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如和张皇后两人就这样坐在地上抱着痛哭,直接将坐在一旁的信王妃看呆了。
身为一个女子,她此时也想上前去抱抱皇后娘娘,去陪着她好好痛哭一场,但自己是信王妃,无法像周曼如那样什么也不在乎。
“皇后娘娘,您别太伤心,哭坏了自家身子,倒便宜了那帮小人。”
信王妃福了一福,上前劝道。
张皇后此时情绪发泄的也差不多了,丈夫虽然快要不在了,但是日子还得过,皇后的身份还得要,后面的无数关口还得等着自己去闯。
想到这里,张嫣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凤榻前,擦了擦眼泪,转身坐下,顷刻间换上了母仪天下的面孔,将悲伤藏在了下面。
哎,刘希森看了以后,也有些心疼,这个张嫣现在也就二十一岁,搁在现代,估计大学还没有毕业,正是在学校里撒欢的年纪。
而二十一岁的张嫣却不仅要承受丧夫之痛,还要跟客氏和魏忠贤这两个老狐狸斗智斗勇。
哎,能帮还是帮帮吧,刘希森心里默默的想着,随后上前说道:
“娘娘,莫再伤心,眼下奸人肆孽,朝局动荡,还需您主持大局,切莫过于悲伤,让小人奸计得逞,大明的列祖列宗可都看着您呢。”
张嫣闻言,深感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大明的皇后没有悲伤的权利。
“先生,有何良策?”
“在下确有一些拙见,望娘娘采纳。”刘希森拱手说道。
张嫣闻言点了点头。
“娘娘与陛下伉俪情深,此生死存亡之时刻,应守在陛下身边,寸步不离,以防他人矫了遗旨。”
“除此之外,宫中饮食亦要仔细,莫让贼子钻了空子。”
“还有,娘娘的身边人也要管好,陌生面孔亦要严查,宁可事事亲为,也不能给别人可乘之机。”
“此外,皇宫守卫亦要时时过问,外朝大臣不可冷落,有事可托太康伯沟通一二,以获外朝大臣支持,切记,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刘希森一口气把能说的都说了,但关键的继位之事却等着张皇后自己挑明,要是自己提出让朱由检继位,就太过明显了,反而不好。
张嫣闻言,点了点头,这刘先生既为信王的西席,确有一番见识,说的这几项,都是关键,自己务必事事做好。
但其中最关键却没明说,自己还得试探他一下,更是试探幕后信王的意思。
“那依先生之见,陛下龙御归天之后,谁可堪大位?”
刘希森闻言,心道:果然说到了问题的关键。
“此事,小人不敢妄言,陛下和信王殿下兄弟相睦,久不让信王去就藩,心中恐已定了人选,娘娘和陛下伉俪情深,应知陛下心意。”
“但信王殿下与阉党早有血仇,还望娘娘多多进言,勿在关键时刻,被小人假传圣旨害了信王。”
张皇后是个聪明人,刘希森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应该能明白了。
果然,张皇后听完,陷入了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
“你的话我记下了,没有其他事,你等就退下吧。”
周婉言闻言,赶紧上前匍匐拜倒,然后领着刘希森和周曼如缓缓往宫外退去。
刘希森慢慢往外退着,不经意间抬头又看了一眼张皇后,高大宏伟气派非常的坤宁宫,让她显得异常弱小,恍惚间似是自己的妹妹一样。
哎,说到底,她也就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孩子啊,却要经历如此大的伤痛,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得知自己不在了,会不会也像她这么伤心。
刘希森想到这里,猛然停了下来。
“娘娘,我送您一句话: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只有回不到的过去,没有到不了的明天,记住,天就要亮了,您不是一个人。”
说完,刘希森转身就出了宫门,留下张嫣怔怔的坐在宽大的凤榻上。
“你疯了?”
出宫的路上,周曼如小声对刘希森说道。
“哎,我看到她,我就想起了我的妹妹,不知道我妹妹得知我不在了,会不会也这样伤心,一时情绪就有些失控。”
刘希森感伤的说道。
张嫣坐在凤榻上,一时还没回过神来,自打她记事起,还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对她说过如此的话。
虽然这几句话并不合辙押韵,细细品来还有些浅陋粗鄙,但却有着温暖人心的力量,让人读了以后心里充满了阳光。
于是,张嫣开始反复念叨着刘希森的这几句话。
“是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更没有到不了的明天。”
“天就要亮了。”
说着张嫣站起了身子,走向了宫门外的阳光。
信王妃一干人等回到信王府,已是中午时分。
周婉言更衣的时候,就将宫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朱由检。
朱由检听完大惊失色,半日之间,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圣上病情已入膏肓,看来是没救了。
其次是魏忠贤和客氏竟然从宫外找来了几个怀孕的妇人,想要冒充皇子。
最吃惊的是刘先生和张皇后竟然密谋要自己继承大统。
听完这些消息,朱由检呆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自皇兄登基以来,他也并不是没有想过再进一步,午夜梦回时,他也想过如果自己当皇上是不是比皇兄干的更好,但那也只是一些不走心的想法。
皇兄对他太好了,两人年少时母亲相继去世,父亲又不受皇爷爷待见,兄弟俩就相依为命,在这个冰冷的皇宫里防备各种明枪暗箭。
他现在依稀还记得,皇兄登基伊始,小小的自己指着龙椅对皇兄问道,这个椅子我能坐吗,结果皇兄笑着对他说,等过几年,就给你做。
没想到这句当年的戏言,还真的就要一语成谶了。
吃完午饭,刘希森和周曼如就要回岳各庄了。
临走前,刘希森穷尽自己对天启七年七八月份历史的了解,又给朱由检交代了一些事情的机关。
特别嘱咐他,最近一段时间要学会对阉党低头,见了魏忠贤该叫九千岁的叫九千岁,该磕头的就磕头。
一定要麻痹他,迷惑他,让他看轻咱,觉得咱好欺负,只要他不要你性命,咱所有事都依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先生大恩,学生今生恐难回报。”
听了刘希森对他的谆谆嘱托,朱由检感动不已。
“不指望你报答,将来真当上了皇帝,要记住屁股坐那边,谁才是你帝位的根基,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就不用我再教给你了吧?”
刘希森上了马车,对着朱由检又教育了一番。
“学生未曾敢忘。”朱由检对着马车一揖到底,双眼噙满了泪水。
这样救过自己性命,教自己知识,扶自己上位,但却不求回报,真真正正为自己着想的老师,纵观二十三史真的一个也没有。
莫非这三位老师真的是上天派来辅佐自己的?莫非自己继承大统真是天意?
想到这里,朱由检对着上天拜了一拜,对于能继承皇位的信心又多了一分。
“骆养性,你拿着我的手书,去国子监帮刘先生取一份符文,先生要参加今科的乡试。”
送走刘希森和周曼如,朱由检回到府里,对着骆养性吩咐道。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取符文这种看国子监教授脸色的事,刘希森交代了信王帮着去办。
最近朝局动荡,阉党也静默了起来,刘希森和周曼如离开信王府后,一路平安的回到了岳各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