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冬至,大地已被冰封,出来埋尸体的狱卒们懒得刨坑,只是意思意思地将袁天成的“尸体”用荒草埋了。来的这四人只用刀剑扒拉一会儿,便将袁天成弄了出来。
他们将冻得僵硬的袁天成的头扶高,撬开他的嘴塞了一粒丸药进去,又用竹管向他嘴里慢慢灌温水。
看到这里,大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袁天成真的是诈死!左相的侍卫统领李泗左相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下令开始行动。
侍卫们先是借着呼啸的寒风掩护,射出沾了强效迷药的细针将这几人射成刺猬,然后众人窜出将这些人团团包围,全部擒获。
抓住这晕倒的四人后,侍卫们点起火把,引着无牙道长到袁天成身边。无牙道长先是探手试了试袁天成的鼻息,发现他已渐渐缓过来后,收回手指。电光火石间,一粒药丸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塞入袁天成的口中,随后无牙道长又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助他尽快苏醒。
不一会儿,侍卫就见袁天成真的缓缓张开了眼睛!
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几个时辰的死人,真的死而复生了,侍卫们无不惊讶。
且说袁天成的意识渐渐回笼,暗喜之际,他借着火光看清面前白发童颜的无牙道长时,还迟顿的脑袋只有两个字:完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死里逃生醒来第一眼,见到的竟是,他几十年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张昭成!
袁天成回忆起自己的师傅临死之前的遗言。师傅要他一心向道,不可为恶害人,否则就算到时门中无人能收拾得了他,上清宫的张天师也会代替师傅清理门户,让他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上清宫张昭成和他师傅是多年至交,若是师傅有此托付,张昭成只要在世,就一定会出手。袁天成寻了张昭成这么多年,就是想杀了他永绝后患,不想他却找了来。绝望的袁天成目光涣散,恍惚间他看到师傅站在张昭成身后,威严无比地俯视着他。
袁天成五内俱焚,面容扭曲,青紫的双唇抽搐几下缓缓流出紫黑色的血迹,然后他的双目、鼻孔和双耳俱是出血。
七窍流血?李泗道了一声不妙。无牙道长也极速出手在袁天成身上点了几下,护住他的心脉,但为时已晚。
李泗弯腰问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怎么中毒了?”
无牙道长也是疑惑不解,“无量天尊,袁天成作恶多端,死期已至。”
这下,袁天成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李泗虽觉得可惜,也无可奈何,“道长,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无牙道长站起身,仰望满天繁星后,抬手指了一处,“将其头颅砍下,尸首用火焚烧干净掩埋在那里,永除后患。”
李泗手起刀落将袁天成的脑袋砍掉,吩咐人将他的尸首浇油焚烧、掩埋,然后扛起抓住的几个已经昏迷过去的袁天成的余党,回去交差。
至于张昭成,则被侍卫送回了天师庙中。
左相得知袁天成诈死为真,随后又七窍出血而死后,疑惑道,“他怎么会中了毒?”
李泗摇头,“属下也觉得奇怪,或许是那丹药本就有问题,或许是无牙道长动了手脚。不过属下一直盯着无牙,他没有一点儿奇怪的举动。”
“派人暗中盯着他,看他是否有可疑之处。”虽然此人是三爷派来相助的,左相还是多了个心眼儿,“在大理寺中,袁天成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再审问他招出的也是邪术,这些若是传出去,只有害处。他死了也就死了,抓住的几个活的立刻投入大理寺衙门,明日我与金大人一同审理。”
第二日,知晓袁天成妄图诈死脱身被识破,身首异处后,封江兆立刻歇了以此脱身的想法。因为有了袁天成的前车之鉴,若是他也在狱中病死,多疑的左相一定会下令将他的头颅砍下,再拉出去埋了。那样他的假死也就成了真死,死得不能再死!
不能诈死脱身,就只剩两条路了:越狱或者找人为他开脱。封江兆一边咳嗽,一边琢磨脱身之策。他的目标很快锁定:晟王!
这张牌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封江兆咳嗽几声,抬头唤道,“来人!”
这日晚间,自天章阁回府的三爷接到了一封由小叫花送来的书信。信上内容很简单:让他帮封江兆脱身,如若不然,封江兆必定让华嫔身败名裂,让晟王永难抬头。
封江兆这是见袁天成脱身不成,所以打算狗急跳墙了?三爷拿着信,冷冷笑了。
他早就猜测到封江兆走投无路时会从自己这里下手,留个活命。
身败名裂、永难抬头?他还真是会找点。在这世上,能影响到三爷的,也只有母妃和小暖两人了。小暖在外,封江兆鞭长莫及,便将主意打到了母妃身上。
此人之前是建隆帝的心腹,跟在建隆帝身边的时间比母妃还久,连三爷也没彻底摸清哪些人听命于他。三爷本以为他会动用在重华宫中或者其他地方安插的暗线,利用刺杀或者下毒的方式逼自己出手,没想到他竟能如此猖狂,直接送信来威胁。
母妃在宫中本就不受太后和皇后等人待见,建隆帝又是个多疑的,若是让他们知道母妃身上有可能的“污点”,会怎么样?
夜色中,三爷目若寒潭。太后一定以保住他的声誉为由,逼母妃自尽谢罪。至于多疑的建隆帝,他虽舍不得母妃的美色,但对她并没什么感情,母妃死了或关入冷宫,会让他难受几日,也只如此罢了;其他人多会拍手称快。
自己呢?会为了母妃以一己之力与皇祖母和父皇对抗,还是顺从他们的决定,眼睁睁地看着母妃受苦或者受死?
若是前者,他必定失宠于二人,失去现在的官职和地位;若是后者,他必定心怀愧疚,再无法堂堂正正地立于天地间。
屋内的气温越来越低,蹲在门口削竹管的玄散都察觉到了三爷的不对。他默默放下竹管,拿起自己刚刚弄到手的狼皮进屋围着火盆刷毛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