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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清楚过程与结果的等待时间里,人的感知被无限极放大。

度秒如年。

未来的每一秒都备受煎熬。

易夏蹲在岸边,眼睛紧紧盯着江面上,看着占小雅偶尔浮出水面呼吸,随即又长时间潜入水里。

越游越远。

越来越不受控制。

如果她在水里发生了什么意外,离这么远,自己必定无法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救她。

要不要下水?

还是听她的话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不做?

一会儿担心自己鞭长莫及,一会又害怕自己适得其反。

易夏陷入了名为矛盾纠结的泥潭当中。

趴在岸边,急得抓耳挠腮。

偏移的阳光直射在她光滑白皙的小脸上,喷洒而出的气息,燥热而冲动。

易夏烦躁的扯了扯衣服,长时间的紧张与曝晒使得她的喉咙干痒发烫,张张嘴,似乎都能喷出火来。

码头上突然响起古老的唢呐声。

一时间,沉寂的码头像被注入了一壶滚烫的热水,刺激了静默的人和物。

人声鼎沸。

烦不胜烦。

抬眸往前方看去,江面上的水波突然变大且速度极快的像岸边冲打过来。

隐约的,在目光的尽头,一个个小黑点成群结队。

快速往这边移动。

慢慢放大成帆船的影子。

乘风破浪而来。

“操!”

大浪此起彼伏的瞬间,江面上哪里还有占小雅的身影!

易夏急得跳脚,正想不顾一切跳下去救人,头顶上的声音却一把拉回了仅有的理智。

不能冲动!

要相信她!

“咦~你不是白家村的小村妇吗?”

林修竹身着一袭天蓝印花长衫,款款走来。

江风抚过,吹起他的长袍与广袖,衣袂飘飘,风流倜傥。

手里把玩着折扇,唇角轻勾,笑意浅浅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舒适的闲散之意。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那个漂亮的妯娌呢?”

被占小雅和易夏“打劫”的第二天,他带着八九个身强体壮的大汉,跑去白家村兴师问罪。

结果却得知那两货在喝了自己的桃花酿后,直接醉晕了过去。

他兴师问罪没成,眼睛上的淤青没好,脸上又再添新伤。

被白家一群粗鄙的男人给揍的。

真是冤了个枉的。

他才是受害人好吧!

昨日派去看诊的名医回来说,人怕是没得救了,他还为此懊恼愧疚的少吃了半碗米饭呢!

不曾想,今日却在自家码头上碰见了活人。

左顾右望了番。

却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美娇娘。

“我家少爷问你话呢!你耳聋了不成?”

林棋子也认出了易夏,想起被她丢进田里的丑样,林棋子的声音尖锐,像被人踩住了尾巴似的,语气很冲。

“滚!”

易夏简短的吐出一个字。

意思明确。

言简意赅。

锋利逼人的语气中带着肃杀与冰寒,一字一重直往人心尖上戳。

“你……”

林棋子被她气的一窒,气急败坏要冲上去教训这个无知的村妇。

林修竹伸手拦住他,合上扇子,扇子拍打左手,笑得悠然自得。

“有意思!”

林棋子:“……”少爷,您脑子怕是被人给揍糊涂了哦。

“少爷,贵客的船只马上就靠岸了,老爷派您亲自迎接,万不可怠慢,还请您移步。”

除了林棋子,林修竹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一批人。

有小厮,有丫鬟,还有带刀的侍卫随从。

“嗯!”

林修竹深深看了易夏一眼,黑亮的眸子里闪现出些许遗憾的黯然。

他转身,走在人群前头。前呼后拥,排场极大。林棋子瞪了易夏一眼,赶忙跟了上去。

“走吧!”

*

水浪一波接着一波。

一浪高过一浪。

占小雅的小身板,被浪拍回了江边,她刚抱住水中的柱子稳定身形,结果没注意到下一拍。

半人高的水幕降落下来,头上一沉,差点没晕死过去。

冲动了!

她应该提前调查好船只进港的时间和数量。

也不至于泡在江水里,出不去,上不来。

进退两难。

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突如其来的“暗器”。

过了小半个时辰,占小雅听着远处的岸口传来有停船靠岸的口号。

再等了会儿。

陆面上越发的热闹起来。

水面上也终于消停了。

凶猛的浪花恢复了以往的温柔。

占小雅低头看了眼皱巴巴的手指头,不由的叹了口气。

目光锁定在北方水面上的某一处。

深吸一口气。

再度扎进了波光潋滟晴光好的清江江底。

占小松久久等不到自家妹子,花了几文钱把牛车寄存了。

路上遇到拿彩布去码头上售卖的白五郎,两男人一碰面,占小松帮白五郎扛了两匹布,两人一起往热闹的源头处走去。

刚走进市场口子那里,白五郎便眼尖的看到了毫无形象、趴在江边不知道做什么的老二媳妇。

给他的直觉很不好。

白五郎如墨的眉微微蹙着。

见白五郎放慢了脚步,占小松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不是和小雅一起来的易霞吗?

“我妹妹呢?”

占小松快步走到易夏身边,话语中的气势咄咄逼人,夹杂着不加掩饰的敌意。

易夏恍惚的偏过头,白五郎分明看到,她的眼底微微泛红,清澈的黑眸里夹杂着所有的负面情绪。

迷茫,恐慌,疑惑,自责……

种种情绪如同一把把无形的利剑,深深扎入后来者的心里。

白五郎轻声问道:“小雅呢?”

易夏重复了一遍,喃喃出声,渐渐的回过神来。

她伸出一只手臂,艰难且沉重的,手指着平静的江面。

声音僵硬而冰凉。

“在那儿!”

“……”

那里除了水,便只有阳光洒落其上,折射出来到耀眼璀璨。

没有占小雅。

占小松把布匹重重的扔在地上,周身散发着狠厉冷酷的气息,不顾一切的跳入了还算温暖的江水之中。

“她不在那。”白五郎凝眸扫了一圈,淡淡的说道。

“我最后见到她,就是在那。”易夏神情木然。

或许,她不应该听她的话。

“最后是多久?”

“……半个时辰前。”

白五郎内心一凉,沉吟片刻后,淡淡出声,“你先回去。”望了眼江面,他又补充了一句,“把老四喊来。”

易夏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木然冷静的神情,突然之间崩溃,她朝他吼,一字一重,“她还活着!”

白五郎没再说话,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易夏正稳定情绪,要下水找人,白五郎却先她一步,跳进了江里。

去的方向,是沿江靠岸的下游,与占小松两个方向。

易夏匆匆抹了把泪,随即倨傲的扬起头——占小雅,老娘就在这等你!

江底!

占小雅无语的看着那个附满淤泥的巨大坑洞,嘴里吐出一长串泡泡。

心中哀怨不已。

——穿越系统,一直骂你是坑,没想到你真的是个坑。

肺里的空气即将耗尽,占小雅双手浮动,正要上升至水面上呼吸。

眼底的余光却被坑洞中间的一抹亮光所吸引。

不受控制的,她转而朝江底沉了下去。

一只变异的蚌壳精?

身形比她还要大,长得奇形怪状的,上下两片壳,中间有肉,勉强算是个蚌壳吧!

体内缺氧,被水压压迫着,占小雅的脑袋泛着窒息般的疼痛。

来不及多想,双手捧着一把泥,塞进蚌壳精体内,继而眼疾手快的偷走它体内的大珠子。

双手双腿使劲划水。

再不上去,她会被水溺死。

水面近在眼前,占小雅的动作却越来越缓慢。

最终,她握着手里的珠子,身体开始下沉。

为什么要强调手里拿了珠子?

因为血的教训告诉占小雅,有些便宜是不能占的。

就像此时,为了拿这颗破珠子,怕是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视线慢慢涣散,占小雅死死的抓住手里的夜明珠。

死也要拿它陪葬。

……

“咳~”

嘴里吐出口水,占小雅缓缓睁开眼睛,阳光猛烈,刺得她双眼生疼,忙用手挡着。

“小妹!”

“雅雅!”

“……”

呃?

占小雅猛地坐起,看着空荡荡的双手,急忙问,“刚才是谁把我从水里捞起来的?”

恍惚中是个男人。

白五郎和占小松的身上都是水,也只能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是我。”

白五郎眉宇间的神情淡淡的。

他若不开口,静默得足以让所有人忽略他的存在。

可一旦注意到他,无论是他精致的五官,还是周身刻意影藏的强势,都霸道的让人移不开眼。

“你有看到我手里的珠子吗?”

白五郎眼神微闪。

“没有!”

占小雅犹不死心,差点赔上一条命捡来的东西,就这么不见了?

“不行,我得回去找!”

“那里什么都没有。”见占小雅狐疑的望了过来,白五郎道:“我猜你下水可能是在找某一样东西,所以在救你上来的时候特意看了周围,并没有你说的什么珠子。”

见她还不信,白五郎又道:“除了河泥,那里只有一只长相怪异的蚌壳。”

白五郎看似平和,不争不抢,可眸中的慑人光芒,令人不敢轻易冒犯的味道特别浓郁。

占小雅微微一怔后,拍拍屁股站起来,拧了把头发上的水,“算了,回家吧!今天的事,你们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尤其是爹娘和她老公。

她皮厚,却也怕挨骂。

白五郎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占小松也不想爹娘跟着担心,呵斥了妹妹几句后也就应下了。

只有易夏,微眯着眸子,视线紧紧锁住她,“你不该解释些什么吗?”

“哥,我呛水了,头疼!”

易夏:“……”

占小松俯身背起妹妹,大步往牛车走去,途中用他那妖冶的桃花眼,狠狠的瞪了眼易夏,“别吵雅雅休息。”

占小雅在后面嘚瑟的看着她笑。

易夏:“……”

我去!

好像谁没哥哥宠着一样。

明天她就回娘家。

白五郎的彩布没卖掉,和她们打了声招呼后,抱着布匹去了市场里边。

占小雅却发现,他抱着的彩布上居然没有水渍!

湿浸浸的衣裳,贴在身上倒也凉快。

可占小雅分明发现,白五郎不知什么时候起,连头发丝都是轻扬飘逸的。

没有一点水湿的痕迹。

哥哥领了牛车出来,占小雅和易夏坐在车斗后面。

易夏生气不理她,占小雅乐得清闲,拧干衣服上的水后,趴在车上闭眼休息。

占小雅和占小松说她下水是因为听到一个传言:

据说清江江底有一个百年蚌壳,壳内有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她这次下水就是为了找夜明珠。

也不知道哥哥信了没有。

反正易夏是一万个不信的。

林修竹在码头接了人出来,没看到易夏,更没见到占小雅的身影。

满是遗憾的叹了口气。

吩咐人去白五郎那里买来几匹彩布。

齐王世子见了布,朝表弟道:“不想这小小的清江镇,居然还有这等上好货色,比之江南彩织上进的贡品,颜色还要明亮几分。”

摸了摸布,又叹道:“只是这布料却是差了些,可惜了!”

林菲菲正缠着自家哥哥说话,闻言看了彩布一眼,不由得皱了皱小鼻子,“这等俗不可耐的货色,怎么能跟宫里的云锦相比,没得降低了贡品的档次。”

说话之人身穿通体白色的江南云锦。

美则美兮。

但素得有些过了。

反倒有几许那个意思。

寓意不好。

不巧的是,白五郎今天卖的是绿底花纹的东北大碎花。

与之两个极端的风格。

林菲菲小手一抬,当场把布赏给了下人,“拿回去做抹布、窗帘也好,总之别裁了衣服自己穿,谁要敢拿出来污了本小姐的眼睛,那也不必在府里留了。”

下人们欣喜的接过布匹,想着拿回去给老婆孩子做几身里面穿的衣服也好。

这么好看的布拿去做抹布。

夭寿哦!

齐王世子不悦的皱了皱眉,可看到林菲菲嘟嘴的娇俏样子后,换上笑脸,忙不迭的过去哄她。

偏生林菲菲对他爱答不理的,十句能回他一句。

便是这样,齐王世子也跟捡了金子似的欢欣。

林修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自家妹子,自从两年前的一场意外,菲菲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张扬,高傲,处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殊不知她嘴里的下等货,却是整个林家为之风靡的布料。

他们的娘亲,正想买下白家的染布坊。

……

*

牛车经过鬼山时,占小雅特意喊了几嗓子,没听到小六小七的回音,便让哥哥直接送她村门口下车。

心里有种预感。

——回家要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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