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正元叹道:“好高明的术法,好微妙的力量!”
以他的目光,自然能察觉到这些人如何中了别人的道。
他们从入茶铺之时,便染了术法力量(天魔魔种)。
这术法力量寄生在心神之内,吸食吞噬着神魂而壮大,偏偏极其微妙,一般人都察觉不到。连校级都不见异样,可见厉害。
等到其壮大之后,普通兵级尉级已经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唯有校级能保持自我,但是偏偏食煞奇术的力量非常极端,校级对其的掌控可谓千钧之重悬于一发。
若被那术法力量影响了心神,便极容易失控。
若不是这股力量仍是校级层次,他潘正元都要避其锋芒。
潘正元对谢典他们的死毫不在意,反而对天魔之法更有兴趣,他直觉这里蕴含苏文的秘密,便道:“本尊借你这术欣赏一番!”
他大笑,骤然身形一振,竟然又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血袍老和尚从他身上走出来,化一道血光往谢宝书掠去。
那速度几近光速。
然而在他即将触及谢宝书之时,一道五色光华率先刷过。
一瞬间不但谢宝书,便连这一道血光都不见了。
潘正元一惊,就见那五色光华兜头兜脸朝自己刷来,他来不及反应便失去了意识。
苏文悠悠叹道:“一个分身而已,这点力量塞牙缝都不够。也罢,蚊子腿虽小也是肉!”
五色光华一闪,他也消失了。
云山山道,一顶八人抬的宝辇正在山道行进,深目勾鼻的潘树明跟在旁边,像奴仆下人一般守护。
他看了看远方的山头上的雄伟观宇,本来以他校级之能,一个飞身便可去到,可一是为了表达对白云观的敬重,二是宝辇里的潘正元可能另有想法,所以只像普通人一般步行。
好在八个抬轿的和尚都是尉级武僧,不惧山道崎岖。
潘树明心道:白云观应该没了将级,神公又何必如此给面?以神公之傲,便应直落白云观前,让其掌教出观接待,这才是应有之行事。
他正疑惑,突然听辇内咯咯的喉咙涌动声,气息不稳。
潘正元好似在暴怒?!
“树明!”潘正元压抑着怒气道,“你上辇来,到白云观代为师上贺礼。”
“是!”
潘树明应下,便感应到潘正元的气息正迅速抽离。
他等了一会再打开帘子,见宝辇内果然空空如也,一时茫然。
这又是怎么了?
突然心有所感地前望,只见前方山头,一个年轻的道人正立身于山石之巅,他头戴紫金冠,羽衣昱耀,大袖飘飘,仙气十足。
俊秀的道人正抬头观天。
天上数百上千道血光掠过,往山外而去。
血光是潘正元之法,为何似是逃窜?不可能的,以神公之能,天下大可去得。
潘树明一边否认,一边又有点心酸。
他入校级也有十来年了,已经到了五十六七的年纪,如果过三五年再无突破,估计便要找地方了断残生。
食煞者临老的失控变异非常痛苦,潘树明自然见识过,可谓毛骨悚然惨不忍睹。他不甘心落得这个下场,可是潘正元一直不赐下将级之法。
隐忍!
隐忍!
潘树明压抑心中的燥火,再看对面山头的道人,不由羡慕万分,若自己能食罡,享受一百几十年寿限,逍遥自在,那得是多么快乐。
可是这已经不再可能。
他顿时又起了怨恨。
自己过不了的生活,别人也不应过。
“神公说这回肯定能攻破白云观,我到时候必定将那些所谓的仙人狠狠折磨一番,让他们感受到世间本来应有的苦痛!”他面目狰狞。
完全没留意自己的情绪正被人引导,变化无常,而因情绪刺激起的种种记忆正被人轻轻松松地翻阅。
一个校级巅峰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影响控制,甚至自己都无从察觉。
对面山头的苏文收回目光。
潘正元口风极紧,潘树明只知道他打算利用洋人打击朝廷势力,但是并不知具体计划。
苏文摇摇头,五色光华一展,将谢宝书放了出来。
谢宝书迷迷糊糊,不明白为何一转眼就从茶铺到了这处山头。
被山风一吹,那杀人的兴奋冷却,不由又有点胆怯。
苏文道:“苏定你陪谢宝书回去飞来峰,将他妻儿接去铁炉巷住。没了校级坐镇,三脉估计得会混乱一段时间。”
他又对谢宝书道:“你以后可能会遭受一定压力。无妨,这是好事。新青年便要有足够自信去面对一切挑战。”
谢宝书见他此时容貌与苏定一模一样,但是却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苏定冷漠凶残,并无人性,而眼前这位极为温和,倒像当年自己认识的那个苏道子。
他想了想,拱手道:“请问可是守一掌教当下?!”
苏文一笑道:“我即是守一,当年的苏道子。你心里的那个是魔鬼,可要时时刻刻小心他的诱惑。”
苏定顿时不喜,说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最讲究诚信,以守契约为基本道德准则,与奸诈狡猾,属于混乱侧的魔鬼完全不同。
你若不信,可以和我签一个契约。无论是力量、财富、美人,都可给你,我这人最大方了。”
谢宝书小心地问道:“代价呢?”
苏定道:“没什么代价,无非就是死后灵魂归我。人生短短几十个春秋,还不及时享乐?!
死后的事与你没一毛钱关系,这世界又没有地府,也不见轮回,灵魂都是散入天地,化作新生的养料。不如卖了给我,换取一生幸福。
你有赚了,若不是你的灵魂味道极鲜美,我也不会给你这个上好条件。
一般人我最多给十年享乐。”
谢宝书苦笑:这寥寥几句说得我心思骚动,果然是魔鬼无疑。
他想起之前为了食煞奇术的力量付出了无数代价,不由感叹:“我谢宝书要的东西,一定得靠自己亲手赚来,别人赐予都不可靠。
走捷径得到的东西就如食煞,损人害己,更不可为。”
他向苏文深深鞠躬,道:“是掌教将我拯救出泥潭,日后如有相召,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他在雨水里抹干净自己的脸,再从容地洗了洗剑上血液,洒脱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