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绛有些为难。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小魏氏,至于人家是不是看到过她,那就不得而知了。
高闯正式娶了她进门,却没有告祭祖先,也没有进行认亲仪式。这算是承认不承认她是王妃呢?谁也不知道。
地位尴尬,相处起来也麻烦。
比如现在,按说她是“大的”,有“小的”来拜见她,道声免礼就好。
但一来小魏氏地位尊崇,二来她也不知道自已的公开定位是什么,所以竟不知如何是好。
点头致意?显得太过亲近。
不能像对练霓裳,她们毕竟共过事的。
还礼?好像有点自失身份。
到底她还坐在那个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位置上不是吗?
而二夫人说得好听,也是妾室。
正妻要对妾室客气,是品行。太客气,那是自轻。
再说,她偶尔还要借着这个地位狐假虎威的做护身符呢。
另一方面,小魏氏在礼仪行止方面看似没有瑕疵,让人挑不出错,看起来却也对她没有多尊重。
最后,肖绛干脆学着练霓裳,草草施了个军中礼。
确实不伦不类了点,确实也马马虎虎的,但就这样吧。
彼此一个照面,也不过数息,也就各走各路。
老郭却没走,对小魏氏左手单掌稽首为礼,目送这主仆三人离开后,又殷勤地对肖绛说,“老衲带王妃转转讲艺堂吧,您头回来,怕是不熟悉。”
也就这个大和尚,在王府里明目张胆管她叫王妃了。
但说实在话,有时候她听到这个名称会发愣,并不以为是叫自已。
可见,她心里并没有这样的盼望,也没有这样的意识。
她和高闯,在这件事上其实都挺矛盾的。
“不耽误你的时间吗?”肖绛弯唇笑笑,“找个书僮或者由我的丫鬟带着看了一看也是一样的。”
“王上今日要启程去巡营了,这一走得个把月。我是留守于胜京的,手边的事情倒不是多,王妃不必客气。”老郭说道。
高闯要离开一个月?
OK,信息接收到。
“燕北人虽然仰慕武国物宝风华,文化昌达,很多地方都要学上一学,但也有自已的特色。虽说有时候学得画虎不成吧,好歹是个意思对吧?但咱们王府的建筑,除了主院后头的观星楼,其他倒大多是典型的北风风格。”
这家伙前世不是导游吧?
看到老郭侃侃而谈,肖绛甚至想,这开场白好熟悉。
而且可不是么,这个火炕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说到讲艺堂,其实是个‘日’字型。”肖绛一边随着老郭慢慢转悠,一边听他继续说,“最前头的院子很大,用做讲学之用,是大课堂。东西两侧,是教习们休息之所。西厢三间,全是林先生的地盘。东厢,您和张教习一左一右,各占一间,中间那间是两位武教习共用。他们俩是大老粗,不作学问,也没有书本笔墨,不过是歇歇脚,不需要那么大地方。”
听语气,老郭与张,刘二位武教习很熟稔。想必军中常相处,早是旧识。
“这一排小暖阁,就是‘日’字中间那一横。”他们通过大课堂侧面的一道小月亮门绕到后侧,果然看到一排小巧玲珑的房屋,横向排开。
“这地方虽然光线差点,但背风,暖和,五间都用做小课堂。毕竟学里的孩子年纪不一,程度也不一样,除了林先生讲的大课之外,这边是张教习揽总。什么开蒙的,练字的,琴棋书画课都有,几个小先生先教着。他们没什么名气,却个个也有真才实学的。”
肖绛觉得王府私学的人员配备挺科学的,林先生是大先生,相当于校长。
张教习就相当于班主任。
他手下的小先生,是各科教师。
张,刘二位军爷显然就是体育教师,没说的。
关键是她有点悬空。
如果教习之职是班主任的话,她可是光杆司令。
本事令人存疑,本身是个女的,教习之职不高不低……
她的职场地位还真尴尬。就差在脑门上字几个字:裙带关系,潜规则,陪老板睡的……
不过高闯从没有招幸过她,就算招了,她想尽办法也不会去。
她肖绛穿越古今,不是为了当玩物的。
“就是女工和女红,这边没有。想学的,要去桑扈居找小魏夫人。她手下真有几个能人,全是魏家陪送过来的。”老郭事无世细,说得认真,“至于女德,燕北不讲这个。倒不是燕北女子无德,而是和男人差不多要求,并无特殊的。”
肖绛挑挑拇指。
真棒!
虽说是气候,国情,民族性格和男女比例的问题赞成的,不是意识超前,但仍然让人感觉很舒服啊。
“这若让武国女子知道,大概她们嘴上不敢说,心里都得喊一句:恨不生为燕北女啊。”
老郭哈哈大笑,对这种赞扬很是受用。
“不过燕北苦,女子更苦,只怕娇滴滴的武国女子受不了呢。”他转而又说。
肖绛耸耸肩,“每个人的人生要求不一样,舒适当然更好,可相比起来,不自由,毋宁死。”
她说这话的时候,气势很是豪爽大方,倒让老郭高看一眼,只觉得自已眼光好,早说了这位王妃不是池中之物了呀。
“后面,就是‘日’字的另一半,比前院的地方还大两倍,是习武场。”老郭拢着手,站在暖阁前,“都是些射箭的靶子,练力气的石墩子,还有马厩和武器架子之类的,王妃还要看吗?”
“以后有机会再去看吧,承情承情。”肖绛拱拱手,发现这种军礼用起来很顺手,即表达了谢意,又不那么麻烦,打算以后常用,反正她也穿男装,“就不知道今天新入学的学生是哪一位?”
老郭笑眯眯,掩饰眼中闪过的微光。
聪明呀,知道新入学的生员是关键。
启学第一天就差点出了丑这件事,王妃于淡然之中还是要查查的。
“本来新生入学,年前就要定好的了,学里自然也提前知晓。”老郭好整以暇的说,“但情况特殊,这回正是走了小魏夫人的路子。”
果然啊,这不动声色的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