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深答应了傅怀音的话,目光瞥过去看了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时针已指向三点。
“怀音,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否则,这一夜都要过去了。
傅怀音眼眉一颤,手依旧攥着他的衣摆不放,抬起头来时,轻柔如云的语气从唇齿间吐了出来:“你这就想赶我走了吗?”
“……”顾云深心中暗叫不好,这丫头恐怕又要闹他了,“怀音,现在不是……”
“别说这个。”傅怀音带了温热体温的指腹盖在他唇上,挡住了他剩余的话,“我想看看你身上的伤……那些烧伤的地方,好不好?”
顾云深脸色微白:“怀音,不好看。”
又来这一句。
傅怀音一咬牙,不理会顾云深的话,自个儿抬起手去脱他的衣服。
顾云深:“……”
顾云深舍不得对她使劲,最后只能由着她,配合地将衣衫脱了,那些丑陋的烧伤疤痕就那样硬生生撞入了傅怀音的心间。
他的后背没有一处光滑的皮肤。
“怀音,你别担心,伤早就愈合了,只是伤口有些丑。或许将来医疗技术进步,这些伤痕也可以修整。”
顾云深虽背对着傅怀音,可他能感受到自她身上传递过来的浓重悲伤与心疼,他想她大概在哭,便转了身过去看她:“怀音……”
所有的话被她贴上来的吻堵了回去。
后来的夜色交缠,后来的月色朦胧。
傅怀音身上沁了汗,莹白如瓷的一双手臂渐显无力,从顾云深的肩膀上垂落到身侧,她有些委屈地看他:“你……你好了没?”
哪有人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的。
顾云深简直被她搅得不知何去何从。他想他或许寻回了他在这乱世里遗落的一根浮木,抱着这浮木,他便能游向彼岸,那里有他所向往的未来,有他的家。
有他的妻子,傅怀音。
傅怀音的爱便是他的浮木,如今他紧紧抱着这块浮木,哪里舍得放开。
可他亦是很清楚,这一夜过去,东方的炙热照亮东方的大地之前,他便要与她分别。
此一别又不知何时能够重聚,亦不知前路凶险几何。
顾云深想起李商隐那一首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心中的不舍浓烈起来,他就愈加舍不得放开她了。
那是她丈夫,许多年前便是,许多年后依旧会是。
手表上的时针指向五点之时,傅怀音自顾云深怀中翻起,将衣衫一一穿好了,回过头去时见顾云深正看着她,眸光里有许多情绪,缱绻的,难舍的,依赖的,无措的。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这回舍不得我走了?”傅怀音指节梳入发间,草草地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又将那些头发拨到一侧肩上,朝他笑了笑,凑过去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但我真的该走了。”
顾云深喉间低低地发出一声“嗯”,低下头去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