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看着岭嫂,笑吟吟的。
如果岭嫂求的是让她的儿子到小暖的铺子里做小伙计,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店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有能力的人,小暖来者不拒。但家里的护院不成,这些人的能力品行直接关乎着娘亲和小草的安危,所以家里用人,小暖非常谨慎。
敢用绿蝶,是因为她是三爷推荐的人,小暖信任三爷所以信任绿蝶。岭嫂、张川、王冰三人是九号镖局的一等镖师,一等镖师不只是功夫好就能当的,品行也在考虑之内,这些人一旦出问题,九号镖局的牌子也就砸了,所以小暖也不担心。
但岭嫂的儿子不过是个刚从江湖帮派“毕业”的新人,小暖不敢放在家里。
但是,小暖还是吩咐道,“把他带过来,让我先瞧瞧。”
岭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奴婢这就给他送信。”
自己用人,不能一直靠着三爷,也该选点真正忠于自己的。岭嫂是可靠的,她推荐的人,起码在她看来是可靠的。因为如果她儿子出了问题,岭嫂的差事也保不住了。
所以,小暖愿意一试。若真是个人才,不能放在娘亲和小草身边,也可以放在其他地方。若是个熊孩子,小暖也要给岭嫂一个让心服口服的理由,不能让她因此生了二心。
两日后,王函昊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小暖的书房里。不同于岭嫂的小巧玲珑,她的儿子身高八尺,浓眉大眼,背阔腰圆,站在这里就给人一种踏实如松的感觉。
观色识人,小暖觉得第一印象起码是好的,又看旁边的大黄也没啥不舒服的反应,便决定把他留下来,让他在自己不在家这段日子里看家护院,待她们从京城回来再做安排。
接下来,便要准备启程了。
小暖跟展柜、信叔说了自己要出门的事,让他们照看好店里的生意。因为这个正月,小暖去京城,秦日爰“回乡过年”,都要在正月底才能回来,不过小暖却不担心店铺的生意。
她手下这些人有能力,小暖也赋予了他们相应的权限,便是自己不在,店铺也可以照常运营。考量一个商号的当家人能力的重要标准之一便是他有没有培育出合格的助手,若是当家人不在,商号就如同一盘散沙,那是当家人的无能。
所以那些天天抱怨自己忙得半死,他离开一刻,商号就要出问题,并以此认为自己很有能力、而沾沾自喜的当家人或掌柜,在小暖看来都是无能之辈。
她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当家人,就是要选出合格的人替自己打理日常事务,自己把目光放长远,把控全局!
小暖微笑着,与娘亲逐一核对要带的东西。
小草异常失落地回来了,“大牛哥和阿妞都不去,因为家里不让他们去。”
小暖和秦氏相视而笑,去京城不比去县城,半天就能打个来回,大牛和阿妞的父母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们跟着去。
“等开春暖和了,你再约他们去青鱼湖玩。”秦氏问道,“去京城你要带哪本书?”
小草立刻被转移注意力,抱着两本唐诗跑过来,又叽叽喳喳地问,“咱们有六个人和大黄,要几辆马车呢?”
“一辆就够了,玄其大哥和赵大哥跟咱们一起走,绿蝶她们不轮班时可以在赵大哥家的马车上休息。”小暖笑道,她们东西少,两辆马车着实浪费了。
秦氏惊讶道,“赵少爷也去京城?”
“他去给在京中做官的叔父拜年。”赵书彦的亲叔赵令德在京中做官,他每年都要去拜年,所以他提出要和小暖同时出发时,小暖觉得也挺好,“人越多越安全。”
这是正当理由,秦氏便说不出什么了。
出发这一日,母子三人与村里人依依惜别,岭嫂也叮嘱儿子几句,骑着马追上来。关上车帘后小暖笑了起来,“村里人都舍不得咱们走呢。”
“是舍不得你!”秦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后又把她搂在怀里,过去的这一年,闺女替她交下了半村子的人。若是没有她,秦氏不敢想现在她和小草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小草也爬过来,娘仨抱成一团笑着。
“这垫子真舒坦。”秦氏按着身下的软硬适中垫子,非常满意。这马车是小暖找韩三胖做的,高大宽敞,坐人或者说躺着的地方铺了三层垫子:第一层是乱麻垫子,第二层是棉花垫子,第三层是虎皮垫子。三层垫子一铺,暖和又防颠,简直不要太舒服。
小草在虎皮上打了个滚,舒坦得叹气。
这马车有靠边的凳子,而是跟家里的炕差不多,娘仨靠着靠背把被子盖在腿上,觉得新鲜又有趣。
马车到了南城门后,先与赵彦带了四辆马车,车上带的都是送给二叔的东西。
马车走了一段到东城门外,又遇到了一溜排开的六辆豪华马车,玄其骑马护在旁边,这是陈家的车队。
陈祖谟几番阻挠小暖进京不成后,便决定跟她一同上路,对外说起来好听,暗地里也好对她们三人严加看管。
柴玉媛打开防风隔寒的车帘,见到小暖一家三口坐的孤零零的马车时,讽刺地哼了一声,一辆马车能装多少东西?吃的用的穿的都不不知道带,果然是没出过门的穷婆子!
跟在小暖家马车边的大黄冲着柴玉媛呲了呲牙,又向玄其抬抬爪子打招呼。玄其几不可见地点点头,他奉三爷命,名义上是保护郡主归京,总不好与小暖一家太显亲近。
玄其看着跟在小暖马车边的赵书彦,眯了眯眼睛,“旁人拜年都是年前去,赵少爷真是与众不同。”
赵书彦笑颜依旧,“年前去过,叔父让书彦再送些东西过去。”
见这一笑一木的两张脸相对无言,陈祖谟便笑着圆场,“与书彦同行也是雅事,你我可下几盘盲棋消磨时光。”
盲棋,顾名思义,乃是闭着眼睛下的。下这种棋不用棋盘和棋子,而是把棋盘上的每个子每一步都记在心里,这对忆力和注意力要求非常高,是文人雅士彰显身份和能耐的惯常手段。
赵彦拙劣,您得让我两子,否则不待出济县书彦就要输上十几盘了。”
陈祖谟的爽朗大笑因脖子疼而刹住,微微点头。
为了姑娘,陈祖谟都给三分面子?玄其和绿蝶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小暖对他们之间的事儿不感兴趣,放下车帘与娘亲和小草在车上说悄悄话。大黄跟着马车跑了一会儿也爬上来,窝在给它准备的舒服垫子上。
还没走出济县,大黄忽然张开眼睛抬起头,冲着外边呜呜了两声。小暖立刻吩咐赶车的张冰注意警戒。
很快,几匹快马自济县风驰电掣般追上来,张冰拉紧缰绳,绿蝶和岭嫂护在马车左右,玄其也慢慢往小暖的马车靠拢,待看清来人时,玄其骑马迎了过去。
小暖打开车侧的小帘子,回头细看,慢慢分辨出跑在最前边的正是大胡子的乌桓,而他身后紧紧追着的,乃是意气风发的,多日不见的世无双——乌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