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玉儿挣开拦住她的人,急追了过来,高声叫道:“时卿,我有话说。能借一步说话吗?”
“好,我们到那边去走走……”
她指了指前边的河堤,转头时又对骆宾说道:“爸,您别跟过来了……这件事我能处理的。”
骆宾皱了一下眉头,冲着简玉儿冷嗖嗖瞪了一眼,但还是打住了步子。
以大方青砖铺成的小径上,时卿和简玉儿并列而行。
时卿一直沉默,整个儿仿佛沉寂在另一个世界一般,寂寂然,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简玉儿瞄了一眼,觉得沉默的她有一种冷艳的美。
没错。
她是特别的。
换作是其他女生,看到和丈夫“出轨的女人”,早就冲上去撕逼了。可她平静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想了想,她好似明白了:时卿可能不是不在意,而是生性傲气,伤到心后,不屑为一个对不住自己的男人变成一个疯女人。
对,她是很骄傲的。
世间女子,有些是爱情至上的,她们会因为自己喜欢的男人不喜欢自己而疯狂,从而绞尽脑汁想去占有。
有些女孩并不把男人当回事。她们会认为,人生在世,遇上好的男人,就是锦上添花。遇上渣男,就当及时止损,不必在一颗树上吊死。
显然,她是后者。
陆隽辰遇上了她,爱上了她,注定要被她牵着鼻子走——因为她足够优秀,在感情上又足够理性,男人一旦对这种女人动了心,很容易产生危机感。
否则向阳也不会给她打电话,让她无论如何都得过来把这件事说清楚。
关于时卿的身世,她也已知道,老丈人不喜欢,老婆误会,不管陆隽辰在外如何八面威风,到了这对父女面前,就只有吃闭门羹的份了。
所以,她来了。
虽然她也是受害者,但她还是得替陆隽辰分说分说。
“知道吗?小的时候,我特别的喜欢陆朝阳,虽然梅姨和陆叔叔的关系不太好,但是陆朝阳的性子却并没有受到影响,他生性阳光,为人正直,做事磊落,身上充满了正能量……
“这么些年以来,我一直想着,长大后,总有一日我能嫁给他。有梅姨在,我想成为陆家的媳妇,应该不是难事。
“他不是一个喜欢在男女之事耍着玩的人,以前他的世界只有部队。离了部队,他即便进了商圈,可他身上依旧不染半点不良的坏习性……
“有时,我会觉得他真是一个神奇的男子,身上只有优点,却没半点普通男子大都会有的缺点。若能拥有这样一个男人,于一个女人来说,那是人生一大幸事。
“可他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你结了婚,而且还把你视若珍宝。在你跑去西非之后,他就跟了过去,誓要和你共生死。
“时卿,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背叛你?昨天的热搜,是有人故意在暗算他,我也被暗算了。
“那天,他去了岛上,见了梅姨,正好我也在那里。
“他心情不太好,多喝了点酒。
“他的酒中被放了至幻的药物,我呢,我是误闯了他的房间,他以为我是你,抱了我一下……
“对,只是抱了一下而已。你看到的画面,只是错觉,会让人觉得他亲了我。事实上,他没亲我,只是抱了一下,他就发觉不对,就把我推开了……”
“那人故意把这视频公布出来,就是想挑拨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时卿,你可千万别上当啊……”
扬扬洒洒说了一大段。
这个简玉儿竟是来为陆隽辰说话的。
时卿一脸讳谟高深地盯视了她好一会儿,“所以,你是陆隽辰叫来的?
“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淡淡反问道。
真的是太不会撒谎了。
面对她的无言以对,时卿淡淡哼了一声:
“是谁让你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的。你走吧……”
“我会走,但是,你能不能别再折磨朝阳哥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心情糟糕过,否则也不会遭了道……
“关于你的身世,我已经听说了。
“平心而论,时卿,陆朝阳为你做得已经够好了,你不能因为老一辈们犯下的事,来迁怒他。这段日子,他一直在收拾烂摊子,每天忙得顾不上睡,顾不上吃,他是你的丈夫,是你孩子的父亲,你就忍心这么折磨他?
“你要明白,他也是个人,脆弱的时候,也是需要安慰的……”
简玉儿忍不住为陆隽辰发声。
虽然她已经退出,但是她真的舍不得朝阳哥受罪,受委屈,过得憋屈。
“怎么,你心疼他?”
时卿忽然冷冷一笑。
“是。我心疼他,不管怎样,我与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果你不够爱他,不能带给他幸福,那你可以趁早下个决断,这么拖拖拉拉的,自己不痛快,陆朝阳也跟着没好日子过……”
其实说出这话时,简玉儿就后悔了,这闲事,她不该管的,但是,她是真的心疼陆朝阳。
“你有什么资格到我面前来叫……麻烦你哪凉快哪待着去……”时卿寒声喝断。
“你……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我说了:昨天的事,不能怪他,不能怪他……是那个钟鹤然搞得鬼……”
她见她要走,伸手想要扣她的肩膀。
时卿本能地让了一下,她扣了一个空,脚下又正好踩着高跟,如此一个重心不稳就往前栽了下去。
前面正好是莲池边上的台阶,足有七八米之宽,七八级之高。
简玉儿眼见得要滚下去了,另一只手本能地一抓,抓到了时卿,因为冲力太大,竟把她一并带了下去。
骨碌碌一下,两个人一起滚进了荷花池当中……噗通,溅起一个大水花。
边上顿时有人高喊了一声:“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快来救命啊……”
骆宾就在不远处,自然有看到这一幕,立刻咒骂着狂奔而来,直接就跳了下去。
所幸池水不深,骆宾拨开荷叶在四五米远处捞起了在水里扑腾的时卿,一把就把她抱了上来。
而简玉儿则由另外一个路人给拉了上来。
时卿抹掉脸上的水,深吸一口气,受了惊吓之后,肚子那里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不好了,她在流血,在流血啊……”
时卿穿的是一条浅色的裤子,此刻,血色已将湿透的裤子染红,她静静地看着,心下很清楚:
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骆宾也看到了,忙抱着她往住院大楼跑去。
简玉儿被救上来之后,看了一眼地上残留的血水,脑子一片空白:
完蛋了!
她把事情办砸了……
没有人告诉她:时卿怀孕了啊!
重要的是,她怎么那么手贱,竟把她一同给扯了下去?
慌了神的她,立刻从路人手上借了一部手机,哭着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向阳,出……出大事了……”
*
另一头,陆隽辰正在往医院赶,今天,他上午在医院待了一上午,午后,他接到了总统先生的来电,让他去一趟。
他去了,将钟鹤然的事详细地报告了一番,然后马不停蹄赶回医院。
向阳接完电话,头皮整个儿发麻了,车子猛地来了一个急刹车,转过头时面色发白地叫道:“老大,我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怎么说?”
陆隽辰本来在休息,听到后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小嫂子……小嫂子出大事了……老大……对不起啊,真的是对不起……”
“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隽辰几乎是用吼的。
“就刚刚,小嫂子掉……掉荷花池里头了……是……是简小姐不小心把人拽进去的……”
向阳这样一个七尺大汉已经被这个突发的情况吓破胆了。
陆隽辰气得直吼:“简玉儿不是被我们的人管制起来了吗?她怎么会跑去医院找时卿的?你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我……我让她去的……想让她去替老大解释……”
“……”
他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真是猪队友。
太坑人了。
*
当陆隽辰火急火燎赶到医院,来到妇产科病房一问,护士说:“病人已经送去手术室了……”
“手术室?”
这三个字令陆隽辰上下齿直打架。
“对,在做清宫手术……孩子没保住。你是陆先生吧……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让出轨对象跑来刺激自己有身孕的妻子……对于你这种行为,只能用可耻两字来形容……”
这个护士很刚:“让开,我要去病房送药,不想和你这种渣男再多说半个字……”
小护士拿着两瓶盐水调头就走。
就像大冬天的,被人浇了一盆冷水,陆隽辰止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往手术室那边跑。
手术室在九楼。
等候室内,骆宾和他的手下坐在那里静静地守着。
听到有人急慌慌走过来,持额的骆宾抬起了头,严肃的脸孔在看到来人时,眉目瞬间就变得无比严厉。
他豁地站起,箭步拦住,不等陆隽辰说话,直接一个耳光就打在了他脸上,紧跟着,一句吼声直接就冒了出来:
“我跟你说了,离七七远点远点,为什么你还要叫那个女人跑来害七七?她怀着身孕,需要静养,静养,你干了什么?你害她流产了……”
陆隽辰看着那间手术室,感觉自己的身子在止不住地哆嗦,面对指控,他无话可说,此刻此刻,不管他说什么都是错的,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骆院长,请您别打陆朝阳,是我不小心带倒了时卿,我不是故意的,这真的是意外……”
已换了一身衣服回来的简玉儿正好看到陆隽辰挨了打,急急忙忙跑过来想要解释。
“滚……”
骆宾一声怒喝,一个反手就把人推得飞了出去。
陆隽辰没救,现在他也有打人的冲动,自己已经是一团乱了,这个女人却不知好歹一再来给自己添麻烦。一次不够,还得添上第二次。
即便她不是故意的,可她真的真的让他很愤怒。
“陆朝阳,带着你的姘头马上给我滚出去。”
骆宾指着他直吼着。
陆隽辰一动不动,直直看着骆宾,一脸的无畏无惧:“第一,我不会滚,我老婆还在里头;第二,简玉儿和我没关系……向阳,把简玉儿给我带下去,不要再让我看到她……马上带走……”
说到最后,他寒声下了一道命令。
简玉儿从来没见过陆朝阳这么凶过,心脏收缩了好几下,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句:“对不起……朝阳哥,我真不是故意的。骆院长,我和朝阳哥是清白的……”
“滚……你们让我觉得恶心之极……”
骆宾脸上尽是清晰可见的嫌恶。平常时候,他的情绪是不外露的,独今天,他已经被刺激到无法自控。
简玉儿被凶到泪流满面,只能捂着嘴,掩面而去,内心的委屈无法言表……
陆隽辰一脸淡漠:没错,她的道歉根本不值钱。
骆宾则指着这个害七七身心兼受到伤害的男人,叫道:“你走不走,不走,我打到你走……”
“不走,骆院长,您想打就打吧……是我没照顾好卿卿,我认打认骂……”他的声音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卑微。
骆宾抡起的拳头没有马上再落下,因为手术室的门开了,时卿被推了出来。
医生跟了出来,叫道:“手术很成功。等麻醉过了就能醒。谁是病人丈夫?”
陆隽辰连忙抢上去应道:“我是。”
医生瞄了一眼:“好好照顾。孩子没保住,不过,你们还年轻,以后可以再有的。”
骆宾没理会,直接让自己的助手推着,把时卿推了出去。
陆隽辰回过神,忙追了过去,却被骆宾拦住。
这位难缠的老丈人指着他鼻子又喝叫了一声:“滚开……你害我女儿害得还不够吗?”
这一刻,骆宾眼底暴出了骇人的目光。
“别再跟过来,七七的律师回头就会来找你,离婚,你和七七必须离婚……”
陆隽辰看到那只指着自己的手指,险些就戳到了他脸上,“离婚”两字,更是深深刺痛着他的心脏。
他想辩说,可怎么辩,怎么解释,不管他怎么开脱,都没用了,孩子没了,时卿受了罪,他有愧于她。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卿被推走了,而他只能坐在边上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心乱如麻。
向阳看着,心里内疚得要死,往墙上狠狠砸了一拳,砸得血丝都出来了。
他对不起老大。
可现在,道歉是没有任何用的。
这对夫妻,难道真的要以离婚收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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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四千字,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