巴经济代表团访问中国,为了有力支援社会主义阵营国家的经济建设以及满足国内食糖供应,中国与古巴签订协议,每年进口40万吨古巴糖。不过这玩意纯度不够,吃起来有股咸味还有点苦,但这个对孩子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两毛三,得要票。”
古巴糖的进口成本不过一毛多一点,运到各地也不贵,两毛多的价格还算公道。
“要票?”
张瑞记得自己还有八两的糖票,矿上一到十月份每个月发八两糖票,十一月、十二月每个月发一斤糖票,他觉得这玩意按说比什么布票、粮票都值钱才对。
“有不要票的伊拉克蜜枣,两毛六一斤,这玩意可比古巴糖好吃多了。”
上世纪60年代,我国曾大量进口椰枣,在国内风靡一时,由于当时我国大部分椰枣是从伊拉克进口的,故在国内被称为“伊拉克蜜枣”。因含糖量太高,甜得发腻,吃过的人很难忘记它的滋味,成为了那一代人记忆中的零食。不过后来被谣传能够传播肝炎,导致伊拉克蜜枣在国内逐渐消失,算是替当时人民不良的卫生习惯和被甲肝病毒污染的毛蚶背了黑锅。
“来二斤,分两份装!”
别看伊拉克蜜枣比古巴糖贵,但这玩意不要票,省下来的糖票还能跟人换成别的什么票,虽然也不怎么合法,但只要没有现金交易,就不怕查。
“好嘞,二斤蜜枣!”
二斤蜜枣用两个纸包分开包装,外面打着十字绳结上面还有个蝴蝶结方便人提着。张瑞直接把这两包蜜枣扔进谷子口袋里去了,这玩意含糖高,正好能吸吸谷子里残余的水份。
“现在有新到的大白兔奶糖,两块五一斤,两分钱一颗,是我们这最好吃的,按颗买不超过十块,不用票,不来两块?”
大白兔奶糖是建国十周年的时候才开始生产的,这会很多地方都没听说过,不过新县毕竟是沿海地区,经济相对发达一点,很多新鲜事物来的早。
“来十块吧!”
张瑞盘算着怎么分,妹妹分四块,二叔家弟弟张祥分两块,二叔家老二张成分两块,自己还能留两块。
“好,给!”
这一通买下来,足足花了张瑞两块四毛二,还有十斤粮票、二斤肉票,在这个不年不节的时候,可以称得上是低配版的疯狂购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