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蒙三人再次见到孙英的时候,他已经是全身血污了,不过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怕的就是他此时还一脸的淡然,从水井中自己打了两桶水,认真的清洗着自己。
“看培乾这个样子,他应该是已经习惯了。”蒯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这一幕,就像是一个老父亲看着自己逐渐长大的儿子一般。
“嗯嗯!”刘复一脸无所谓的点着头,他现在顾不上看孙英,刚刚从厨房里找到了一坛子好酒,正在狂饮。
孙英还没有洗漱完成,征南将军曹仁就已经先行一步到来了。
“满伯宁那厮呢?”曹仁没有和人寒暄,直接将正在清洗自己的孙英给拽了起来,“你们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自己弄成这幅德行,大晚上的某家还以为见了鬼呢。”
孙英看到曹仁,咧嘴笑了笑,冲着柴房那个方向一指,“老师在那边,交代过小子,您来了就直接过去就好。”
曹仁点了点头,也不再和他继续说话了,径直的去找满宠了。
等到曹仁等人离去之后,孙英也将自己清洗的差不多了,然后来到蒯蒙等人身边,第一件事不是和他们打招呼,而是直接将刘复手中的酒坛拿了过来,大口的喝了起来。
“之前在南阳说的话,还算么?”孙英看向了刘复,还有他身边的蒯蒙。
他们都是打着游历的名号来到荆州的,只不过因为孙英的原因,蒯蒙曾经答应了田豫三件事,其中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是在樊城杀敌。
“某曾听闻,曹仁将军想要弃城而走?”蒯蒙接过孙英手中的酒坛,也喝了一口,“樊城乃是前线重镇,为何放弃?”
“众将多有劝逃,吕常曾经力主于樊城抗敌,但是受到排挤,最后无奈前往襄阳驻守!”孙英冷笑一声,“校尉牛金为首的诸多大将,都曾劝说过曹仁将军!”
“曹仁妥协了?”
“以河内司马家为首,天下半数世家参与其中。”孙英嘴角的冷笑几乎没收起来过,“汉中大战了数年,都不见中原出动了这幅阵容。”
蒯蒙无奈的摇了摇头,“除了曹子孝之外,现在中原的老将大半都在荆州这附近了,校事府居然还想着引诱关羽孤军深入,这次他们是真的玩砸了!”
从年初开始,张辽便已经禁止出兵了,所有大军全部龟缩到合肥,不和孙权正面交战,吕蒙更是一边称呼着关羽英勇,一般将大军布置在关羽身后,一副你看不见我的架势。
徐晃更是带着新招的数千大军,一步三晃悠的来到了荆州边上,说着自己是在训练新兵,中途魏王曹操还给他增过数次援兵。
可就是这么一个形势之下,南阳大乱之时,中原派出来的不是在合肥已经没有战事的张辽和训练新军继续上战场的徐晃,而是一直在樊城提防关羽的曹仁,以及一个和汉中那边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庞德!
足足四个月时间,关羽看着几乎是空无一人的樊城,愣是没有越雷池一步,而是和江夏的文仲业打的有来有往的,俩人就差在江边把酒言欢,喝酒到天亮了。
等到曹仁将防守布置好,将樊城,襄阳,庞德三个人连成一条线之后,关羽这才慢悠悠的出兵,冲着襄樊一线而来。
若非是蒯蒙亲眼所见,关羽在江口决堤的那一刻,亲率大军冒险冲锋,一战击溃于禁所部和庞德所部,恐怕他都要觉得关羽这个人是不是有些徒有虚名了。
就在三个人互诉衷肠的时候,李鍪从外面赶了回来,虽然身上干干净净的,但是孙英还是从他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刚刚动手了?”孙英将酒坛递了过去,刚杀过人需要用好酒来解乏平息心中的气,否则对身体不好。
“有两个人一直在府里游荡,我就过去看了看,结果我都没说完话他们就冲了过来,而且还是下死手!”李鍪大口的喝了两口酒,用袖子抹了抹嘴巴,“杀了一个,另一个带着那人的尸体跑了,我怕你们出事也就没追!”
孙英点了点头,也是十分的无奈,“就这半个月,满宠将军已经被刺杀了数次了,都习惯了!”
众人听到这里变得有些沉默了,大家没有再问其他的,只是一起沉默的喝酒,知道都喝的有些迷迷糊糊的了,蒯蒙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用力的拍着孙英的肩膀。
“明天记得给我等弄一身皮甲!上阵杀敌不能不穿皮甲!”
说完之后,便一步三晃悠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呼呼大睡起来,而刘复和李鍪也是说了类似的话,然后同样摇摇晃晃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孙英突然睁开了那迷蒙的眼睛,嘴中不禁喃喃的说道,“阿蒙喝醉了还能解释,你们两个一个千杯不醉,一个随时随地都保持着清醒,也装成这个样子,真是过分啊。”
说完之后大口的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之后也默默的离开了凉亭,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
次日,不知道是不是一整晚都没有合眼的曹仁,盯着通红的两只眼睛出现在樊城他自己的将军府里,同时召集所有樊城大将以及汝南太守,协助曹仁的满宠,前来议事。
孙英和刘复都作为弟子,刘复和李鍪作为护卫,也有幸随同满宠前去,不过他们是没资格进去正堂的,只能守在门口偷看。
“诸位将军,关羽来犯之事,想来你们也已经知道了,对此尔等可有什么意见?”曹仁见众将已到,便直接进入正题,“于禁,庞德二将,一死一降,我樊城兵力只有这么多,是守,还是逃啊?”
曹仁麾下众将之中,陈矫,牛金,吕常三人可以说是资格最老的。
但是自从当年江陵一战之后,陈矫便被魏王曹操收入了丞相府,后更是作为尚书在朝中任职,而吕常现在则是驻扎在襄阳,无法前来。
可以说现在曹仁麾下,地位最高者,只有那个莽夫一般的人物,牛金。
“启禀将军!”牛金也不负众望,第一个站出来,“那关羽今日连战连捷,更是有水淹七军之大势,实在是难以抵挡,所以末将建议,我军当暂避锋芒!”
牛金的开口仿佛是打开了诸将的话匣子,一个个都紧跟着他们开始说了起来。
“牛金将军所言甚是!那关羽此时正是士气大振之时,我等硬抗下去,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选啊!”
“曹征南,那荆州刺史胡修携南乡太守傅方已然投降关羽,若是我等再不离开,恐怕他们定会将我等团团围住,那时候内无余粮,外无援兵,我等危矣!”
在这不停的劝说曹仁退军的声音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
“放屁!”一直冷眼旁观的满宠突然怒吼一声,“尔等乃是大汉的将军,怎能说出如此胆怯之言!”
满宠本就威严,兼之又是樊城的二号人物,他一怒吼,曹仁麾下绝大多数的将领都将嘴闭了起来,除了牛金。
“满宠大人!”牛金不愧他混不吝的名号,冲着满宠毫无恭谨的拱了拱手,“别人怕你满伯宁,俺牛金不怕!你乃是个文人,不会打仗就不要在这里指手画脚,若是不小心伤了你,那可不好了!”
牛金作为一个副将,对满宠说话竟然毫无恭谨之意,甚至那威胁的意思居然都已经不加掩饰了。
而这种情况,莫说曹仁,便是他麾下众将都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培乾啊,看来你老师在这个樊城不太受待见啊!”刘复一脸的笑虐,冲着孙英低声说道。
孙英却也不恼,“曹仁麾下多是骄兵悍将,对先生不服那也是正常之事,所以今天不是将你带过来了么,想看看你这两个月可学到了什么?”
“那也得等那厮动了手啊,否则我前脚冲进去,后脚就被这征南将军府的护卫给乱刀砍死了。”刘复不屑的笑了一声,“不过我看这所谓的牛金将军,嘴上功夫明显比手上功夫好!”
就在孙英和刘复两个人相互斗嘴的时候,屋子里的争吵再次发生了变化。
“够了!”一直看着满宠和牛金争吵不出声的曹仁,这次突然怒吼着打断了两人,“昨日本将刚刚得到消息,胡修和傅方的大军没有来樊城和关羽会和!”
“什么?”除了已经知道消息的满宠以外,剩下的将领全都大吃了一惊。
“请问将军,不知那胡修和傅方的大军,现在到了何处?”牛金几乎是冲到了曹仁的身前,急声问道。
“陆浑人孙狼,在前些日子斩杀了陆浑主簿,然后想要率领陆浑之人南附关羽,关羽虽然接收了他们,但是没有让他们和自己会和,反而是给了孙狼将军印,并且将胡修等人的兵马调拨给了他,让他一路袭扰,返回洛阳!”
听到这里,众将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虽然洛阳也是十分重要,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洛阳就算丢了,那都是小事情!
曹仁见到他们这个样子,不禁冷哼一声,“尔等难道以为,他一介贼寇,拿到了数千大军,还会老老实实的回到洛阳据城而守么?”
“将军此话何意?”
“那孙狼,带着兵马一路杀向了许都!”曹仁猛地一拍桌案,“沿途盗匪,山贼不知凡几,竟然全都归顺了那厮,据悉现在他的大军已经有不下万人之中了,而且他们都攻到了郏下!”
“咕咚...”所有将领都变了脸色,郏下离樊城很远,但是离许都近啊,过了郏下,最多半天便能兵临许都。
“现在,尔等....”曹仁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粗狂的声音打断了。
“将军!”牛金那破锣嗓子直接在他耳边炸响,“既然乱军已经到了郏下,那我等更应该回军!”
曹仁缓缓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副将,放在桌案下的手,慢慢的握紧,甚至都发出了骨头交错“咯咯”一般的响声。
“本将....不太明白!”
牛金也知道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就算是彻底的得罪了自己的将军,但是当他想到那个人能够给自己的好处之时,便立刻就坚定了自己ID信念。
“将军,我军先在襄阳大败,兵力损失惨重,后又汉水决口,江水甚至已经漫延到了城中,若是此时关羽大军乘船而来,樊城几乎是一战可下啊!”
说完之后犹不满足,还继续说道,“若是现在离开,或许樊城会失,但是我等自身可免啊,更何况现在许都危在旦夕,若是我等坚守樊城而导致了许都有失,那我等便是千古罪人了!”
“牛金...”曹仁的嗓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起来,“本将为何不知,你竟有如此口才?”
“将军!”牛金冲着曹仁跪拜到,“此乃牛金肺腑之言,樊城不可守,许都才是真正的大事啊!”
满宠这个时候突然怒吼着打断了牛金的话,“若是樊城不守,关羽便可穿城而入,那时候荆州军一路坦途,我等将如何应对?”
“樊城之后仍有宛城!”牛金也毫不示弱,“宛城虽遭受大难,但是田豫已经将候音余孽收服,只需要控制住他们的家眷亲朋,强令田豫紧守宛城即可,等我军将郏下之敌击溃,自然可以从容的对付关羽!”
牛金的话也让刚刚已经闭嘴的将领们再次心中活络起来,本来他们刚刚还在担忧,关羽一战将于禁击溃,甚至收降了胡修和傅方两人,更是让孙狼为前部,进犯许都。
这一仗,无论是胜是败,他们都逃不了一顿责罚,但是刚刚牛金的话却是给了他们一条明路,樊城后面还有宛城,这也是一处险要之地,田豫更是被誉为北疆战神,乃是一员名将。
只需要田豫不计代价的拖住关羽,时间不用太多,最多一个半月,他们足够将郏下的贼寇尽数击溃,到了那时,便又是攻守异位的时候了。
看着众将眼中的光芒,便是已经决心死守樊城的曹仁也有些心动了,不说其他,许都可是有着他的亲族家眷,若是许都丢了,那他真的是百死莫赎了。
满宠看到这个样子,也是心中火气,只想问问,曹仁是什么时候变得耳根子这么软了。
“曹仁将军!”满宠也走到曹仁身边,冲着他说道,“宛城是个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您自己还不知道么?”
当初曹仁屠杀宛城,弄的整个南阳郡都民怨沸腾,虽然最后是因为校事府的原因,但是曹仁当初干的事情也是太过了,此时若是故技重施,真就用南阳百姓的亲属性命要挟他们,曹仁也有些心虚。
牛金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才说通的曹仁,再次被满宠一句话给拉拢了过去,顿时心中大怒,竟然不顾上下尊卑,直冲着满宠就一拳打了过去。
二人本来距离就近,牛金这一圈又毫无征兆,满宠一时不查之下,竟然直接被锤了一个乌眼青,而牛金得手之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再次一拳冲了过去,要在这征南将军府,当众殴打满宠一顿。
不过这次,他却没有得手,在他第一拳落到满宠身上的时候,刘复就已经冲了过去,当看到牛金还想打第二拳,刘复脸色一沉,一个大跨步拦在了满宠身前,然后直直的一拳擂了过去,然后将牛金打退了数步。
当牛金捂着胸口停下脚步的时候,赫然发现,同样吃了他一拳的刘复竟然是纹丝不动,直挺挺的站在满宠身前。
“小子,你是何人?”牛金作为樊城大将,此时被一个无名小卒给打退了,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屈辱,喝问过后都不等刘复回答,再次挥拳冲了上去,就要给刘复一个教训。
刘复看到这样子,也冷哼一声冲杀过去,要和牛金好生讨教一番,至于门口听到动静的护卫们,此时已经被李鍪给拦了下来,看着短剑在手,一副冷冰冰样子的李鍪,护卫们很自觉的选择了对峙,毕竟看情况,里面也不像是会出事的样子。
牛金虽然也是勇将,但一是因为他现在乃是赤手空拳,二是年岁慢慢变大了,再加上刘复在关羽手下被教导了这么久,虽然刘复现在还不是牛金的对手,但是短时间里却也不会败了。
就在二人打的你来我往之时,一直在主座上坐着的曹仁,慢慢站起了身子,缓步走到正在打斗的两人身旁。
“尔等是觉得我曹子孝老了么?”曹仁轻声一笑,突然脸上露出了一道狰狞,“一个跨步就挡在了两人的中间,然后双手齐出将两人的拳头直接握住,不让两人再继续争斗!”
“将军....”牛金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曹仁,眼神不禁颤抖一下,刚说了一声将军,就被曹仁打断了。
不是被话语,而是被曹仁用力的抛飞了出去,和他一起的还有那个刚刚交手的家伙。
“砰!”
“砰!”
两声巨响,刚刚还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齐齐的被掼在地上,半天不能缓过气儿来。
“这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敢啰嗦,本将先斩了你!”曹仁冷眼看了牛金一眼,那股杀意毫不遮掩。
刚刚还在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的牛金听到了这句话,差点真的背过气去,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没有说通曹仁。
“诺,末将领命!”牛金强忍着不适,逼着自己站起来,向曹仁行了一个礼。
曹仁扭头环视一周,看着麾下的众将,寒声说道,“关羽大军即将到来,尔等还想着弃城而逃?我等乃是魏王委以重任的驻边之将,再有言退着,皆杀!”
看着已经暴怒的曹仁,所有人都低下了自己的头颅,高喝一声,“诺!”
“都退下吧,从今日开始,紧守樊城,不许松懈!”
“诺!”
众将退下之后,牛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当他走到曹仁身边的时候,却是听到了曹仁低沉的话语。
“你且记住,世家皆是狼子野心之辈,若是你依旧执迷不悟,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牛金听到曹仁的话语之后,动作停顿了一瞬,然后紧跟着大踏步的走了出去,没有回答,也没有解释,就这么离开了曹仁的正堂,离开了曹仁。
(关于牛金的解释:牛金是曹仁麾下重将,只要看过三国对于南郡争夺战有印象的肯定都知道,牛金曾经率领着五百死士,直冲周瑜大营,虽然战果不错,但是自己也被陷了进去差点就死在了南郡。
是曹仁不顾陈矫的劝告,带领大军冲锋,亲自去将牛金这个麾下给救了回来,为此陈矫对曹仁的评价是“将军真乃天人也。”
按照这个说法,曹仁不单单是牛金的老上司,更是他的救命恩人,以牛金这种莽夫的性格,他应该对曹仁忠心耿耿,甚至报之以性命!
但是牛金却是让人开了眼,在樊城最为难的时候,牛金没有出现在任何的史书记载之中,可是这个牛金还不是一个小人物,他不单单是曹仁的部将,更是司马懿的爱将!
后来司马懿百日破辽东,屠杀公孙家族及其麾下官吏万余人的时候,他和胡遵就是司马懿依为左右臂膀的两个大将,时候更是曾被封为魏国的候将军,比老上司曹仁的官位也不低。
可是直到他被司马懿给杀了为止,曹氏已经被司马家欺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而这个莽撞的汉子,却是恍若未见一般,丝毫不顾及他也曾是曹氏麾下将,对司马懿百依百顺。
所以,作者在这里大胆猜测,如果荆州之战本就是三家角力的一场大戏,那么逐渐走上历史舞台的世家,以及其中的司马家是不是也扮演着一个角色呢。)
曹仁在樊城已经决定坚守了,甚至看着那滚滚而来,不断上升的江水,曹仁也没有再生怯懦之感。
而此时关羽的大军终于已经整装待发了。
此时的荆州军,已经打造好了数十艘战船,高大的战船随着奔腾而过的汉江水,一路杀向了樊城。
“关羽来了!”随着汉水冲击着樊城城墙,关羽的战船也出现在守卫樊城的士卒眼中,一阵阵的高呼将樊城的人心,都提了起来。
曹仁和满宠也冲到了城墙之上,看着随波而来的荆州军,看着那气势如虹的荆州军,曹仁若是说不紧张那绝对是假的。
关羽看着就在自己不远处的樊城城墙,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前进,老夫要和伯宁还有子孝好好聊聊!”
跟在关羽身后的周仓听到这话之后,立刻应诺一声,然后大手一挥,得令的舵手便带着关羽将战船驶向了樊城。
“我家君候想请曹子孝将军,满伯宁大人城前一会!”
“我家君候想请曹子孝将军,满伯宁大人城前一会!”
“我家君候想请曹子孝将军,满伯宁大人城前一会!”
三声高喊,关羽便让整个樊城都听到了他到来的消息。
几乎就是于此同时,郏下城门终于发出了一声巨响,两扇偌大的城门,在孙狼的怒吼之下终于被他麾下的乱军直接撞开了。
“冲进去!”孙狼镇臂高呼,冲着郏下城大喊着,“入城之后,刀不归鞘,烧杀抢掠一天一夜!”
孙狼丝毫不顾及城中那些百姓的性命,毫不客气的下了屠杀之令,而听到孙狼屠杀令之后的士卒也好,山贼土匪也罢,都发出了狼嚎之声。
“吼,首领威武!”
“将军威武!”
这一路上,无数的山贼土匪竞相投靠,随着孙狼麾下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他对军队的掌控也越来越难了。
不说其他,荆州刺史胡修,南阳太守傅方,这两个人的麾下将校不乏有威望之人,而那些山贼土匪赶在豫州这世家林立之地游荡,若是没有几分本事怎么可能。
可是相比于他们这些将校悍匪,这只临时拼凑出来的军队,他们的首领却只是一个义士,别说没有打过仗,便是杀人都极少,就凭他,哪怕有关羽给的荡寇将军印,那不容易将这群人制服。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孙狼竟然一路疾驰,遇山开路,遇水搭桥,一路攻城拔寨竟然无人能挡住他们分毫,让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逼近了许都!
并不是孙狼是什么天纵之才,而是他用了一个必胜的法宝,他直接对着所有人下令,“攻破城池,直接屠杀平民百姓,掠夺财物尽数归属自己所有。”
在这个乱世,当兵是为了什么,当土匪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够活下去,然后吃好的喝好的么?
现在孙狼给了他们这个机会,他们现在不单单是荆州关羽的麾下,更是能够光明正大的烧杀抢掠,可谓是痛快,能带给他们这些的,只有这个叫做孙狼的家伙,这群士卒土匪,怎能不拥护孙狼。
就凭着这一方法,孙狼是一路杀到了现在,别说天下人了,便是关羽知道了都有些惊讶。
此时郏下城也被攻破了,在下面便是许都了,那里有着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有着天下最多的财富,天下最聪明的人,天下最勇猛的人。
而这群人现在都聚集在了一起,在郏下城破的那一刻,关于孙狼等人的军报也到了他们的手上。
“现在这个样子,你们倒是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啊?”朝堂上,一个脸色阴沉的中年人,盯着面前的众多文武。
而他的身后,就是高高的九重台阶,以及一个坐在龙椅上,一脸漠不关心的皇帝,刘协。
在朝堂上,敢于这般放肆无礼的,又是这般年纪的,只有一个人,魏王世子,曹丕。
曹丕的语气十分的不善,他面前的诸多文武也都是一脸愤恨,却是无人敢于出声。
他们的愤恨并不是针对曹丕,当然他们就算是也不敢这么明显的表现在脸上,他的愤恨针对的就是军报上的那些人,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他们许都不远的万余大军。
“世子,如今之策唯有紧守许昌,然后让各个州郡速速派兵来源,敌军只有万余,还都是乌合之众,只要我等能守住许昌半月,待得援军来到之后,那群贼寇不足为虑!”
说话的乃是一老者,身形消瘦气度不凡,即便老了也不得不说,端的一副好相貌,正是对荆州颇为了解的监冶谒者韩暨,曾是荆州刘景升麾下宜城长,对荆州极为了解,自然知道来犯之军都是一群什么德行。
按理来说,韩暨的建言可以说是中规中矩,也是极好的办法,一群贼寇不足为虑,只要紧守许昌城,最多半个月,各路大军一到,就算孙狼等人再凶狠,也会被暴怒的曹军撕成碎片。
可是就算这么一个好的建议,却是被人驳斥的一无是处一般。
“胡说八道!”一个年岁和他相差不多的人站了出来,冲着韩暨怒斥到,“这孙狼等人在我豫州肆意妄为,虐杀百姓,屠戮平民,我等乃是大汉之臣子,怎可看着我大汉的百姓受这种苦难而袖手旁观!”
老人说话的时候,一副怒发冲冠之相,对着韩暨怒斥,那瞪大的双眼,那横飞的吐沫,简直让人觉得这就是一个圣人一般。
只不过在他说话的时候,高高的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却是一脸的嘲讽,甚至都想呕吐。
因为说话的这个人就是曹家急先锋,华歆!
当初就是这个人,将大汉的皇后以及皇后肚子里的龙子,亲手从后宫之中拽出来,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她来到了自己这个皇帝的面前,将大汉皇帝的尊严,将大汉朝廷的尊严,彻彻底底的踩在脚下。
而这时,他却是一副大汉忠诚的模样,扬言为了大汉的百姓,为了大汉的天下,真是让刘协只想吐出来。
“华子鱼,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韩暨也不是什么善茬,虽然他不知道这群关中和河内世家里的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他知道若是再让他们继续折腾下去,这大汉就真的没救了,或者说,魏王都会有危险。
“韩暨,你不过一学士而,挖挖沟槽,兴修堤坝你说说也就罢了,这种兵家之事,你既然不懂,就不要张嘴了!”华歆冷笑一声,对着韩暨继续着冷嘲热讽。
其实现在华歆的心中也是一阵阵的慌张和无奈,不说其他,本来好好的一招引蛇出洞,最后生生的让人家完成了威震华夏,现在贼人就在许昌不远处,而许昌的大军呢,让他们亲手送到了荆州,交给了曹仁,再由曹仁送到了荆州关羽那里。
若是让这群人知道,现在许都几无可用之兵了,不说其他,便是龙椅上的那位恐怕就又要生出许多事端了。
可是华歆除了驳斥韩暨以外,却也说不出什么好主意来了,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给曹丕建言到。
“启禀世子,下官觉得我等不应该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出击!之前战报曾有言,宛城在田豫去后已经得到了稳定,民生也快速的发展了起来,而之前的叛逆候音麾下的余孽,此时也已经归附了田豫.....”
“你到底想说什么!”曹丕一脸的不耐烦,自己的父王让他代理朝政,结果刚接手就弄成了这幅样子,他还在发愁怎么和曹操交代呢,“让你说贼寇的事情,你总没完没了的说宛城和田豫干嘛!”
“启禀世子,下官的意思其实是....”
“是想让南阳郡继续抵挡云长,然后调曹仁回来攻击孙狼,是这个意思吧,华大人!”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华歆的话,随着话音一个身材不算高大,半头华发,黝黑苍老的脸上还长着不少老年斑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随着他的到来,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沉重了几分。
“见过魏王!”
“见过父王!”
来的人正是曹操,汉中大战之后的曹操没有一直待在许都,而是不停的在许都周边探访民生,一些军情大事都是让他的儿子曹丕来处理,唯一一次插手,就是曹丕让曹植领军出征,但是曹植喝醉了,他插手将主帅人选改成了于禁。
剩下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冷眼旁观,并不单单是因为他要培养这个接班人,而是他的身体,的确有些不堪大用了。
但是,就算是年迈的曹操,也不是闲杂人等可以糊弄的。
“魏王....”华歆现在浑身都有些颤栗,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他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魏王走到华歆的身边,看着低头跪拜的华歆,语气平淡的说道,“子鱼,孤记得你是从江东来的吧。”
“是!”
“当初还是当今圣上亲自下令,让你为豫章太守,从此正是踏上了官宦之路,而后豫章被孙策攻破了,你便降了孙策...”
华歆很像反驳,但是微微抬头看着身边这个并不高大的老人,却是心中一颤,应声说“是!”
“老夫当年很羡慕你的才华,所以便豁出颜面不要,亲自上书,请求圣上将你从孙权手下调来,然后一路将你扶持到尚书令和御史大夫的位子上面,可以说,你是孤认为可以接替文弱的人!”
华歆浑身颤抖的更加严重了,“臣多谢魏王,臣有负魏王重任!”
“没有,没有。”曹操无所谓的挥挥手,“你的能力是没问题的,否则也不会将孤的这个世子糊弄的这般团团转。”
“臣不敢!”华歆被曹操这句话给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赶紧高呼到,“臣绝不敢如此啊!”
一直在龙椅上看戏的刘协看到这一幕,心中居然有着莫名的痛快。
“哎,从今天开始,你暂且回家养老吧,官职,俸禄照旧!”曹操只轻飘飘的用了一句话便让健硕的华歆回家归老了,至于何时能够再启用,便要看新王的了。
“诺!”华歆总有千般不愿也不敢忤逆魏王曹操的意思,只能低声应诺罢了。
曹操继续往前走去,走过了韩暨,走过了陈群,走过了曹丕,走到了大殿台阶之下。
“臣,曹孟德拜见陛下!”曹操没有跪拜,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恭敬的样子,但依旧是给刘协行了一礼,也未等刘协说话,便自顾自的直起腰扭过身子来。
刘协或许也已经习惯了这个样子,对此并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还无所谓的耸耸肩,继续魂游天外。
曹操转身之后,看着跪倒一地的文武大臣,低声喝到,“都起来吧!”
“谢魏王!”群臣得到了曹操的话之后,才敢站起身来,这一幕也不知道刘协心中是何等滋味。
“吏部郎卢毓何在?”曹操没有先问曹丕这个世子或者陈群这种重臣,而是先点了一个小小的吏部郎的名字,不过知道卢毓的人,都是心中猛地一颤。
刚刚快马加鞭从南阳赶回来的卢毓也是心中一慌,赶紧上前拜见到,“卢毓拜见魏王!”
“可有需要解释的地方么?”曹操语气依旧是那般平淡,但是却字字如同一击巨锤敲打在卢毓的心口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下官....无话可说!”卢毓也是双眼一闭,这次是他小看了关羽,本以为给关羽下的套,能够在清扫颍川汝南一带的世家同时,还能将关羽一举歼灭,顺带让寒门的田豫,满宠元气大伤。
本来上好的局面,却是让关羽弄得满盘皆输,从古至今从未有过这种兵分两路,大军在外被人堵着,前锋已经越过重重险关杀到许都外了。
便是三岁小儿都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是关羽就是敢反其道而行之,让大军不带粮草直接冲杀,这种手段,卢毓只能说心服口服。
曹操见卢毓没什么要说的了,便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之前济南相告老了,你便去那里吧!”
曹操一句话便让卢毓远离了中枢,更重要的是,离开了许都他就再也不能掌控校事府了,可以说这一击就断了卢毓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