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的道路随处可见背着书包的小孩，沿着街角打闹的，在便利店内外闲聊的，路上总是充满了精力充沛的人声。
藤圣子扭头看着沉默地冬凪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今天一路上都不说话？今天的课程很累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什么是正确的选择。”
“为什么突然想这个？因为你们班上那个男生？”
“对，他今天从楼上直接跳下去了，跳之前我还听见他说什么‘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当时看着他跳下去的时候真的在想，他会不会顺利飞起来。很奇怪吧？”
“冬凪觉得哪里奇怪了？小朋友都会有很多新奇古怪的想法的，我以前还以为人类是米饭组成的呢。”
“对呀，可是我们都不会再觉得人会像鸟一样飞起来，但是他让我一瞬间动摇了，那一瞬间我真的在怀疑他会不会飞起来。”
“然后呢？”
“然后老师就打电话叫救护车送他去医院了。”
冬凪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表现得格外滑稽的花房贤人，还是在笑居然相信他能够飞起来的那一瞬间的自己。
“这样听起来，那个男孩很帅气呢。”
“很帅气吗？”冬凪的笑意渐渐隐去，思索片刻后无奈地摇摇头，“会这样觉得的姐姐也很帅气呢，我好像已经失去那份尝试的勇气了。”
“说什么呢，你才一年级呢，给我好好地去尝试呀！”藤圣子看着冬凪斗志全无的样子有些不满，落后冬凪一步然后猛地将她朝前面一推。
冬凪完全没有留意藤圣子的动作，突如其来的外力让她重心不稳，猛地摔倒在了地上，手掌心和膝盖都被地上的砂砾膈得发疼。
“嘶——”冬凪没有第一时间发火，只是慢慢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沙石，一脸茫然地盯着藤圣子。
“看，就算摔倒了自己爬起来就行了，就算你自己爬不起来，我也这样会把你抱起来的。”
藤圣子走到冬凪面前，帮她将裤子上的尘土抖落，跑进便利店买了碘伏和矿泉水后温柔地帮冬凪处理着手上的伤口。
“疼吗？抱歉，我只是想轻轻推你一把的。”
冬凪粲然一笑，完全没有在意手掌上的刺痛，打趣道：“都怪姐姐力气太大了，你需要时刻记住自己运动员的身份啊！”
“对不起。”
“没关系，我希望之后自己不敢尝试的时候，姐姐也能这样不遗余力地推我一把，绊倒了也没关系，姐姐会像现在一样为我处理伤口的吧。”
藤圣子对着冬凪的掌心轻轻吹了吹，像是一片羽毛在皮肤上扫过，酸酸痒痒的，惊得冬凪不由一颤。
“会的，而且我下次会在柔软的地方推你，一定不让你受伤。”
冬凪看着藤圣子坚定的眼神眉眼轻弯，笑得格外灿烂。
晚上，冬凪安静地躺在小床上闭着眼睛回忆着上一世的事情。
不管是放弃围棋专注学业，还是为了就业放弃心仪的专业选择热门，她始终在选择面前走向了过来人眼中正确的道路，就像她现在的舅舅别府司一样。
她们努力，她们坚持，她们权衡，她们也平庸。
她们在像大海一样变幻不定起落浮沉的人生中，始终掌舵驶向地图和罗盘指引的正确方向，却忘记了问问自己：“你想去哪里？”
与其说是忘记问自己，不如说是不敢问自己，因为只要按照大众认为的正确的道路走去、按照长辈的想法生活，就算失败了，也不需要自己承担责任，所以他们只能平庸，她们没有不平庸的勇气。
冬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天还是很暗的，暗的深沉。窗帘将外界的灯光通通挡了回去，严丝合缝地守护着房间，一丝月光也不放过。
冬凪掀开被子爬了起来，藤家人都已睡去，或者说整座公寓、整座城市都在慢慢睡去。屋内的冷风抓住时机灌进被子里，刺得冬凪不由一颤，更是清醒。
她干脆走到了改作书房的杂物间打开电脑搜索了起来。
【人怎么才能飞？】
“滑翔伞...翼装飞行...不行，这些对于年龄的要求太高了。反正都需要借助工具，有什么适合小孩子的吗...”
冬凪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她抬头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她已经傻乎乎地坐在电脑前搜索了近一个小时。
她此刻只想把列子抓起来问话，向他讨教一下到底怎么才能御风而行。退而求其次，要是能学庄周化蝶也可以的。
“热气球？这就是花房同学他们之前一直讨论的东西吧...瓦斯...充气...这几个家伙之前奇怪的自杀举动不会是想变成热气球吧？”
冬凪坐在屏幕前冷不丁地笑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也不多穿两件衣服！”
藤一郎听见书房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立刻惊醒，他看着脸上反射着暗淡白光嘴角还阴森森地上扬的冬凪险些被吓得叫出声来。
“我在查资料，爸爸知道人除了借助工具怎么才能飞起来吗？”
“飞起来？长出翅膀就行了吧？”藤一郎迷迷糊糊地接着话，甩了甩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没有催着冬凪赶紧上床睡觉，只是默默地走到冬凪背后看着她的检索列表，陪着冬凪搜索起来。
看着检索出来的信息，藤一郎仔细比对后总结道：“好像只有热气球和飞机适合你这个年龄的小孩。”
“对，要是有机会真想试试翼装飞行和跳伞。”
“那得好好锻炼身体。你看，热气球也是对身高有要求的，你这样晚上睡眠时间不够很容易长不高的。”藤一郎想起女儿对于身高的执念忍不住打趣道。
“一定会长高的！呸呸呸！爸爸不要乱说话了！”冬凪不满地跳下了椅子，开始往房间里跑。
还没等她跑出书房大门就被藤一郎双手夹在腋下拎了起来，“鞋子都不穿就在屋里乱跑，下次晚上想要查资料记得把外套和拖鞋穿上。”
“知道了。”
“知道了没有，要每次都做到才行。”
“好的。嗤——”冬凪乖乖地躺回被窝里，被子里已经一片冰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藤一郎伸手摸了摸冬凪的被窝后果断说道：“被子都成冰疙瘩了，热水袋都凉了。今天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吧。”
“好吧。”
“你还不情愿，有你这个小冰疙瘩不知道今天要到几点才能安心睡觉。”
“我很暖和的！”冬凪不满地将手塞到藤一郎手心，果然像个小火炉一样暖和。
“这都是每天坚持锻炼的结果，明天早上也要早起跑步。”
“知道了。”冬凪压低声音回应道。
她蹑手蹑脚地贴着已经熟睡的藤莳躺下，藤一郎为两人掖了掖被角后才缓缓躺下。
“晚安，调皮鬼。”
“晚安，藤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