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林牧邈悠悠转醒，躺在身边的叶浅芸仍在熟睡中。
昨晚叶浅芸是在他的房间里过夜的，他们在黑暗里相拥，聊了很久，从他们和诗诗一起上小学，一直聊到这次的任务。
直到凌晨三点，他们才在强烈的困意中，纷纷睡去。
林牧邈洗漱了一下，然后来到厨房，升起灶火。
起锅烧油，待油热冒烟以后，打入两颗鸡蛋。
两面煎制金黄，鸡蛋出锅，这时面包片也正好从烤面包机里弹出来，酥脆可口。
林牧邈在一片吐司上铺上鸡蛋、生菜、番茄，挤上美乃滋，再用另一片吐司盖上。
一个营养美味的三明治就做好了。
紧接着，林牧邈如法炮制，做出了第二个三明治。
“哼嗯......”叶浅芸缓缓睁开了眼。
“早上好。”林牧邈从厨房里探出头，轻声说。
“早上好。”叶浅芸微笑。
“快去洗漱一下，吃早饭了。”林牧邈微笑着说，然后把三明治和牛奶，次第端到餐桌上。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吃着早餐。
林牧邈的心情很好，现在的场景有种两人已经成婚多年的感觉。
他曾私下想象过好几次，今天终于梦想成真。
“我吃完啦，盘子我来收拾吧。”叶浅芸主动说。
“辛苦你了。”林牧邈说。
叶浅芸端着盘子进入厨房以后，林牧邈打开分院内部论坛，看见了两个新的置顶帖。
第一个置顶帖是急诊院发布的公告，里面说，参与本次作战的成员，需要在三天内，将遗书上交。
如果届时战死沙场，急诊院会将这封遗书，妥善交给亲属。
“遗书啊......”林牧邈长出一口气，幽幽地望向天花板。
恐怕世界上大部分的人，一生中都只有一次写遗书的机会，无论写得好不好，后人都会按照遗书上说得去办。
这样一想，写遗书竟然是件残忍至极的事情。
如此重要的事情，却没有练习的机会，一如仓促之间到来的死亡。
一瞬间，林牧邈的脑海中蹦出了许许多多要交代的事情。
他有话要对父母说，也有话要对活下来的同伴们说，还有......
他有很多很多很多话，想对叶浅芸说。
林牧邈轻叹一口气，打开了第二个置顶帖。
这个置顶帖里是一个链接，下面是关于这个链接的说明。
仔细阅读后，林牧邈大致理解了这条链接的作用。
乌肺分院一直有个传统，大型战争到来之前，所有参战人员会举行一次投票。
投票结果，将作为所有人共同的遗愿。
战斗结束后，活着的人将会代替死去的人，完成这条共同的遗愿。
出人意料的是，这条充满温情的传统，居然是詹鹏飞创立的。
但是仔细想过以后，林牧邈觉得这倒是挺合理的。
詹鹏飞也是从医学生，一步步当上院长的，期间经历过无数次战斗，见证过无数次死亡。
院长们都曾解决过大型疫潮，所以都明白，战友们连遗言都无法留下，就被炸得粉身碎骨，是种多么令人窒息的感受。
以詹鹏飞的脑子，大概是抽了不知道多少根烟以后，才想出来这条绝妙传统的吧。
林牧邈点开链接，一共五十条遗愿出现在屏幕上，以七千人的尺度来看，并不算很多。
这些遗愿，是从论坛的遗愿库中，挑选出来的五十条呼声最高的遗愿。
平日里，谁都有权力在遗愿库里添加遗愿，也都有权力为其助力。
林牧邈之前没有太关注这件事情，所以并不太清楚有哪些遗愿。
他一条条仔仔细细地翻看，最后目光定格在了第三十六条。
“噗！哈哈哈哈哈！”林牧邈忍俊不禁。
“怎么了？”叶浅芸探出头来问。
林牧邈向她展示手机，片刻后两人同时开怀大笑。
“真是的，谁提出的这种遗愿啊，也太为难人了。”叶浅芸擦掉笑出来的眼泪。
“但也挺好的不是么？”林牧邈说，“这可是遗愿诶，当然要任性一些啦。”
“倒也是啦。”叶浅芸笑着说。
“我想选这个，你呢？”林牧邈问。
“我也是。”叶浅芸说。
“那这也是我们共同的遗愿啦。”林牧邈轻声说。
“嗯。”叶浅芸轻声应道。
他们相视一笑，拿起手机，一起选择了那个选项。
一行文字跳了出来：
如果遗愿实现了，你想对帮你实现遗愿的人们说什么？
林牧邈思忖了片刻，输入了自己想说的话。
之后，两人搬来椅子，并排坐在书桌前，用纸和笔书写遗书。
林牧邈已经很久没有写过作文，此时写出来的东西委实文笔欠佳，他只是一股脑将想说的话倾诉在纸张上。
他说：
“请乌肺分院和尼多斯分院的朋友们，不要因为我的死亡感到伤心，我觉得如果我的死，是为了恪守《希波克拉底誓言》，便算得上死得其所，相信你们也同样是这么认为的。”
他对父母说：
“爸，妈，实在抱歉没有在执行任务之前通知你们。
我认为如果我活着回来了，通知你们只会增加没有必要的担忧；
如果我没能活着回来，你们的悲伤只怕不会减少。
出狱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殉职的觉悟，想必你们也早已理解了这一点。”
最后，他对身边的叶浅芸：
“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如果没有你的陪伴，可能我早在发烧的那三年，就彻底颓丧了下去。
说起来真是愧疚，其实我很早之前就隐约察觉到了你对我的好感，结果却拖到你生命垂危，才由你捅破这层窗户纸。
在那之后，我又因为一些琐碎的忧虑，把这份感情暂时搁置在一旁，过了那么久才再次由你提起来。
在这段感情中，好像一直是你在向我靠近，我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等你向我伸出手，然后将它牵住。
说起来或许有些滑稽，但我真的幻想过我们孩子的名字，如果是男生的话就叫叶仲景，如果是女生的话就叫林婉音，也不知道这两个名字你喜不喜欢，如果都能用得上就再好不过了。
最后，如果我死了，希望你去放心地追寻余下人生的美好，不必时刻牵挂我。
因为我最大的愿望，是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