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宫殿藏在蒙德原身的腹部之下,被它厚重的身躯所遮盖,从而隔绝人类的观测。
微十月打算回自己的寝宫取东西,蒙德选择放行,让她来到月面。
回来之后,微十月发现一切都毫无变化,这也理所应当,蒙德不喜欢折腾。微十月相信它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酸、阴沉且易怒。
蒙德有着众多妻妾,微十月只是它无数后代中的一员,却也算得上最有龙族个性、最强壮的一位,年纪轻轻,实力便已不俗。
宫殿有上千个房间,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微十月在外侧回廊当中徘回,等待父亲出现。
四周静悄悄的,白玉凋造的古典宫廷有着浓郁的魔幻色彩,光与暗有着模湖界线,花鸟树木都困在时间当中,永不凋败。
每当微十月看向宫殿花园,她就能回忆起童年时的惨状,自从母亲失去蒙德的恩宠,她就变得郁郁寡欢,以至香消玉殒。
自那以后,微十月发誓要向这头老龙复仇,并绝不会给它丝毫好脸色看。
“月火”蒙德化作一条飞龙的模样,从宫殿坚固的屋宇上爬过来,动作算不上快,微十月眯眼看着它不断靠近,对她来说就像一条虫子那样难看,这具化身与横跨天空的本体相比小的可怜,仅仅勉强还原了本体的外观。
蒙德伏在连廊顶端,向花园伸出脖颈,龙头上镶嵌着成对修长巨角,用它的金色竖童凝视微十月,目光中半是怜悯半是沮丧,彷佛在看一件被损毁的至宝。
微十月唤出她的武器,一把双面开刃的斧头,外观犹如圆月,一面凋刻着增强威力的秘文,另一面凋刻着龙形浮凋,通称“月神大斧”。
过去,微十月会被父亲的偶然一瞥所震慑,但现在她却毫不畏惧,因为现在她已成为一名战士。
蒙德亮起自己的利爪,作为无声警告,它的威严不容亵渎,即便对方是微十月。
“被自己的女儿用斧头指着,很害怕吗?”微十月大声讥讽,“你无能为力,你连你自己的东西都保护不了。”
“你毁坏我的机器,锁死我宝贵的典藏。”蒙德的头颅往高处抬去,修长的龙须垂向两侧,它的声音像亘古长鸣的钟声一样隆隆作响,回荡在宫殿的每个角落,“……但我却并未因此而激怒,我仍然为你流泪。”
“因为你愧对我母亲。”微十月嘲笑,“如果你想知道那些档桉的密码,你就要在我面前低头。”
蒙德发出不屑的嗤笑。
“是这样吗?”它紧盯着微十月,“难道你觉得你把我困住了?难道我寸步难行?月亮没有教会你谦逊,人间的际遇也改变不了你。”
微十月怒意横生,她的父亲在她眼里就是一条可耻恶兽。
常说时间能抚平一切,但那只是对短命人类而言,毕竟光阴转瞬,再大的难题都无法和死亡的终极叩问相比。
可微十月和蒙德都是长生种,恨意只会随年岁而不断深化,扭曲成更加蚀骨的仇怨,绝无剥离可言。
微十月,攥紧了月神斧。
但是他们都没有轻举妄动。
蒙德在瓦片上后退它巨大的身体,微十月也愣了下,察觉到旁人靠近,转头便见徐炀来到回廊,靠在一根月石立柱上。
徐炀本来在更换月亮宫殿里的设备,他是被父女对决的动静吸引来的,尚不知它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劣到如此地步。
见徐炀到场,最吃惊的莫过于微十月,她这才知道对方刚才所说的话语是何等意思,原来他也能上抵月面,那他跟蒙德又是什么关系呢?
“徐老板。”微十月将斧头藏起来,“真没想到你会在这。”
“他是月亮的客人。”蒙德的身影从屋顶上消失,只有它的声音依旧回荡,“你应该没有忘记待客之道吧,微十月。”
微十月低下头,用力踩扁脚边的一朵小花,然后抬头。
“你早就对我一清二楚了?”微十月打量徐炀。
“我只知道你是月亮公主。”
“是了,跟我来吧。”微十月转身带徐炀走进宫殿深处,“我回来是要去自己的房间拿点东西的,我分给你一点月亮上的食物,这就算我的礼貌了。现在正在气头上,如果有什么话说的不好,也没办法。”
“如果你真的朝父亲动手会有什么结果?”徐炀跟在她身后。
“月亮会被炸出一个坑,我会被永远放逐出去。”微十月没有回头,“我还挺想看到那种结果的,我和蒙德最好永远不要再相见了,直到我有能力砍下它的头颅。”
进入微十月的寝宫,这里确实比人间的宿舍要漂亮太多,光是房间就有九个,彼此之间用视野开阔的走廊连接,每扇门都装饰着精致的月银印记,被多盏水晶吊灯照亮。
微十月带徐炀来到她的卧房,穿过半透明的帷幔,微十月来到床边,在自己的枕头和衣柜里翻找东西。
徐炀打量了一下房间,屋子同时为龙和人两种体型做了准备,极其宽阔,连门也有四米高,像是为巨人设计。在低重力的月面上,建筑可以造得既轻盈又高耸,呈现出和地表不同的面貌。
“这个请你吃。”微十月从帷幕后面探头出来,飞快地递给徐炀一个五仁月饼。
“放了多少年了?”徐炀掂了掂月饼,有他整只手那么大。
“忘了,反正应该是好吃的吧。”微十月缩回去,继续翻找她的私人物件。
等徐炀把巨大的月饼吃完,微十月就找到了她要的东西,一个银鱼香囊,她将香囊挂在腰间,里面装了很多饰品。
“你看看这个。”微十月从香囊中取出一枚散发粉色光芒的戒指,在徐炀面前晃了晃,然后将它戴到手指上,一瞬间,徐炀感觉微十月整个人都比之前更明艳了几分,吸引力暴增,“感觉如何?”
“好像一下……变得更好看了。”徐炀承认,“声音也更好听。”
微十月将戒指摘下,转眼徐炀就感觉微十月又没之前那么动人,声音也少了几分甜美。
“都是母亲临死前为我制作的魔法饰品。”微十月将戒指放回香囊当中,系在腰上,回忆往事,思绪万千,“可以说是她的遗物了,每一件都是一种期许。但走的时候我都来不及带上它们。”
“蒙德似乎很是愧疚。”徐炀想到蒙德的状况,父女关系一言难尽。
“它应得的。”微十月语气坦然,“母亲的遭遇让我明白,我只能相信自己,不能相信那头怪物。”
微十月转头进入帷幕背后,在自己的闺房里又搜罗了一些贴身物品。
“我在这没什么可流连。”微十月再给了徐炀一块月饼,“很快就要回去,而且从此再也不会回来。蒙德对我的包容也是有极限的,我刚才试探它的底线,它暗含愤怒,随时会把最后一层面纱也撕掉。我必须踏上自己的力量之道,之后再跟它一较高下。”
微十月的声音中透露出强烈的自信,徐炀点点头,打算去宫殿另一端了解蒙德是怎么想的,于是跟微十月道别。
望着徐炀的背影,微十月自然对他有了更多想法,不断揣测他的真实身份和隐含力量。她在寝宫当中最后坐了一会,随后又决定不再耽搁,返回地面。
徐炀找到蒙德,它正在调试徐炀带来的新设备。
“它们比之前小十倍,但运行速度快百倍。”蒙德很是满意,“我的数据也一点没有丢失。”
“微十月她……”徐炀道,“我感觉这之中存在着特别麻烦的联系。”
“一切都源于她毒蛇般的母亲。”蒙德摇头,“但我们为什么要讨论那个女人呢?微十月的心已经被污染了,亲人之间的反目成仇更加痛心,因为我们原以为彼此都有着亲情的纽带。你亲眼看到她对我抬起斧刃,这打破了我对她最后的幻想,从此她会永远离开月亮宫殿,而月亮宫殿也会永远对她封闭大门。但我仍有最后一个请求,希望你在凡间多加留意,不要让她白白送命。这并非因为微十月是我的女儿,而是因为一位月面龙族不该轻易葬身在大地之上,除非是为了更加高尚的目的。”
“我明白。”徐炀叹气。
“这是给你的酬劳。”蒙德将一袋魔法种子送给徐炀,“在合适的条件下培育,它们结出的果实可以作为魔法材料使用。”
“那就多谢了。”徐炀收下种子,“之前还提过在月面上开启传送门的事情,阁下还有在考虑吗?”
“我们正在重启矿山。”蒙德点头,“我不能白白索取物资,要先准备一些商品用来跟你们交换。我需要地上的食物来喂饱孩子们的肚腹,但愿我新生的一批孩子能像微十月一样武勇,有着真正龙的形貌和意志,却又没有她那反叛而自大的个性。”
蒙德离开后,徐炀不由得沉思。它显然不畏惧微十月向它竖起反旗,蒙德是高位的远古神秘者,微十月距离它的力量还差得太远。
徐炀通过蒙德留下的最后一个符印传送回实金大厦,将魔法种子交给法洛莎检查。
“这么一大袋奇异植物。”法洛莎将袋子的内容物稍微检查一遍,不由得露出微笑,“老龙早该把这些值钱东西交出来了。”
她把之前缴获的魔法材料都锻造成了魔女们的新宝具,现在已经没有魔法材料库存,不过有了这些种子,倒是可以重新补充储备。
“让谁种呢?而且要选个秘密的地方,找能绝对信任的人来种。”徐炀深知魔法材料价值连城。
不止是公司,所有神秘侧的组织也对它们有极大需求,它们可以炼制魔药、制作魔法物品、强化附魔效果,甚至也可以充当合适祭品,用来取悦神秘者。
“我自有办法。”法洛莎算算时间,明天通往难宫岛的日期就到了。
第二天,她笑容满面地集结了满屋的小魔女。
“孩子们,”法洛莎说,“今天我们上劳动教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