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湄的眸光静静的朝那座火光漫天的尼姑庵望了一眼,心如死水。
豫王派来接阮轻湄的人已经抵达了,阮轻湄什么都没说,上了马车。
李全德是大内的太监总管,先帝身边的红人。可谁又能想到,他在十多年前便早已投靠了豫王?
先帝整日沉迷于炼丹服药,那条命能拖十年已是万幸,太子又是个沉迷女色不堪重用的。
这大邕早就不是以前的大邕了。
阮轻湄坐在马车里,思绪乱的很。
“姑娘,驿馆到了。”一个尖细的嗓音突兀地响起,所幸这三年来阮轻湄听惯了太监的声音,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豫王殿下呢?”
阮轻湄踩着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轻声问道。
“回姑娘,王爷宫中还有事情,今儿晚上怕是回不来了。咱们爷说了,叫姑娘好好歇息,明儿,这天下便要易主了,届时还要多仰仗着姑娘您嘞。”小太监笑着答道。
阮轻湄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进了驿馆。
房间布置不错,阮轻湄环顾着四周,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是,豫王夺权阮轻湄又出钱又出力的,怎么着也值得这个对待。
阮轻湄刚躺下去,还未来得及阖上眼睛,脖颈便突然被抵上了一把冰凉的匕首。
“阮轻湄夫君呢?”
阮轻湄对上了一双哭的红红的眼。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阮轻湄从未见过,但这并不妨碍阮轻湄猜出面前的人是谁。
“公主殿下,你的夫君,关阮轻湄何事?”
传闻这位公主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阮轻湄想阮轻湄应该是打不过她的,索性便干脆不去挣扎。
任由她拿刀抵着阮轻湄的脖子。
“你不怕死吗?!”见阮轻湄与她绕弯,她愤怒地大吼。
“兰芜,你不怕死吗?”
登基大典,阮轻湄站在朱雀楼上,下面是战战兢兢的文武百官。
豫王的目光淡淡扫过阮轻湄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然而声音还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些武将们的兵器已经出鞘,却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而是警惕地怒视着阮轻湄。
“死?”
阮轻湄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笑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豫王殿下,妾身想问您一个问题。”阮轻湄笑够了,刀仍抵在他的脖子上。
“你说。”
“半年前的李府夜宴,你告诉妾身纪府之所以被抄家,是因为萧文景,对吗?”
豫王皱眉,“你认为本王骗你?笑话!兰芜,莫要听信了旁人几句唆使就来挑衅本王。你难道还念着那个负心汉吗?他已经被烧死了,化成了灰!”
“啊!”阮轻湄愤怒地嘶吼出声,发出类似于野兽般的哀鸣,“你闭嘴!你之所以骗阮轻湄,不就是想要这个东西吗?”
阮轻湄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明黄色的御纸,被叠的窄窄的,仅有两指宽。
豫王许是看见了纸上的玉玺印章,急切地伸手欲抓,阮轻湄握着刀的手猛一用力,豫王的脖子上便渗出了血色。
这个征战沙场的汉子吓得再也不敢乱动了。
而那些文武百官们则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想要知道阮轻湄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能让豫王如此忌惮。
“传言说先帝有写下遗诏,莫非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豫王此举便是窃国,名不正言不顺!”
……
底下人小声议论。
阮轻湄看见豫王殿下的脸都白了。
但阮轻湄心里却并不感觉快慰,萧文景死了,被阮轻湄一把火烧死了。
那天夜里平宁公主的话犹在耳边,如魔音般搅乱着阮轻湄的心绪。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所坚持的一切,本身就是一场笑话。
你该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错了,错的离谱,你又该怎么办?
是及时止损,还是将错就错?
“放阮轻湄走。”阮轻湄突然开口。
押着最值钱的人质,阮轻湄穿过一片甲兵,将那份遗诏交给了某位武将。
那是三朝元老,宣和帝的心腹。
阮轻湄将豫王挟持着出了京城,那些豫王麾下的武将们也随着阮轻湄出了京城。
他们只敢远远观望,不敢上前。
看着这些人小心翼翼的模样,阮轻湄嘴角牵起一抹轻嘲的笑。
“嗤!”
薄刃刺入血肉的声音。
豫王脖颈上的血喷了阮轻湄一脸,他那临死前瞪大的眼睛,显然是死不瞑目。
那些将领们的脸上闪过类似于傻眼的情绪,他们甚至来不及悲痛。
因为他们想不通,阮轻湄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怎么敢在还未退出安全地界时便动手。
这是必死的结局。
纵阮轻湄有插翅也难飞。
那些人提着剑向阮轻湄冲来,神情阴狠暴戾。
“不用你们动手。”
阮轻湄的声音很小,特别是被风一吹便听不清了。
那枚沾了血的匕首从豫王的脖颈拔出,被阮轻湄反手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那些人的刀剑未至,衣裙染血的阮轻湄便重重倒地,意识逐渐消散。
东尧国,邺城。
光耀夺目的红日高悬在天幕,七月热气蒸腾,浓绿的树荫中,几只夏蝉竭力嘶鸣。
天气毒热难耐,却依旧阻挡不住百姓们对围观迎亲队伍的热情。
只见泥灰色石板铺就的路面上,数名脚夫抬着一辆五彩细绸环绕的朱红色花轿。周遭喜庆的乐声绕梁不绝,花钱一把又一把地被洒向人群,百姓们哄抢一片。
今日是沈家相公迎娶姜尚书幺女的大喜之日,众人捡钱之余不免议论一番。
“要说这沈家相公也真是捡了大运,明明是个穷酸文人,却能攀上姜家这样的高门权贵,你说这样的好事儿咋没让我们遇到呢?”
“穷酸文人又如何?架不住人姜家小姐喜欢不是?再说了,你想有那种好运,也得先有像人家那样俊俏的脸!不然怎么勾得住千金小姐?”
另一个手拿折扇的公子哥不屑道:“就阮轻湄那种乡野里养出来的悍妇,即便认了我姜家的祖先,骨子里仍是粗俗至极,也配称千金小姐?”
这人百姓们认得,是半月前调戏姜家二小姐不成,反被人家追着大半个街胖揍了一顿的姜家表公子。
众人见他脑袋上仍包着的白布,都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