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蛇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没有人知道。
这次它似乎变得聪明了一些,过来的时候根本没发出任何声音,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附近的温度在一瞬间降低了不少。
盛先生不再和自己脑海中的声音对话了。
他浑身一激灵,回过了神。
“对面的那个,是我的幻觉还是……”
盛先生一脸疑惑地看着旁边的两只大眼睛,开口问道。
不过盛爻他们惊恐的眼神已经能说明一切了,盛先生立马从迷茫状态转到了战斗状态。
当年跟虎子下的那个斗,到现在盛先生都心有余悸。
对于一般的都,如果出现了活物,必然是不好对付的。
这些要么是驯化了的镇墓兽,要么是常年昏睡,只在有人进斗才苏醒进食的凶兽。
不管是哪一种,对守夜人来说都是极为糟糕的情况。而当下的万妖谷,虽然尚且算不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斗,但是大斗里该有的,它是一个没少。
万妖谷的妖怪们快要死得一干二净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活着的,绝不可能是善类。
尤其是,在老金破例进入万妖谷之前,这里是没有任何一个蛇妖的。
安倱在看到那条蛇的第一时间就画了一个小型的结界,但是三个人是面对面围圈坐着的,这结界的范围虽然将将包住他们,强度上就弱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盛爻的面前,然后把盛先生带到了自己身后。
于是情况再次变成了之前的样子,三个人不得不靠着安倱,等大蛇自己离开。
于是大眼瞪小眼地,三个人一条蛇就这么互相看了半天。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盛爻才慢慢从安倱身后露出了头。
“我怎么觉得……那条蛇好像没感觉到我们一样?”
她慢慢开口说道。
蛇类不像是其他的动物,它们一向不是最好的偷袭者。
尤其是当它们已经和猎物正面相遇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没有待在那不动的道理。
但很奇怪的是,从刚才它出现一直到现在,那条大蛇就静静立着一个脑袋杵在那。
如果从一开始他们就没被发现也就算了,但是按照那条大蛇出现的时间计算,两个有体温的人必然是已经暴露在对方的感知当中的了。
即使安倱挡住了前面的路,那条蛇感受不到他们的体温,也不太可能直接在那等着。
这会,它应该早就离开了才对。
更加奇怪的是,它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不向上一次,隔着很远,他们就已经听见了它移动时发出的响动。
不光是这样,即使在一个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他们也看不到那条蛇的信子。
盛爻的话说出来之后,盛先生他们俩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仔细观察对面的那条蛇。
尽管距离并不算太远,对面的蛇依旧是影影绰绰的,他们也感觉不到它身上的冰冷黏腻,还带着腐烂味道的气息。
“那条蛇,是不是已经死了?”
安倱默默转头,开口问道。
在场的三个人里,他是最不需要担心这条蛇的一个。
盛先生摇了摇头,还是不敢做太多的动作。
他已经不是一朝被蛇咬了,他是十年几乎天天被蛇咬,担心和惧怕几乎是本能一样的存在了。
但是盛爻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她直接蹲在了底衫刚开始计算。
盛先生的心猛地提了起来,高度戒备地看着前方。
但是预料中的,突然扑上来的大蛇和一场恶战,却并没有发何时能。
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盛先生还是摇了摇头,轻轻砸了砸自己的头。
“你们确定,那边的东西是真的吗?”
盛先生的表情里充满着不确定和怀疑,他刚才一直在和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对话,但是现在那个声音消失了。
与此同时,对面突然冒出来了一条触摸不到的大蛇,事情就变得十分诡异了。
在极度黑暗的情况下,人的所有感官都会被无限放大,但眼睛的作用,却会被一点点削弱。
就像生活在地底的动物们,眼睛都几乎退化了,耳朵却很发达,是一样的道理。
但是这对盛先生来说就是一个太过不行的消息了。
他的视觉是被无限削弱的,可他还是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
好的坏的,老的新的。
虚虚实实的一幕幕,像是临死之前的走马灯,不断用这个黑暗的背景,呈现在他的面前。
被放大的不光是他的感官系统,还有他的敏感和脆弱。
这许多年来在生死之间游走,盛先生早就习惯了戒备和防守。
而在这样不知虚实的环境当中,这种戒备和防守,也被无限放大,最终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他努力地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却怎么也看不穿。
盛先生这一句话出来,安倱自己也愣住了。
这是他最不想经历的一种情况,但是盛先生提出来之后,他几乎要相信这就是真的了。
《守夜人行为规范》第一款第一条,在斗里不说害怕,人吓人,吓死人。
这条准则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各种避讳的称呼,成为每一个守夜人入行之初,必须要熟记于心的一段话。
原因其实很简单,斗里的环境多半疑难逼仄,再加上心里暗示的作用,一点点小小的惊吓,都有可能变成群体性的恐慌。
而一旦这种恐慌蔓延开来,就很能保证会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了。
安倱之前已经被那个斗篷男克罗克曼吓得不轻了,再加上盛先生这么一句,整个人顿时汗毛倒竖。
在场的一共三个人,其中有两个是守夜人。
虽然盛爻还远远不到看到幻象的守夜人的最低年龄,但是世事难料,谁又能说的准呢?
而安倱虽然看上去是一个自由人,但实际上,他离开教会的时候,并没有销毁自己在教会当中留下的所有资料。
而等到洛朗上台,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删除安倱的资料。
换句话说,现在的安倱,实际上还是教会的一份子。
如果这样也就罢了,更严重过得是,安倱当初在教会当中的位置,是红衣主教。
——几乎没有一个人得到善终的红衣主教。
这其实也是当年斯塔夫主教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安倱殆尽教会的原因之一。
毕竟本来以安倱的体质,能够得到善终几乎是个奢望了。
反正都是不得好死,说不定进入教会,还能给世界……
或者还能给他自己,带来各种便利和好处呢。何乐而不为为呢?
安倱有些紧张地蹲了下来,静静看着盛爻。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开口道,“所以,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真的看错了,这个东西,本来就不存在?”
安倱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了,他连呼吸都在紧张。
但是这种紧张和从前的羞赧完全不同,里面还带着无限的揪心和难过。
“不不不不,你们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盛爻一抓头发,抬起了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几乎要双眼含泪的两个大男人。
“不是你们这一个个怎么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呢?”
盛爻轻轻拍了拍盛先生的肩膀,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你看嘛,如果我们已经死了,其实是根本没办法判断的,所以我们只能此先靠着感觉,假设自己还活着,不是吗?”
这句话一出来,安倱和盛先生都整个炸了。
他们已经慢慢开始,把所有负面的东西,疯狂装在自己的身体当中了。
盛爻一条道假设自己为活着,他们几乎是一瞬间,就开始猪呢比推翻这个假设了。
但是盛爻能碰到盛先生,却是等了一会才碰到安倱的,这几乎就是个不争的事实。
换句话说,盛爻和盛先生还在同一个维度,但是盛先生,已经在另外一个维度了。
而同时,安琥是个灵体,早就众所周知了。
那也就意味着,盛爻和盛先生,还不是个灵体。
其实这个过程并不是十分复杂,但是盛先生已经没有那么多空余的脑回路,去装载着些思考了。
“我说,你能不能别一天天怨天尤人的?”
脑内音再次响起,盛先生盛先生暂时找回了一丝清明的甚至。
“这部剧是个平原迷宫吗?把你们为难诚征样子?实在是不容易啊!”
脑内音一副欠扁的样子,狠狠鄙视了盛先生他们一通。
“你行你来啊!”
盛先生有些愤怒地喊道,随访却根本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声音,盛先突然有一种自己已经睡着了的感觉。
所以,他这句话,其实是说出来的。
盛爻和安倱都能听见,但是他们都装作没有听到。
“什么情况?”
两个人努力吧眼睛努力地没有看向盛先生的方向,过了一会,才转过头,把商量的结果给盛先生看。
“您看,我算出来的,大概就是这样了。”
盛爻的语气很用力地修饰过了,虽然怎么听都是平时的状态,但是这会却带着一丝丝的诡异。
“平原迷宫吗?有意思……”
盛先生看着盛爻的时候,总算是一口气收了回来。
“总归是要把她带出去的嘛……虎子的事情……不能发生第二遍了。”
对于盛先生和虎子两个人来说,他们的相遇几乎都是人生中的高光时刻,但是同时的,也几乎都是两个人悲剧的开始。
早年的盛先生虽然几乎都在为盛爻兜转着,寻找着,但注意力也不可能永远都全铺在这上面。
虎子就是在他最低谷的时候出现的。
而且,出场的方式,和小时候的盛爻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存在,对盛先生来说,有点像是一只猫。
瞬间疗愈所有悲伤的那种。
但是最后的故事,盛先生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想把这些,都带到坟墓里。
“平原迷宫,是个什么东西?”
安·好奇宝宝·倱,上线了。
“字面意思,”盛爻解释道,“和之前在柔然城里碰到过的那个差不多,就是那个里面用的都是甬,这里直接就是一大块平地。”
盛先生点了点头,在正经的古墓里,其实这样的机关并不是特别多,除了那种顶级的皇陵,很少有人的墓里,能有足够放置平原迷宫的面积。
其实之前公主岭的二层倒是有点像,只是那里的东西,相对这边可是要高级不少。
这东西,在老辈的守夜人嘴里,都叫它厌阵。
这个“厌”,可不是说这东西讨厌,虽然它确实很烦人就是了。
它是厌胜的意思,就是当年把陈阿娇打进冷宫的那种。
厌胜之术是目前还在使用的,最古老也最简单的巫术,或者巫术道具了。
这并不意味着它就不能变得极其复杂,或者杀伤力很低。
有文献记载,在上古时代,还没有绝天地通的时候,大巫们甚至可以用赤铁粉伪装成死者的血液,以此欺瞒天地,让亡者复生。
当然,自从颛顼让南正重管天,火正黎管地,天地不再相连之后,有这样能力的大巫就几乎看不到了。
到了现在,即使是邦妮,想要复生什么人,都需要付出相等的代价。
自然,生命的等价物,还是生命。
而这样的巫术,在厌阵当中,绝不在少数。
甚至很多帝王陵里,会企图布下这样使人复生的厌阵,以期让自己复活。
不过成功了的几乎没有就是了。
当初盛先生和虎子下的那个斗里,用来做厌胜的,就是蛇群。
当时的情况即使到了现在都让盛先生汗毛倒竖,就不要想亲身经历了。
“但是在这里一定要小心,里面不知道埋着什么东西呢。”
盛先生出声提醒道。
安倱的神色一瞬间慎重了起来,能让盛先生说出来小心的,就绝对的不太可能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但是他们现在视野受限,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安倱一眼望去,左右几乎都是一样的,他也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唯一奇怪的,就是对面的那条蛇。
“所以,那条蛇……”
安倱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两只有些瘆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