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王府邸的一处暗室中,烛影动摇,被称为王爷的中年男人身着蟒袍负手而立,室内昏黑,他的影子被烛光投映在墙壁上,一晃一晃的。
而下方俯首作揖者,正是悄悄赶来的姜如海。
河间王没说话,而是默默地转过了身,浑浊而苍老的目光紧盯着姜如海。
随后,他脱下了外袍,里衣明晃晃的,竟是龙袍!
气氛一阵凝滞,姜如海瞳孔骤缩。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和陛下亲厚异常的王爷,竟暗中怀有这般骇人的心思!
而看到的那一瞬,他便已经被拉下水了。
姜如海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早已百转千回。河间王素来以凶狠闻名,他此刻绝不能露出半点异色,不如暂且虚应之,再另图它法。
这般想着,姜如海忙恭敬跪拜,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河间王早知姜尚书是个识时务的,没想到这般识时务,甚得他心。
大笑几声后,他走上前去扶起姜如海,“识时务者为俊杰,姜尚书前途不可限量啊!姜尚书放心,其他本王已全权部署妥当,只待尚书大人帮一个小忙。”
“王爷请说。”
河间王附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姜如海的眸光晦暗不定,显然是在犹疑。
河间王:“姜尚书不答应也没关系,只是本王人马俱已备齐,二十万大军屯兵城外,还有朝中半数元老皆已归顺,只要本王一声令下,攻下邺城,不过探囊取物。”
他拍了拍姜如海的肩膀,“本王此举,其实是在帮尚书你。不过一个女儿,尚书大人便如此优柔寡断,如何能成事呢?”
半晌,姜如海抬起头,“可以,只是……下官想换一个人。”
外头天色已暗,屋内更黑了。两个巨大的身影,如光天化日之下藏匿着的老鼠。
阮轻湄再次醒来时,已不在堆满刀鞭的净室,而是她熟悉的添香院,她趴在柔软的绣榻上,薄薄的锦被盖在身上。
她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也已梳洗过,没了昨日的狼狈之态。
见她醒了,侍候在一旁的闭月忙迎了上来,“姑娘,可好些了?”
“闭月。”阮轻湄睁眼,见面前是故人之貌,虚弱一笑。
丫鬟见自家小姐伤得这么惨还有功夫冲她笑,不由鼻子一酸,“姑娘可是饿了?厨房有温着的小米粥,奴去给您端来。”
说罢,便小跑着出了卧房。
阮轻湄刚醒,正有一肚子的话要问,闭月却急着躲出去抹眼泪了。
不过看闭月那样子,想来是没有受牵连。只是……
她不是在净室吗?姜如海便这么轻易放过她了?以她对姜如海的了解,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然而接下来的半个月,姜如海竟真的没来找过她,反而好吃好喝的伺候,让她安心养伤。不仅如此,她院中还加派了许多人手,倒像是奉命看着她。
这绝对不正常。
然而问闭月,只说老爷是这般吩咐的,其余一概不知。
日头暖暖的,然阮轻湄的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上辈子她嫁入了沈家,此后的日子倒过得安安稳稳的,除了……
除了河间王谋反,东尧经历了一番长达数年的改朝换代,多数官员深受其害,摇摇欲坠。而姜家却依旧稳如泰山。
可这和她被变相软禁有什么关系呢?
阮轻湄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三日后。
阮轻湄记得这个日子,是姜竹清和东尧皇太子婚书上成亲的日子。可为什么,穿着嫁衣坐上花轿的人却是她?!
她改变了前世的轨迹,今生便依旧莫测。
这是她一个月内第二次嫁人。
荒唐!
因为有前车之鉴,姜如海这次加紧了人手看着她,以防她再次中途逃婚。
那几个脚夫她都面熟,皆是姜如海手下的暗卫乔装打扮而成。
她想要中途逃走,难如登天。
不过阮轻湄也很奇怪,姜如海胆大包天的将新娘子换了人,就不怕天家震怒吗?
还有姜竹清,她十分清楚她那个嫡姐骨子里是如何的爱慕虚荣,可被人抢了皇太子妃的位置,她竟然半点也不曾闹?
各种各样怪异的迹象如一团纷繁杂乱的丝线,她理不出头绪。
只知道接下来肯定要发生什么大事,且百分百于她无益。
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举国欢庆。等所有仪式进行完后,她已经快要累瘫在那里了。
被人送入洞房后,便只有阮轻湄一人坐在红烛暖帐中了,丫鬟婆子皆守在门外。
当天晚上阮轻湄就急急地去找萧文景了,彼时烛火摇曳,少年在烛光下温习书本,他已经通过了会试,明年春天就要参加殿试。
阮轻湄来时气势汹汹,可一见到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脚步便不由得放轻了。
连那些阮轻湄本以为能很顺利说出口的话也突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了。
还是萧文景先放下了书,抬头笑着问阮轻湄怎么了。
阮轻湄从小就浑,连阮轻湄自己也十分有自知之明,可喉咙里的那些话怎么都蹦不出来,阮轻湄气急,却又不愿意这么放弃,于是便一副壮烈赴死的表情扑倒了萧文景,并且在他的嘴巴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阮轻湄见哥哥嫂嫂就是这样,所以心里盘算着如此便有了夫妻之实。
他萧文景一向君子,总不能赖账吧?
阮轻湄暗自为阮轻湄的小聪明沾沾自喜时,没发现萧文景一开始震惊的表情已经慢慢变了,他突然翻身把阮轻湄压下,开始猛烈的回咬阮轻湄,一双手不安分地在阮轻湄身上游移。
阮轻湄不知怎么的,那一瞬间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恐惧,当即就哭了出来。
而后萧文景一脸苦笑地捂住了阮轻湄的嘴,语气无奈地说道:“兰芜姑娘,是你先来招惹阮轻湄的,怎么反倒你先哭上了?”
阮轻湄双脚乱蹬,胡乱地踢开了他,也许是屋内的碳火太旺,阮轻湄的脸有些烫。阮轻湄别开了目光,不敢看他,只是气鼓鼓地说:“反正你都亲了阮轻湄了,你得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