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去了小冯的房中,崔妈妈已经给他扶正好断骨上了夹板,万老头在房中陪着,看了一整夜。万老头道小冯整夜没什么动静,一直昏睡。我点了点头,让他回去休息了。
我运功查探了一下他的内息,小冯武功不咋的,内功有些古怪,也有些微弱,但他的轻功着实不错,可能也是一种天赋异禀吧。他动作迅捷隐蔽,除了五花八门的手艺,做探子或是打埋伏都是一把好手,这么机灵的一个人,是何时被傀儡妖人控制的呢?
此时崔妈妈进来了,道:“他外伤有些重,醒过来只怕会疼痛难忍,所以我扎了针,让他多睡一会儿。”我点了点头,又听到崔妈妈小声嘀咕道:“先生也不知道下手轻一点……这下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毛病……”
我有些无语,只得道:“他那会儿中了傀儡术,竟然朝我射了弩箭,我若大意了……对了,崔妈妈,你等下去院子里找一找,看看有没有毒,若有毒被孩子们捡到了也很危险。”
崔妈妈点头应了,然后脸上又露出疑惑的表情,道:“先生昨夜到底给小冯安排了什么?他怎么会遇上傀儡妖人的?”
我看着小冯,默了半晌,才道:“郑初晴自从我把万钧剑归还之后,就更换了佩剑,新换的这把佩剑外形鲜红显眼,很是漂亮,剑名叫“红妆”。昨夜比武她发作之后,剑便掉落在地上,我叫小冯换了一件我常穿的外衫,拿了红妆。若卢文煜醒来离去之后带了人来闹事,便以这身装束和这把剑把人给我引到陌上芳菲去。但他怎么会遇到傀儡妖人,在哪里遇到傀儡妖人,这我也不知道,只怕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了。”我昨夜本没防备小冯,正是突然想起似乎没看到亮眼的“红妆”,转头间才险险避开了小冯的突袭。
“红妆?”崔妈妈吃了一惊,扫了一眼依旧穿着我青衫的小冯,只是“红妆”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先生这是何意?莫非先生怀疑……”
我点了点头,把昨天白天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这个陌上芳菲和江浸月来的太巧了,我也怀疑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
崔妈妈也沉默了,过了一会才道:“先生这是想……装虚弱诱江浸月出手?这也太冒险了。”
我嗯了一声,道:“妈妈其实也猜到了是么,还和我配合的那么好。”
崔妈妈道:“若是文煜少爷规规矩矩,没有闹事也没有离开叫人呢?”
我嘿然道:“他如果真的这么乖,那也不是他了。我吩咐过小冯兄弟,若是卢文煜真的那么乖,那就出面直接把他引到隔壁去了好了。他是本地卢家的少爷,陌上芳菲怎么也会给个面子的。”
崔妈妈又道:“若是江浸月真个就出面去前院待客了呢?”
我摊手道:“若如此,那便只能下次再试了。”
崔妈妈道:“先生就这么有把握?胡百臂若也是傀儡妖人,先生能应付的过来?”
我呵呵一笑,道:“妈妈不是斩钉截铁的表示他绝对不是么?如果他是,我也引了卢文煜过来,他和江浸月至少也得有一人去待客,只要能分开他们二人,我动手试探就方便得多了。”
崔妈妈没有接话,我继续道:“另外就是,无论胡百臂是不是妖人,只要我在他们院子里察觉到了,我便会立即出手扫荡陌上芳菲。我怕的根本不是对方是否是妖人。但若真的是这么一大伙妖人藏在我卧榻之侧,必有图谋,我如何能心安!”
崔妈妈冷哼了一声,道:“先生好大口气,你根本不知道胡百臂是什么人,武功有多高!”
我也冷下脸来,道:“妈妈分明知道胡百臂是什么人,为何不早与我说?”
崔妈妈不语。我又道:“妈妈昨夜好大威风,擅使银针?恩,我倒也见识过了,号称千针催命?这我就不懂了,妈妈不如好好说说,我也想好好见识一下妈妈当年的风采?”
崔妈妈半晌才道:“不敢。还请先生恕罪,老婆子以后有机会自当跟先生说明。”
我哼了一声。崔妈妈又道:“先生有没有想过,若是最坏的情况,先生就算真的神功盖世,能护得过来这么多人么?凤凰小姐,夏烟姑娘,郑姑娘……呵呵,先生真是惜花,怪不得也不带上文炼少爷。”
我冷冷的看了崔妈妈一眼,道:“妈妈想什么呢?文炼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男人,你觉得江浸月的院子我能带他进去?再说了,这些妖人冲我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若冲着文炼,以前在将军府难道没机会?以前那些傀儡是冲着谁去的,你跟了崔夫人这么久,这还不清楚么?”
崔妈妈没吭声,我也没有再说话,过了半晌,我才道:“罢了,不说这个了。昨夜你从隔壁回来,也没向我回报,想必是没什么大事咯?”
崔妈妈的表情有些犹豫,道:“回先生,明姑娘的伤有些奇怪,我从没见过这样伤口,我今天还要再过去看看有没有变化,所以昨晚没回报您。”
我有些吃惊,肃容道:“伤口哪里奇怪?”
崔妈妈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伤口非常非常的深,衣服完全被咬穿,甚至骨头都被咬伤了,我从来没见过人能咬那么深的,感觉更像是猛兽咬的。”
我想了想,可能是变成死傀儡之后整个人被强化了?我问道:“上次将军府的血腥之夜,你没见过这样的伤口?”
崔妈妈摇头道:“冲击将军府的都是平民,而府中士兵大多带甲,最后无非就是屠杀罢了。当时老婆子和夫人少爷一起呆在屋子里没有出去,事后也没有出去,一直陪护着少爷。”
我点了点头,那起事件明显是有计划有图谋的冲击。要找死傀儡咬人的类似案例只怕眼下不易,我继续问道:“那到底有没有中毒?”
崔妈妈道:“应该是没有,伤口没有溃烂也没有变色,明姑娘也醒过来了,除了疼的厉害哭得厉害,倒也没什么其他的问题。只是伤口那么深,以后只怕要留疤。”
我也皱了皱眉,若不是她自作聪明去讨好卢文炫,哪里会受这遭罪!我叹了口气,道:“好了。现在大家既然都是邻居,明姑娘又是在我家院子里受的伤,我们还是要去看望一下的。恩……这样吧,崔妈妈等下不是还要去看一下她的伤势吗,带点礼物,叫上夏烟,你们一起陪着凤凰代我去看望一下她。”
崔妈妈应了,行了一礼便准备告退,然而才走了两步,便又退回来道:“先生千万要小心一个人,风入松郑潮。”
我心中一动,道:“噢?怎么说?”
崔妈妈道:“先生好好想一想,风入松是什么意思吧。”崔妈妈说完再行了一礼,低着头走了。
我想起来,以前听过一句话,说是一个人的名字也许会起错,但外号绝对不会叫错的。风入松?风进入了松林,会怎么样呢?我隐隐约约想到一种解释,但又不太确定。正琢磨间,万当家的进来道,说是昨夜来过我们家的那个捕头,眼下正在大门外求见我,问我要不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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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家中死了个人,衙门来人再正常不过了。只是衙门的人向来牛逼的很,可比现在的基层公务员难对付多了,能对我这么客气,肯定是因为卢家的缘故。万当家的笑道:“先生不用多想。以前在将军府,这样的差役,老头子见得也不少了。”
我想起昨晚那个捕头的反应,心中也多了几分笃定,便也笑道:“我知道了。万当家的请他去书房稍候吧,我这就过去。”万当家的笑着应了下去了。
我整了整衣冠,去了书房。那捕头一见我进来,便立即起身朝我行礼道:“樊阳县捕头柳立林拜见先生。”我昨夜未及细看,这捕头右腮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看上去又不像是刀疤,显得有些恐怖。我连忙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柳捕头太客气了,快请坐。”
柳捕头道:“小人家中行三,先生叫我柳三即可。”
客套过之后,我问他前来是不是为了昨夜之事。柳三道:“昨夜那人大公子既然说了这人是傀儡师,那肯定就是了。只是后来我们带回去验尸,发现一些东西,曾有人要求小人,有傀儡相关的信息,一定要告知先生。”
我暗想不知道是卢将军还是崔夫人的要求,也有可能是卢大公子或者说卢家的要求?卢家看来还是挺看重文炼这个私生子的,昨夜柳三进来分明是想帮忙或者说关心这边的情况。卢家虽然明着收文炼入族有些难办,但能护着能提供便利明里暗里都不含糊,卢大公子昨晚亲自陪着郑潮估计也有这层意思在里面。只是卢家毕竟也是江湖世家,江湖上的风雨,我这个做师父的去挡更合适。
这柳三既然是帮着自己的人,我也放松了不少,只是事关傀儡,我也不敢大意,道:“恩,柳捕头请说。”
柳三道:“昨夜我们把尸体带回去,这人身上并无什么奇特的物品,有几个小瓶子,但也都是空的,仵作验尸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和我们以前见过的傀儡一样。只是有一件事比较奇怪,特来提醒先生。”
我有些愕然,有何事需要提醒我的?柳三续道:“我们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这次这个傀儡师,和上次在将军府出现的傀儡师,相貌颇有几分相似,我们怀疑这两人是兄弟。就是不知道,这次先生又遇到这么一个相貌相似的傀儡师,是意外巧合呢,还是……”
“来找我寻仇的?”我接口道。我想起昨晚最开始那个傀儡师看我的眼神,除了吃惊被我识破手段以外,还有愤怒和痛恨------他分明知道我是谁。我确定道:“恩,肯定是来寻仇的。”
柳三也点头道:“如果是来寻仇的,昨晚也只出现他一个傀儡师的话,那么这就是一起单独的事件。”
这个结论从昨夜的结果来看,倒也合理。仇恨会让人冲昏头脑,蒙蔽双眼。我下意识的点头道:“寻仇的话,倒也说得过去。”我说完这句话,却陡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由的悚然一惊,道:“寻仇的话,他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
柳三也是脸色凝重道:“对!这个就是小人来提醒先生的问题。当日在将军府出现第一个妖人的时候,当时围观的、处理尸首的均是将军亲信,然后就是卢家和郑家的几个少爷小姐。将军后来把尸首送至府衙,小人是府衙捕头,又是将军府旧部,才得以见过第一个傀儡师尸首的样貌。”
我顺着柳三的思路道:“如今有傀儡师上门寻仇了,那说明,有在场的人泄露的信息,又或者……在场的人里就有傀儡师?!”
柳三苦笑道:“有人走漏消息倒也罢了,若真在场就有傀儡师混在里面,真是叫人毛骨悚然。更重要的是……”
我突然间全明白了,接口道:“重要的是……既然有了第一个来找我寻仇的傀儡师,如果傀儡师是一个组织的话,便很有可能还有其他的寻仇事件发生,我这里……只怕是再也不安全了……”
柳三没有再说下去,我想着昨夜阴差阳错的试探,意外被控制的小冯,黑夜中厉鬼一般的无头傀儡,以及遗失不见的佩剑“红妆”,只觉心底一片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