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织星娘开的吧。”徐炀让徐澄走过来。
她坐在桌面上,两只小脚一晃一晃。
“织星娘只是个笨蛋,开得还没我好。”徐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她活力十足,正处在她最有活力的岁数,这个年纪的孩子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
“有没有早睡早起?锻炼身体?”徐炀感觉自己像个唠叨的老父亲。
“有。”徐澄随意地搪塞。她实际上随心所欲,昼夜颠倒,经常调皮捣蛋,带坏泡泡。
“爸爸好担心你以后不能自立。”徐炀说。他确实感觉以后徐澄可能会变成很麻烦的少女。
“切,才不会捏!而且还有泡泡跟我在一起。”徐澄自信地说。
“泡泡能管住你吗?”徐炀无奈道。
“嘿嘿。”徐澄不言自明。
“你想搬出去一个人生活吗?离开家,离开神晖号,甚至离开泡泡。”徐炀问询。
“离开泡泡?不行!别的都可以。放我跟泡泡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吧,去流浪,去探险!”徐澄热情洋溢地说。
徐炀想了想。
“长大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徐炀问。徐澄潜力无限,未来不可限量。
“想成为跟爸爸一样厉害的人!”徐澄在桌子上站起来。
徐炀忽幻视到好久以前,那时候徐澄还只是小傻瓜,只有一点点大。
当年她最爱做的事情是趴在徐炀的肩膀上一动不动,然后徐炀走到哪,小傻瓜就跟到哪,用她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其他人或者其他东西,一直不挪开目光。
她唯一的食物是牛奶,唯一的收藏品也是牛奶。
六年过去,小傻瓜已经长大了,她有了个堂堂正正的名字叫徐澄。但徐炀还是无比怀念那个可怜可爱的小傻瓜。
“以前你会待在爸爸的肩膀上。”徐炀怀着一点思念说。
“现在不行咯。”徐澄拍手,“我长得太高了太大了。”
是啊。徐炀默想着。当初他就知道,总有一天小傻瓜会长大,长到没法坐在爸爸的肩头。
她长大后一定会更加幸福、更加明艳,成为了不起的魔女吧。
“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你。”徐炀拍拍徐澄的头发,深情流露,“你是我最优秀的孩子,我也许没有什么再能做的事情了,但一想到你还会继续成长我就感到骄傲和满足。”
“呱呱。”徐澄抱住爸爸,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温暖和安全感,她的小手抓住徐炀的衣襟。
徐炀一言不发,感受着这难得的时光,只有他和自己的女儿。
他慢慢地跟徐澄说起过去的事情,一起回忆着小傻瓜的点点滴滴。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感到法洛莎已经等不及了,必须要进行预言了。
他身体倾斜,感到徐澄在自己怀中发抖,仿佛也不舍得离开。
徐澄抬头看着爸爸的脸,忽然感到一种莫大的悲伤,好像眼前这一切就像梦一样,像这样跟爸爸待在一块的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
“该走了。”徐炀把徐澄放下来。
“嗯……!”徐澄跳下去,什么都没拿就走了。
她长大了。
徐炀将香料带回到法洛莎处,准备让她服食,然后在幻象中得到更深的预言。
法洛莎精明强干,神秘诱人,又善于操纵、冷酷无情。只是在徐炀的教养下,法洛莎竟渐渐地转性,越来越多显露出她的温和一面。徐炀尚不明白这到底是后天教化的结果,还是法洛莎天生如此。
法洛莎天生就存在友好的一面吗?但徐炀一直以来都相信法洛莎是天生的坏种,天生的极恶。
“快端上来罢。”法洛莎坐在密室的水池里,氤氲的热气腾腾漂浮,胜景无穷。
“你上次看到的东西可非常不祥,依我看,你的这一次预言看到的东西还是大差不差。”徐炀道。
“很明显,在我们头顶上的东西正在游弋,并且随时都有可能降落到这里。炎多的家乡就是被它给摧毁的,多看它两眼终归不是坏事。只是我们都心知肚明,这种强大的外在生命绝不像这颗星球上的土着诸神那样软弱可欺。”法洛莎闭上眼睛。
徐炀将紫色香料交给法洛莎,她拿出一根象牙烟管,将香料点燃,仔细嗦了一口。
她闭上眼睛,检查命运为她准备了什么。
她正在探索整个世界的深层隐秘呢。徐炀暗道。这种窥探天机的事情,常言道总是“有伤天和”,但我们已经打败了一切,轻世傲物素来是我们的时髦,连死亡的律法都在我们手中,那对未知的未来投去惊鸿一瞥,也不算多么超乎寻常了。
法洛莎呼出一口紫色的雾气,烟管里的内容物消失不见,她好像有些紧张,抬起指尖,徐炀为法洛莎补充了更多的紫色香料,从香料海岸运输来的香料,要多少有多少。
她继续消耗香料来完成预言,身体慢慢下沉,简直像是要把自己溺死了一样。
徐炀在这个过程中也呼吸到满溢出来的紫色香料气息,简直像和法洛莎同食同饮,想到他们早已难分彼此,这倒也无妨。更何况紫色香料让徐炀感到精力倍增、思维活跃、意识空灵。
法洛莎长长地叹气,她最后尝了一口紫色香料,几乎消耗掉了价值1亿资金的所有香料,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眼睁得大大的,布满血丝,她爬出水池,皮肤苍白冰冷,水珠不断流落,她先是微笑,紧接着又变得害怕和困惑,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
她语无伦次地低声都哝了一会,随后转头看向徐炀,目光温柔而恐惧。
“怎么?”徐炀担心法洛莎看到的东西超过了她精神的承受能力。他多虑了,很快法洛莎的神情就变得平静,一种死寂的平静。
“——我看到了某个东西,它……是一个黑暗扭曲的实体,徘回在外面,它没有形状,或者说我们看不到它的形状,它是个吞噬世界、呕出疯狂的恐怖之物。”法洛莎轻声说。
当她说话的时候,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起来,一些未知的半透明物体开始生成,光是谈论和描述这种东西都会导致它的干涉。法洛莎也明智地打住话头,不再说下去。
“我们的星球呢?”徐炀问。
法洛莎摇摇头。
“更疯狂了,你敢相信整个世界支离破碎,却又奇怪地耦合在一起吗?月亮和地面几乎相接,但海水却能正常涌动。整个世界就像一张被大手揉碎的纸张,是的,这个比喻不错。你想一想,你生活在一张白纸上,地面是平的。这时候一只手伸过来,将白纸揉皱了,你不会从白纸上脱落或者掉下去,但你看看,这张纸已经满是折痕,而且缩成一团。这就是我们未来的状态。”法洛莎说。
“我们得发出警告。”徐炀立刻说。
“不会有人相信的,你太关心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了。但就像现在蔓延的死亡诅咒、以及我们为死亡而设计的律法一样,人们会随机地惨死,患病,最终把冥界填得人满为患,连我都来不及救,我没法分身出现在每个角落,也无法阻止波莫尔蒂临终时的那个可怕诅咒,他几乎诅咒了整个世界,以后人们的平均寿命将大幅降低,至少20年。”法洛莎平静地说。
“那我们应该想办法建立许许多多的避难所。”徐炀飞快地说,“至少在大灾变降临的时候救下尽可能多的人!我们在许多城市都有大型避难所,还有最重要的难宫岛,可以用来储存关键物资和人员,如果你所预言的灾难在未来抵达,至少我们不会束手无策。”
“那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法洛莎起身,披上失色的霓裳斗篷,“我们的时间很有限。”
“你看到了灾难来的时间?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在非常精确的条件下准备。”徐炀好奇。
“嗯。”法洛莎点头。
“什么时候?”
“明天。”
……
新泰西洲,东海岸理想城。
本间纪子在一个蔚蓝的无边泳池中游动,年轻而富有活力的身姿像游鱼一样轻盈,她穿着量身定做的泳装,在阳光下自由飘游。
她游到泳池的尽头,登上岸,爬出水面,周围是理想城的若干巨构建筑,新泰西洲人在此过着无忧无虑的豪华生活,而她身份极尽尊贵,才能与这些新泰西公民平起平坐。
本间纪子走向躺椅,机器人为她递过来温度适宜的香槟,她喝了一口凉爽的饮料,戴上墨镜,感到轻松又愉快,大部分时间她都在这里,已经习惯了年轻的身躯以及毫无负担的生活。
七印的特使鲁瓦西奥来到大厦顶端见本间纪子。
“夫人。”他客气地说,“都到齐了,尹帝斯也到了。”
“嗯。”本间纪子手端美酒,微微一笑,“你上一次活动是在萨法来市吧。”
“是的,差一点就撤不回来了。”鲁瓦西奥叹道。
“真羡慕你啊。”本间纪子换上便服,“我从来没去过香料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