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完美。
原来一个人心死如灰后可以有如此大的潜力。
阮轻湄只用了三个月,便彻底成了那老太监最宠爱的女人。
那些丫鬟婆子们对阮轻湄毕恭毕敬,她们都叫阮轻湄“兰芜夫人”。
阮轻湄不是看不到她们私下里对阮轻湄的轻蔑,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阮轻湄的心里现在只装得下仇恨,是他负了阮轻湄。
阮轻湄活成了那些仆妇们最瞧不起也最嫉妒的模样,她们说阮轻湄淫荡,说阮轻湄整日里缠着主人寻欢作乐,说阮轻湄这模样根本看不出以前是名门贵女。
哦,原来阮轻湄以前是名门贵女啊?
阮轻湄恍惚了好久,像是记起了前世的事。
那天晚上阮轻湄近乎癫狂地笑了好久,摔碎了好几只青花瓷的碗碟。
那些仆妇们吓得不敢靠近,她们小声嘀咕说阮轻湄疯了。
但是这些都没有关系。
阮轻湄早就不在乎闲言碎语了,这颗心都已经烂成如此这般了,还会介意再烂一些吗?
宣和二十七年,冬月十五。
在那个寒冬凛冽的夜里,阮轻湄终于把老太监耗死了。
酒色加剧了他的死亡。
而老太监在临死前立了一份遗嘱,他没有儿子,便把所有的财产都给留给阮轻湄了。
他说阮轻湄是爱他的,他说阮轻湄对他的爱是真心的。
阮轻湄不知道,阮轻湄是如何能够在他说这两句话时忍住没有发笑的,阮轻湄面容悲切,眼眶含泪地握住他的手。
阮轻湄猜阮轻湄一定演的很真实,要不然他怎么会笑着拍拍阮轻湄的手然后才咽气?
不管怎样,他总算是咽气了。
老太监的丧事阮轻湄为他办的很体面,随后便阮轻湄便遣散了所有的奴仆,顺带把宅子卖了。
不论这些年老太监在钱庄里攒下的钱,单是各种房契地契,便可以装满一箱子了。
阮轻湄带着这些钱南下,女扮男装去投奔豫王。
当今圣上无子,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前太子殿下因为巫蛊一案被关进狱中,谁也没料到这位正值壮年的太子会因为染了花柳而惨死狱中。
皇帝无子且多病,又迟迟不肯过继宗室子为后,朝中怨声载道,这些阮轻湄都是知道的。
包括一些宫中秘辛,阮轻湄想老太监死了,没有人会比阮轻湄更清楚。
有些东西,朝中大臣都不知晓,可整日近身伺候圣上想李全德却门儿清。
阮轻湄收拾了包袱还未走出京都地界,便远远地听到了马蹄纷飞声,还有豫王的大旗。
那是战乱的声音。
血流成河,动辄伏尸百万。
而此时后方远远传来老皇帝驾崩的消息。
举国哀恸。
时间掐得这样准。
天下承平日久,这样的动乱几乎是阮轻湄不曾见过的残酷和血腥。
阮轻湄的马车在半路就叫那些兵鲁子们抢了去,索性阮轻湄是女扮男装,那些人并没有对阮轻湄起什么歹心。
一夜之间,阮轻湄三年来谋划的大半钱财都流散了,不是被乱民抢去,便是被散兵掳去。
什么都没有了。
阮轻湄那颗早已不会有什么波动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和前功尽弃的绝望。
阮轻湄突然开始想,这个时候,萧文景在干什么?
宫中生变,他可还睡得安稳?
可是阮轻湄没能想多久,因为那双白色的绣祥纹靴出现在了阮轻湄的眼前。
他蹲下身子看着阮轻湄。
阮轻湄眨了眨眼睛,毫无波动。
“你来了?”阮轻湄说。
他面容有些急切,“诏书在哪里?快给阮轻湄!”
先皇有旨,他死后,立平宁公主之子为帝,改皇姓,承大统。
阮轻湄第一次从老太监手里接过那封诏书时,心中不忍笑,这先帝也是个老糊涂的,宁愿将帝位留给外姓人,也不愿留给同宗后辈。
以至于无端引起一场祸乱。
百姓就该遭这个罪吗?
“我把诏书藏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阮轻湄抬头看着他,神色如三年前一般纯真。
他冲阮轻湄笑了笑,“那就好,阿芜乖,快带阮轻湄过去。”
阮轻湄看着他的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阮轻湄很想揪着他的衣襟厉声质问:
这些年,你对我可有一丝亏欠?
然而最终只是敛下了眉,阮轻湄面色冷淡地起身,“跟阮轻湄来。”
马车在城东的一个尼姑庵停下。
阮轻湄想起这个地方离荒废的前纪府很近。
便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神情。
毫无波动。
心底最后的那丝犹豫也消散了,阮轻湄声音轻轻,“进来吧。”
说完,便率先迈步进了庵门。
萧文景没有丝毫怀疑地跟了进去。
“你先在前院等一会儿。里面有尼姑修道,不方便。”
阮轻湄轻轻地解释,随后便去了后院。
阮轻湄并没有去拿什么诏书,而是从后门悄悄溜走了。
然后放了一只烟花。
漆黑的夜幕瞬间被划亮,却又在一瞬间重归暗沉。
阴云密布,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整齐划一的部队从后山一窝蜂地涌出,将那座小小的尼姑庵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像当年纪府被抄。
阮轻湄的眸光静静的朝那座火光漫天的尼姑庵望了一眼,心如死水。
豫王派来接阮轻湄的人已经抵达了,阮轻湄什么都没说,上了马车。
李全德是大内的太监总管,先帝身边的红人。可谁又能想到,他在十多年前便早已投靠了豫王?
先帝整日沉迷于炼丹服药,那条命能拖十年已是万幸,太子又是个沉迷女色不堪重用的。
这大邕早就不是以前的大邕了。
阮轻湄坐在马车里,思绪乱的很。
“姑娘,驿馆到了。”一个尖细的嗓音突兀地响起,所幸这三年来阮轻湄听惯了太监的声音,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豫王殿下呢?”
阮轻湄踩着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轻声问道。
“回姑娘,王爷宫中还有事情,今儿晚上怕是回不来了。咱们爷说了,叫姑娘好好歇息,明儿,这天下便要易主了,届时还要多仰仗着姑娘您嘞。”小太监笑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