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卫谦呆滞了半晌,“你说什么?北漠一战……是圣上!?”
“镇国公府功高盖主,今上是天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萧文景的声音徐徐,平稳低沉,像是春末夏初的风,却令卫老将军一瞬间内心如坠冰窖。
卫谦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是少年时今上还是落魄皇子时,他们在夜晚偷偷溜上宫墙,对酒当歌,许下的诺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有些难以预料,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你走吧,卫家军我是不会交给贺家的。”
卫谦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岁,浑浊的双眼里遍布沧桑。
那些将士们与其说是他麾下的兵,倒不如说是他出生入死的战友。
卫谦看清楚了皇家飞鸟尽良弓藏的做派,自然不会吐露出战友们的藏身之所。
对于卫谦这样的回答,以及神色中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萧文景并不感到意外。
他那双永远都宛若幽深无波的井水的丹凤眼不找痕迹地扫了下身旁的紫衣女子。
缓缓道:“把人带上来。”
这话是对狱卒说的。
那狱卒自然是听话至极,很快,便响起脚步声和锁链拖地的声音。
是两个狱卒一人一边架着一个被套着枷锁的女子。
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同样穿着白色的中衣,浑身凌乱无章,脸上也是脏兮兮的。
一般人绝对是认不出的,但是卫谦在看到这个身影的一瞬,几乎是本能地出声道:“乐儿!”
那女子虚弱到奄奄一息,即便被狱卒架着也是垂着脑袋,听到这声音,强撑着抬起脑袋,却在一瞬间泪水决堤,“祖父!”
祖孙见面本是分外感人的场景,萧文景却是轻轻拍了拍手。
“卫老将军,一万卫家军和你这从小养在身边的孙女,你选一个吧。”
明明外表上清冷矜贵恍若九天之上的神只,说出的话却仿佛丧心病狂的恶魔让人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那紫衣女子戴着面纱,一双疏离又高贵的杏眼不由淡淡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
“萧文景!你这个走狗!你算什么天下第一公子?!道貌岸然!虚伪!”
卫朝乐疾声怒骂道,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紧接着便如同壮士断腕一般冲自家祖父道:“祖父!我不怕死!我怕那一万弟兄们因我而死。这些年战场上过了,千里驹骑过了,敌将的头颅也斩杀了,便是死了也无憾。”
卫谦怎会不知道自家孙女的性子,他知道她不怕死,可她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折磨叫生不如死。
那一万卫家军诱惑在前,萧文景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们!
卫谦浑浊的眼眸中飞速划过一模狠绝,旋即手腕微动,一枚薄薄的铜币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向自家孙女。
破空之声呼呼响起,毫不怀疑其蕴含的力量能割破一个年轻女子的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