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东尧国的皇太子名叫萧文景,他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把手中的缰绳交给刘二,岂料一片红色如一阵旋风般自他眼前掠过,再一睁眼,心心念念的宝贝良驹便被人给夺了去。
那女子策马而去,一袭火红色嫁衣凌乱,再看看她身后的一大堆人马,萧文景知道了,这女子原是在逃命。
虽不想多管闲事,可那马他实在喜爱,那女子拿去了八成是还不回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跟上去。
只见他不顾身后小厮担惊受怕的呼喊,纵身一跃,稳稳地踩上了马鞍,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前身贴着阮轻湄而坐。
抢了别人的马本就理亏,未曾想对方还有这一手。阮轻湄几乎瞬间就判定了形势,仅凭她那三角猫的功夫,她打不过他。
“好汉,大哥!那啥,您别生气,我不是有意抢你的马,我……”
“少废话,出城吗?”那人的声音很好听,也很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过。
阮轻湄怔愣了片刻,随即点头道:“出城!”
她说完,萧文景便从她的手中抢过了缰绳,而对方的纵马技术也显然比她好上很多,不一会,便将追兵远远地甩掉了。
两人一马,朝着出城的方向稳稳奔去。
追击的私卫们未曾见过皇太子的样貌,都以为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二小姐的相好,便调出一人回去禀报老爷,剩余的人分路包抄。
再说另一边,二人很快就出了城,青山隐隐,绿水迢迢,马蹄渐渐停了下来。阮轻湄深吸了一口气,身轻如燕般下了马。正当她欲抱拳道谢时,陡然间瞧见了对方那张脸。
俊美是再俊美不过的,甚至比沈知言还要更胜一筹,只是……
“陛下!”
许是前世受那个铁血君王的荼毒太深,阮轻湄在看到这张脸的一瞬便失声尖叫道。
萧文景闻言挑眉道:“你见过这么年轻俊悄的陛下?”
阮轻湄一愣,这才意识到对方应该还是当皇太子时的萧文景。
眼前人落拓不羁,自有一股风流潇洒,与数年后那个冷酷决绝的铁血君王在气质上便是截然不同。
回想起前世,阮轻湄不由在心底叹息一声:这位也是个可怜的主儿啊!
“谢太子殿下相救。”收起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阮轻湄冲萧文景抱拳行礼道。
“你认得我?”
“太子殿下龙章凤姿,我等俗人见之难忘。”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这还是未来的皇帝?
“得了,看你这样子是逃婚吧?今日城中只姜尚书家的幺女出嫁,你便是?本殿下听闻姜姑娘痴心那人久矣,怎会中途逃婚?”
骑在马上的少年分析了一会,“唔”了一声,又道:“小爷我也不想打听你们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你既已出了城,那我便走了。”
阮轻湄想了想,还是提醒道:“殿下,如今朝中表面祥和,内里却是暗潮汹涌,还望殿下多加留意……还有,万万要小心河间王一党。”
她言辞恳切,萧文景却不以为然,只觉这女子说话实为怪异,“知道了。”他随意应了一声,便打马而去。
阮轻湄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命,她也只能言尽于此。
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山洞口疏落的绿叶上,因是七月,夜里下雨并不觉得冷,反倒是令人舒爽的凉意微沁。
翌日醒来时已过巳初,但雨仍未停,天灰蒙蒙的,阴云掩映中偶然漏下些许日光。
阮轻湄就着雨水洗了把脸,将嫁衣外头罩的一层薄纱取下,叠了几层,勉强能遮住些雨水,便往头上一撑,娇小的身子霎时冲进雨幕,向进城的方向奔去。
没办法,她的小丫鬟闭月还在姜家,上辈子闭月对她忠心耿耿,却在她嫁入沈家的第四年就教姜竹清害死了,那时沈知言才刚把她那嫡姐接进府。
这辈子,她怎么着也要保那丫鬟一世无虞。
进城后,阮轻湄把发上的金钗取下换了些银子,重新置换了身行头,买了把伞,然后又冲进食肆里吃了碗热面,还买了几个饼子用油纸包好塞进了怀里。
她公然逃婚,这般回去,定有好一番罪受的,她得提前做点准备。
不过,吃饭时便已听说,与沈家的婚事经她这么一闹彻底没戏了。知道是这个结果,一会儿不管受什么惩罚就都值了。
因为下雨,路上人影稀疏,阮轻湄穿过西市,十丈开外那座古朴厚重的府邸,便是姜家了。
只是昨日高挂的彩绸红灯笼全被收了起来,如今的姜府两扇香木大门紧闭,守门的侍卫神色嘁嘁地立在两旁,看样子,里面主人家的心情很不好。
事实也正是如此。
姜如海坐在上房,夫人柳氏陪坐在一边。精致的鎏金香炉里染着苏合香,青烟袅袅,混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半点也不能让人安心。
上完早朝回来后姜如海便坐在这里这里,柳氏上的茶半分未动,只闭着眼安坐在太师椅上,似乎神色平静,然从其紧抿的嘴唇便可窥得几分不平静。
柳氏说了几句话,见姜如海并没有搭理的意思,便也不着痕迹地退了下去。
她掩上门,穿过抄手游廊,便看见候在雨亭里的姜竹清。
“母亲,如何?”
姜竹清是个美人坯子,柔丽婉约,很有几分江南女子的烟雨朦胧。
柳氏摇了摇头,眸中夹杂着些幸灾乐祸。
“那丫头不知好歹,如今也没了用处,你父亲断不会再怜惜她。”
姜竹清闻言,心中虽喜,面上却不显半分,仍旧维持着一个名门闺女该有的端庄婉仪。
“母亲,小妹如何已是她的命数,我们回去吧。”
她搀过柳氏的手,招来两个小丫鬟打伞,母女二人踩着青石板下了亭子,便要家去。
谁知正巧碰上了方回来的阮轻湄。
那人已换下了张扬夺目的红嫁衣,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色长衫,拄着一把平淡无奇的油纸伞,连那张漂亮的脸也因雨水而颇为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