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家书房。
张谦正在大快朵颐。
他的面前摆着一碗厚厚的汤饼,一种介于面条和面疙瘩之间的吃食。
汤应该是老母鸡熬出来的,有着浓浓的鸡肉香味,表面还飘着油星。
配菜是驴肉片,茭白,还有一些干菜。
边上还配着一碟肉酱,一碟葱花。
更让张谦惊喜的是,另外一只盘子里还放着一串新鲜采摘的葡萄。
这伙食,在曹操那里的时候,不开宴席也吃不到这么好啊!
张谦此时的吃相绝对谈不上文雅,偶尔觉得腻了就摘一颗葡萄丢入口中,这让一旁观看的蒯梓欲言又止。
张谦用筷子蘸了蘸肉酱,伸入口中点在舌头上,有着浓浓的鱼虾鲜美,非常不错。
“告诉你家厨子,我想吃鱼了!”
张谦端起陶碗喝下最后一口汤汁,然后似打了个饱嗝,看着一旁的蒯梓说道。
这南方水系发达,怎么可以不尝尝鱼虾之美呢?
“先生莫非是把自己当成客人了?”蒯梓轻蔑的说道。
“难不成我还能是犯人?”张谦摆摆手,一脸吃惊的模样。
“先生就不怕遇到危险?”
“这襄阳城内除了州牧府,难道还有比异度先生书房更安全的地方?”张谦又摘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果然,花在丝绸之路上的钱没有一分是白费的,葡萄真甜。
看着逍遥自在的张谦,蒯梓黑下了脸。
“张先生莫不是忘了自己乃是深入襄阳的间者,我父亲身为襄阳官员,既然擒住了先生,他日必定将先生处以极刑。”
“非也!”张谦一下子挺直了背,可惜肚子太撑,他又慢慢躺了回去,“于公来说,我家主公与你父亲的主公,同为汉室宗亲,其关系更是亲如兄弟,所以我此番进城,不是为间,乃是为使,目的在于为州牧保住荆州。异度先生乃是州牧心腹之臣,岂可是非不分,截杀使臣,以致我两主公兄弟反目呢?”
“于私而言,我家军师长姐更是嫁于了你族中兄弟蒯祺,我与孔明情如手足,所以嘛,我可以算是你们蒯家半个亲戚。”
张谦厚着脸皮说道。
“哼!”蒯梓明显不悦,沉着脸说道,“我父亲早有归顺朝廷之心,而刘备乃是判出朝廷之人,此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先生在此,即便不杀,也可献于丞相。先生莫非不知道,城中近日可有流言,得徐庶首级者,赏万金,封万户侯!别人不知,我蒯家可知道,曹丞相要杀的徐庶乃是你张谦。”
张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早知道在下的头这么值钱,我就自个砍了领赏去,不过蒯家也不是外人,自个亲戚送了就送了,只记得逢年过节多烧点纸钱。”
“先生莫不是觉得蒯家不敢?”
“岂会,只是……”
“只是什么?”蒯梓问道。
“只是原先我还觉得受蒯家如此招待,每日玉盘珍馐,还挺不好意思的。现在想到蒯家能用我换取万金,我也就没啥顾及的了。蒯梓兄,家中还有什么好酒好菜,接下来几天,都给我上来吧!”
张谦舔着脸说道。
蒯梓一甩袍子:“原以为刘备是仁人志士,没想到手下尽是厚颜无耻之人!”
“住口!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孔明!”张谦怒拍桌案说道。
蒯梓:??
蒯梓平时相交都是文人雅士,原以为这张谦化名徐庶能做出绝世诗赋,必是怀瑾握瑜,不同流俗。
今日相见,却是与君子二字大相径庭。
让他一时半会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讥笑了。
蒯梓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行了一礼后退出了书房。
出门后,只听见张谦在里面喊道:“我已经三天没洗澡了,能不能安排一下!”
……
蒯家自然不会让张谦在书房泡澡,毕竟那里还有不少书画。
另一处厢房,张谦躺在浴桶中,下人拿着毛巾给他揉搓着……
张谦则在闭目思考,思考着如何脱身。
至于安全……
如果是普通人知道张谦就是徐庶,杀了能封万户侯,恐怕真会下死手,但是蒯家这种世家大族不会。
从西汉立国之初蒯彻(后避讳汉武帝字改为蒯通)开始,荆襄蒯家已经传世四百多年。
就像颍川荀家,清河崔家一样,这些世家大族早已不在乎朝廷的官爵名位。他们能屡次三番拒绝曹操的封赏,为什么?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立足根本不是身上的官职,而是族人和土地。他们支持曹操统一北方和反对曹操称王称帝,都是为了保证秩序的稳定,为了让他们的土地能够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
而蒯越这些天对他的礼遇,也让张谦明白,他不会死,至少不会直接死在蒯家手中。
这一切,其实张谦在选择进襄阳城之前就思考了很多。
先前去邺城,看似云淡风轻,其实是真的危险,只有曹操多了点疑心,很可能就把张谦杀了。
但是襄阳城中,张谦即便身份暴露,还真没多少人敢杀他。这就和后来吕蒙攻打荆州之时,陆逊劝孙权的一样。
东吴可以攻打荆州,但是不能杀关羽。
战场之上,你来我往乃是各为其主;但是战场之外,你要是下黑手,那就是死仇了。
就比如说接下来,蒯家选择了支持曹操,哪怕他派出家族子弟为曹操作战,为曹操提供粮草军械,这都没问题。日后刘备把曹操赶出荆州,一样可以重用蒯家的人。
但是蒯家要是现在杀了张谦,那刘备万一抓住了蒯家的人,为了安抚手下人,也得杀之。
至于张谦对刘备的重要性比不比得上关羽,现在还不好说,但是世家大族从一些支零的信息中,总能猜出张谦替身徐庶北上,又舍弃侯位慷慨南下的事迹,这份恩情,刘备如果不为张谦报仇,就谈不上仁义。
当然啦,事无绝对,要是真有傻子把张谦砍了,张谦也无法可说,在这三国乱世,要想绝对安全那是不可能的,诸葛亮身居隆中,还有人把他房子给点了呢?
……
此时新野一豹头环眼的汉子正在揪草,嘴里念叨着:“凭什么埋伏巡逻的事情交给二哥与子龙,我就只能在外面等军师劝说村民渡江。”
突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有一阵风吹来,张飞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哼,肯定又是孔明那厮在大哥面前说我坏话,大哥也是糊涂,我不就嚷嚷着要子让陪我多喝几次酒吗,居然就把子让派出去了,也不知道子让安不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