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轻松地道:“传言多不可信,保爷何不找老乡多方问一问?这种以讹传讹之事,一问可知。”
他伸筷子挟了一口蚝仔烙,悠然塞进嘴里嚼,再解释了几句:“联盟之下土地国有,这是国策,也是为了无论什么境况也能给老百姓有一个兜底的活命机会。
至于钱财,若是干净的,联盟绝对不会收缴。不干净的才会收归国库。
像张保爷这般持有海外巨额财产的,若在联盟办厂,会有特别照顾!”
他强大的自信让话语变得极有说服力。
张保仔与石香姑对视一眼:“你们能给什么价?”
“嗯,价?”苏文道,“要建立正式海军,桀骜不驯的匪盗不能要,军官必须全身心接受劳动者理论,接受正规的军事训练,接受正规的思想改造。
我们对道德的要求很高。
我们的军队是老百姓的军队,必须有为人民服务的思想。”
“估计你们得裁撤七八成,但是所有人我们都会有妥善安排。
愿意种地的,安排种地。
想继续做渔民,也有安排。
不愿种地又不愿做渔民,还可安排去交趾,那里也是我们的地盘,可以转做交趾的海军,那里边疆地带,条件比较宽松。”
张保仔陡然色变,他怒道:“所以给我们的待遇就是裁撤,一分为二?”
他气势顿时飙升。
苏文道:“怎么?正式编制可难得了,一般人抢不来。”
官军要说动张保仔投诚,怎么也得有一顶红顶花翎,四五品的官职。
苏文只说给个正式海军编制,连什么官职都不说就想收服这坐拥十万海盗近三百艘大船两千门火炮的海盗王?
盛宣怀神情有点复杂,苏文的显露身份让他有点被背叛的感觉。
自己竟然还让他教授恩师的妹妹和儿子!
盛宣怀有点恼怒,又对苏文开出的条件有点好笑。
你真以为自己在接纳一群乞丐流氓吗,眼前两人可是坐拥十万海盗的海盗头子!
实力膨胀到这个层次,历代都是杀人放火受招安的对象。
“荒缪!”
连张保仔都觉得苏文在糊弄他,身上软软的海草突然飙射而起,往苏文脸抽了过去。
无数条海草如群蛇竞起,空中响起尖锐的风声,气势极其恐怖。
苏文像没有反应过来,没做一丝反抗。
狂飙的海草在他眼前停下,扇动他头发纷纷飞舞。
盛宣怀都为之捏了一把汗,若是他自己的修为,这海草一拍之下脑袋肯定像西瓜般爆开!
张保仔有点不可思议地道:“你为什么不施法抵御?”
“为什么要抵御?”苏文奇问。
“难道你不怕死?”张保仔气笑道。
“我给你们开了很好的价格,你们不高兴,还想杀我,我倒没有想过你们如此愚蠢。”苏文不由笑道。
以他现时的境界,就算站着让张保仔随便攻击,脸皮都不会破损一点。当然他不需要说出来,虽然是现实,却徒招恼怒。
张保仔目光一凝:“此话怎么说?”
苏文转头对曾阿蛮道:“你来说说!”
曾阿蛮抿抿嘴,轻轻一笑,落落大方地道:“联盟土地国有,是国策,也是对百姓的承诺,解决历代土地兼并的根本方法。
联盟宁愿得罪天下士绅也要坚持自己对老百姓的承诺,这就是联盟的信用。
我们是老百姓的军队,是老百姓组成的组织,与官府完全不同。
我们很看重我们的承诺!
至于裁撤。红旗军虽然说有十万人,但九成都是半渔民半海盗,若能上岸,多数选择做正当渔民的。
再说待遇。苏先生许诺你们能转正规海军,这就是最大的待遇。
因为目前联盟海军并不多。”
海军并不多,海盗们转正过去,便能成为顶梁柱,至少不会像投了官兵一样,用完就被抛弃。
张保仔不由眼睛一亮。能够独立把持联盟海军,这的确待遇不低了!
“且慢!”
盛宣怀忽然冷笑。
在他看来,如果能说动石香姑张保仔投诚,这绝对是大功一件,至少能让他的名字摆上皇帝的案桌。
只是明明自己审时度势说动了张保仔,却被苏文横插一腿,搞乱了局势。
盛宣怀自然不会任由苏文摇唇鼓舌,抢了自己的功劳。
他昂然道:“张保爷,石前辈。
你们坐拥十万海盗,声势无匹,三百艘大船,两千门火炮,这势力这声望比联盟贼还强上三分。
投联盟贼,还不如自己独自逍遥。”
这话也有理!
张保仔和石香姑忍不住点了点头。
“而且,”盛宣怀加一把火,道:“自古投诚,焉有舍强而投弱的?如此主客颠倒,内部不和,又如何应对官军?
就如太平军,一时风头无二,可是一个天京内讧便由盛转衰,处处窘迫。
你们老江湖,应该知道贼兵火拼是家常便饭。联盟军以蛇吞象,如何容得了你们两个?!”
这话正中要害。
十万海盗之中,大大小小的势力火拼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很多时候连张保仔都插不进手。
毕竟他只是十万海盗的共主,下面还有许多势力许多头领各自把持队伍。
张保仔石香姑点头,都认为盛宣怀此话有理。
盛宣怀凝声道:“官军虽然不堪,但是起码也是有法度的,断然没有火拼之事!两位自然知道的。”
官军主打一个安稳,联盟军无论给多高的位置,但它不安稳。对于心忧儿孙将来的石香姑两人断不可能将宝压在一个即将战火连天的地方势力之上。
盛宣怀嘴角含一丝轻蔑笑容,得意洋洋看了苏文一眼。
苏文轻笑道:“两位,事关重大,不如细细思量些日子,没必要匆忙做决定。”
张保仔与石香姑对视一眼,只觉思绪杂乱,不敢轻率,当即非常客气地道:“那就先请几位贵客到厢房好生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