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亨的辞职和先帝最小儿子朱慈焕被封凉王……
呃,的确是凉王。
毕竟西域这个地方特殊,自古就没有过封王西域的,唯一能与之沾边的也就凉王了,好歹李世民他老祖宗的西凉也到伊吾了。那时候伊吾是哈密,李家就是在那里投降北魏,不过不是李世民那支,所以给朱慈焕一个凉王还是勉强能说得过去。
总之这些事情没人关心。
四民大会都没有任何意外,痛痛快快地同意了,都扔西域去了,那些四民代表还能不痛快呀?
由不用朝廷给土地。
而他们对定王的藩地划分同样也很痛快,女孩陛下这个一奶同胞的弟弟被封到了朔州,原本朔州所辖统统归定王。反正那里也没人,李自成在血洗姜家之后,强行带走了雁门关外所有人口,之后这片土地被多尔衮送给了蒙古人当牧区。在蒙古各部相继归顺,并且按照女皇旨意撤到阴山大青山以北各自划定的牧区后,这一带就直接变无人区了。只有明军入驻大同,宣化等几个主要军镇,但人口却几乎为零,最多也就是道路沿线有些民兵负责的驿站之类,真正的复耕并没开始。
没人喜欢去那里。
李自成的公社都改成皇庄,人家日子过得舒服呢,谁有闲心去那里开荒?就算皇庄人口多了需要向外扩大耕种范围,这时候关中也罢晋中也罢都依然有大量未开垦荒地。
那里又不是江浙。
江浙因为已经没得可开垦,必须另外想办法。
但他们那里有的是。
过去这些土地价值不大,缺乏灌溉很难有什么收成,但随着气候转好和玉米地瓜的推广,这些旱田同样可以养活人口,有的选择谁也不会往更北的地方跑。
而河北各地同样也在土改,完成一个个皇庄化,更不会有移民愿意到宣大去,这片地方给人们留下的记忆太深刻,当年大同可是七八两一石米的,不是被逼无奈,谁喜欢去这些地方居住啊!这种堪称无人区的地方封多少四民大会都不心疼,别说仅仅一个朔州了,就是把大同府全给朱慈炯也无所谓。
然而……
他们不知道杨庆正在育种的土豆对这些地方意味着什么。
就这样女皇的三个兄弟,有两个获得封地就藩。
还剩下前任皇帝。
目前的称号应该是朱庶人。
虽然女皇大赦天下,已经把朱慈烺由罪犯变成刑满释放,但依然只是庶民身份,而且也没真正获得什么自由,他暂时还得继续待在监管他的一处小院子里,虽然偶尔可以出去走动一下,但问题是谁敢跟他走动?
事实上人们都快把他忘了。
而他计划中的封地夏威夷还在清理之中……
北洋水师的一支舰队已经赶去做最后的清理了,虽然因为各种传染病的折磨,夏威夷各岛死亡率超过百分之八十,但毕竟还有百分十几,这些也是需要武力清场的。好在他们的那些传染病在大明都属于常见病,征服过程中不会出现自己人也被放倒这种尴尬的,总之最多再有两年,朱庶人就可以去当岛主了。给他配上几千士兵和一支小舰队算监管,剩下的土着就是奴隶,用鞭子抽着干活什么时候消耗干净拉倒的,总之朱慈烺在夏威夷就可以快快乐乐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了。
而且大明也有了珍珠港。
话说护国公为了自己大舅哥们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想尽办法能够让他们的余生在养猪中渡过。
当然,没人管他家的破事。
这时候大明人民都瞪大眼睛,看着他和士绅们的终极决战呢!
湖广会馆。
“尔农贤侄,此事非只是利益之争,亦关乎儒家道统!”
一个北方口音的老者,捋着胡子一脸严肃地对王夫之说道。
“请钟元公教诲!”
王夫之毕恭毕敬地低头说。
这是孙奇逢,北儒宗师。
绝对的大儒。
不过他在清军占领期间,很聪明的做隐士龟缩老家讲学,所以尽管他的学生很多做了大清栋梁,一个个沦为明军刀下鬼,但他本人却躲过了汉奸的清算。当然,也是派往北方负责汉奸清算的官员故意忽略,杨庆既然没有特意点名他,那他们当然要想方设法保护这种北儒的宗室级元老。他在北方儒学的地位几乎相当于南方的刘宗周,说到底大明目前的文官仍旧都是儒学出身,不可能真正对这种可以说担负道统传承的人下手。
这是传道者。
什么毁了他们都不能毁的。
王夫之对他也得当尊长对待,实际上后者在儒学中身份比他爹还要尊崇。
“杨庆是儒家否?”
孙奇逢说道。
“不是。”
王夫之很坦诚地回答。
“那么他对待儒家如何?”
孙奇逢说道。
“这个,不能说好,但也不能说敌视,杨庆是武臣,而且本身很难说信奉什么,其实他即便是对目前的道教也不能说一家。他重法制,若以此论之,他更像法家,不过也很难说是法家。”
王夫之说道。
杨庆当然不是儒家,这一点算是尽人皆知,甚至多次公然提倡百家争鸣,不过他对待儒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对衍圣公也能维持着表面上的礼敬。
后者依然是公爵。
一切待遇依照公爵,享有一万亩的封地,当然,衍圣公也不在乎,人家不缺那点地。
再说杨庆把他的封地划曲阜了。
至于尼山剧盗杨丰……
那个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明白,没有崇祯的默许,杨庆是没胆量那么干的,说白了是崇祯惦记上孔胤植家的财产而已。话说孔胤植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李自成还隔着几百里呢,他就已经把大顺天子万万年的牌子摆出来了,崇祯又不是不知道。崇祯南渡肯定不能把个衍圣公留给李自成当牌位摆起来,孔胤植要么学北宋时候衣冠南渡,要么他就得死,毕竟他死了崇祯可以封衢州孔家。说白了孔胤植的死是必然,唯一的意外只是崇祯突然杀伐果决起来,还有就是用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打手直接把人家灭门。
但这个打手本身对孔家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感情。
无非就是想抢钱。
南渡之后的杨庆,至少对孔夫子还是经常挂嘴边的,虽然他经常曲解圣贤书,但至少没看出他有针对儒家毁其道统的表现。
他自己手下一大堆儒生呢!
谁敢说顾绛,陈子龙,堵胤锡这些人不是儒生?
“你还没明白他是什么人啊!”
孙奇逢叹息道。
“那么老朽再问一句,他是如何灭李自成的?”
他说道。
王夫之无言以对。
“他用时间,用他远比李自成年轻的优势,他的确没有把握轻松解决这些割据群雄,真打他和李自成之间胜负依然难料,至少李自成要死守关中的地盘,他是无可奈何的。那么他就用自己最大的优势,他比李自成年轻比李自成身体强健,后者必然会死在他前面,只要李自成一死,剩下那些李自成的部下他威逼利诱一下轻松就解决了。李自成也无可奈何,他知道这一点,最后为了李家不在自己死后被内乱吞噬,索性以突袭北都向杨庆示好换取李家的世代荣华富贵。”
孙奇逢说道。
王夫之默然点了点头。
“那么他又是用什么解决多尔衮的?”
孙奇逢说道。
王夫之继续沉默。
“用财力,或者说用他的那个词经济。”
孙奇逢说道。
“他用经济困死多尔衮,把曾经骁勇无敌的八旗,生生饿得为了粮食闹兵变,八旗汉军和朝鲜竞相投降我大明,就像当年辽东咱们的那些卫所兵。他又用宣传玩死了桂王,用土改逼死了靖江王,用皇庄困死了江南士绅,同样也用时间正在慢慢熬死张献忠。他的胜利又指日可待,张献忠已经卧床不起,孙可望和李定国势不能并立,张献忠一死四川各将立刻分崩离析。杨庆是无敌猛将,但看看他这些年所为,你就会发现除非别无选择,他从不喜欢动用武力,他总是会选择武力以外的手段。
那么你以为他会用何种手段毁儒家道统?”
孙奇缝说道。
王夫之依旧沉默不语。
“很简单,教育,用那些遍及每个庄子的小学,据说还要遍及每个县的中学,每个省的大学,用他的义务教育体系。
因为课本是统一的。
他的坤兴学院负责编写各级学校的课本,负责制定考题,负责教师的培训,那些在杨庆教育下,天文地理历史科学无一不包的坤兴学院学生们再去教下一代,但他们唯独不会教圣贤之书。据我所知甚至有他培训出来的老师在课堂上公然诋毁孔圣,那么这样的人教出的学生,会继续尊崇儒学吗?
我去北方土改区的小学看过。
没有人教四书五经,没有人教孔孟之道。
可怕啊!
这个人心机之深令人畏惧。
他在灭儒。
但就像他灭那些对手一样,不是以武力,也不是一蹴而就,他用自己年轻的长出,在缓慢,一点点地灭亡儒家。
他等得起。
他就像倒入清水的墨滴般,用逐渐向外的扩散,一步步毁掉儒家,现在我们还可以说儒家依旧是正统,但二十年后,这一代人成长起来就不是了。三十年后儒家就已经被踢到一边了,五十年后儒家恐怕也就只剩下几个老古董了。
他又是胜利者。
他会活着看到儒家的毁灭。
被他毁灭。”
孙奇逢说道。
不得不说这个老家伙真得很警惕,他居然会跑去参观皇庄小学。
实际上杨庆的义务教育体系尽管在很多地方已经建立,但目前来讲仍然不足以引起儒家的警觉,毕竟因为时间问题,绝大多数仍旧只是些小学而已。他的小学是五年制,直到现在除了坤兴学院那些,外面第一批中学生仍旧没诞生,至于小学教的无非初级的识字教材,什么百家姓之类的也都有。然后再就是天文地理历史初级的科学知识,但因为皇庄数量限制目前的民间依旧是以私塾外加书院的体系为主。
毕竟皇庄不是处处都有。
而且义务教育也还没真正在皇庄系统完成,话说这个是要每年投入大量资金的。
所以教育上两个体系并存。
义务教育体系虽然崛起,但说压倒私塾和书院体系,目前来看还是言之过早,后者同样在发展,因为不差钱甚至还在不断增加,尤其是包括东林在内各大书院,俨然就像一所所大学一般。
但是……
私塾和书院体系的基础是什么?
“延续儒家道统的,只有士绅为基础的那些私塾和书院,如果公田法实施,士绅还存在吗?士绅不存在了那些私塾和书院还存在吗?如果全国都变成皇庄,都普及义务教育,所有蒙童都读杨庆的课本,由杨庆培训的教师教育,那么,儒家能存在吗?或者说儒家去哪里存在?公田法毁的不是地主,毁的是儒家千年的传承,毁的是圣贤之道!
这个妖孽是在用公田法,就像他解决割据群雄一样,用非武力的手段灭我们儒家!
他的确不能公然灭儒家。
因为你们都在,包括内阁诸位阁臣,你们都是儒家弟子,不会允许他这样做,他要敢灭儒你们是不会坐视的,整个朝廷,天下所有文官,全都不会坐视的。他明白这些,他不会这么做,所以你们这一代人还活着时候他就不会对儒家动手。就像李自成和张献忠活着,他也不会动这两人的地盘一样,可你们能活过他吗?他熬死李自成,即将熬死张献忠,然后他只需要再用五十年时间,把你们这些阻碍他灭儒家的人熬死就行。
他用公田法解决士绅,毁掉私塾和书院存在的基础,用义务教育培养出完全不属于儒家的下一代,用时间毁掉你们这些儒家的中坚,从上到下他彻彻底底完成对儒家的清洗。
五十年后他就会捣毁孔庙烧毁儒家典籍,再来一次焚书坑儒,一百年后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儒家。”
孙奇逢激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