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时来不及后悔了。
苏文横下心来赌一赌,便将道人传自己奇术,自己逐渐异化之事说了。
这些秘密原本是陈田宁死也不会说的,苏文自然可以破釜沉舟。
反正那是陈田的秘密,与他苏文自己无关。
此时身后声音迟疑了一会,叹道:“救不了了,食煞者第一条,便是持戒。你得了奇术却不得戒条,从未持戒,而今异化已深,即使重新持戒也救不了了。
你走吧,回去办好身后事。
你我就当从未见过。”
显然身后那人还是有职业道德的,没有落井下石,因为正常人听了陈田的故事,用脚趾头都猜想得到最近的食人惨案是他干的。
对方的职业道德反而令苏文喜出望外。
苏文道:“我自知必死,只是有两个心愿。
一是不知自己被谁害了,为何而害,即使死也死得不甘心。
二是不求能活很久,只求能除去精煞虫,活多些日子,苟延残喘也罢,只要能将妻儿安排好,让他们平平安安活下去。
只要恩人能帮我完这两个心愿,陈某就愿将十几年积蓄的万两白银全部奉上。”
还是金钱开道,对于他而言陈田的钱花得毫无心理压力。
作为凤城数一数二的大米商,相信这一身身家可以砸晕凤城任何一人。
即使对方是超凡!
果然身后声音叹息:“好烈性!施主有如此决心,贫僧不得不成全,请回过头吧。”
苏文回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中年僧人。
身披大红袈裟,满面富态,耳垂肥厚,样貌如佛一般端正宽厚。
他眉目含笑,手作拈花手印。
苏文一拜:“谢大师怜悯。”
“无需如此。贫僧七相。”僧人徐徐说道,“先说是谁害你。
凤城一带饲养精煞虫的,便只有瞿道麟那一脉。
瞿道麟有三个弟子。
做道人打扮的应该是其二弟子,伍由机。
至于为何要害你。
食煞本就邪道,你食人,人同样可食你。他赠你奇术,送你拥有一场富贵,自然是为了让你帮他养出一条奇虫以提升修为。”
苏文之前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不过真正揭露出真相来,还是让他如坠冰窖。
好残酷的邪道,为了一条虫这十几年害了多少人命?!
食煞……
他摇摇头,获得食煞体质之后兴起的期待荡然无存。
“瞿道麟、伍由机!”
他念了两遍,确信自己记住。
苏文又道:“求大师告知伍由机的下落。”
七相和尚翻翻白眼,道:“你还能找他报仇不成?
你这条精煞虫早已被他打了印记,只需要他一声呼唤就会脱体而出,顷刻间你便丧命。
不过现今虫体已几乎成熟,贫僧估计他就潜在你身边等候瓜熟蒂落。”
这个猜测同样与苏文不谋而合,伍由机就在自己身边,说不定就在寺庙之外监视自己。
毕竟这一条虫养了十几年才成熟,就算不用自己亲养,那也花了无数时间等候啊!
虽然你耗的是生命,但我耗的是时间和感情啊!
这想法很有小仙女的味道……
七相和尚又道:“你这事如果求其他食煞者,估计不会有任何一人愿意帮你。因为大家也不想轻易招惹瞿道麟,这老家伙出名难缠。
随便出手是要承担他那一脉的因果的。”
苏文低头,奉上一叠银票。
七相和尚再次微微一笑,没有收钱,而是道:“贫僧可以出手将你体内精煞虫收了,但是没了精煞虫,你也活不久,最多一个月。
当然眼前你如果不祛除精煞虫,你也就几天性命。
其中后果你自己思量,不要到时说贫僧骗你。
贫僧是官方的人,收钱做事,童叟无欺!”
他宝相庄严。
苏文知道过这个村没这个店,如果伍由机真发现自己找了其他食煞者,只怕会当即介入控制自己。
他平静地道:“某愿意立即祛除精煞虫,一切后果,我自承担,无怨无悔。”
在模拟里报仇毫无意义,完成任务才是首要的。
“好!爽快。”七相和尚赞道,“贫僧很久没见过像你这般烈性汉子,便破例担你这一条因果。”
他唤僧人端来一盏油灯,在灯油里面放入一颗丹丸,溶化之后灯火变得碧绿,青幽幽的,顿时产生一股浓烈的奇香。
那种香直勾到苏文的灵魂里去了,他眼睛一红完全失去了理智,脸上凸起红色的纹路,狰狞扭曲。
“放松,出来吧,出来吧!”七相和尚念叨道。双掌合十,像念经一般,身上的大红袈裟无风自动,向四周扬起来衣角。
苏文感觉到周身痉挛,一身热血全部凝聚起来涌上了头,脸上一道道血丝探了出来,最先的一端如触角颤抖着,闻香陶醉,于是缠绕着对油灯蔓延过去。
血丝空中飞舞的速度快如闪电。
但是七相和尚同样手急眼快,拿着油灯往后移,一瞬间到了门口。
血丝急了,狂涌了过去,一时脱离了苏文身体。
苏文在那一刻整个人身心一空,原本大腹便便的身躯痉挛了一团,像那些被精煞虫吸食过的人一般。
便连意识也抽离了出来,有如灵魂出窍,眼巴巴看着眼前一切。
此时油灯前血丝浮动,缠绕一团,不停蠕动,骤然又发出一股股尖尖的叫声,如玻璃互相刮擦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响声。
这就是以无数人命养的精煞虫!
七相和尚呵呵一笑,身上大红袈裟骤然盖在精煞虫之上,将精煞虫包裹起来。
只见袈裟鼓荡着不停起伏,好一会尖叫声渐消,袈裟瘪了下去。
七相和尚拿起袈裟轻轻一抖,重新披上。
苏文看见他袈裟之上无数红丝同样蠕动着,气息似精煞虫一般,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
难道这和尚就是伍由机?
再细看时,只觉得和尚的眉眼与当初那摸骨看相道人十分相似。
糟糕了!
他心道:没想到自己投入了贼窝。
七相和尚意味深长地轻笑道:“贫僧与外界的散修不同,你给我钱,我便帮你办事。
这是官方的规矩。
给钱不办事,会坏了规矩,所以你放心,贫僧不会过河拆桥。”
随手掏出一颗丹丸塞进苏文的嘴里,他将苏文身上的银票都搜出来,随意看了一眼。
拿了大约一万两的银票,剩下的都塞回苏文身上。
苏文之前就暗中将陈田的米粮和店铺大部分抵押,兑换了银票,此时身上超过了一万一千五百两银票,此人竟然能忍得住贪心,没有拿了全部。
吃了七相和尚的丹丸,苏文身上的痉挛逐渐解除,但是他此时却是动弹不得。
连手指脚趾都动不了一点,整个身体像一坨烂泥一样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