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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田豫走出王家的大门之时,最先看到的就是早已在此等候的李鍪了。

“将军!”李鍪走到田豫身边低声行礼,“南阳郡已经肃清了,大火也已经扑灭了,各路大军在罗翔的指挥下,已经开始去支援四门,驻守城池了!”

“嗯,很好。”田豫点了点头,不吝夸赞,“你现在做事越来越稳妥了,刚刚你怎么不进去?”

“那群宵小近不得您的身,所以还不如在这里盯着,省的有什么不好的人,打扰到您!”李鍪脸上不悲不喜,丝毫没有因为田豫的夸赞而沾沾自喜起来,“那群校事府的人,小人未能探听出他们的来路,只知道是一个大人物!”

“当然是大人物!”田豫呵呵一笑,或许是南阳大局已定,心中不由大为畅快,难得的在路上给李鍪笑着解释了起来,“关于校事府,你可知道他们是如何划分势力的?”

“学生不知!”

“校事府分为天地人三才,其中那广布天下,无孔不入的探子,便都是人字的,其中那梅亭,你身边的这个王盼,还有里面那个老不死的王寰,都是人字之中,其中各州各郡乃至各县都上下等级分明,一人带一人,将咱们大汉那是查的清清楚楚的。

而这人字之中只负责情报收集,看似最为重要,但是里面的人却也是最为凄惨,他们受到的是最残酷的训练,但是他们的待遇却同样是最差的,在江东,在益州,稍有不甚便会身死不说,便是在这偌大的中原,只要被人认了出来,一定会被清理掉,以免误事!

校事府除了人数最多最重的人字一脉之外,更为重要的便是以执行任务为主的天字一门,你之前听孙英所说的那个天三,便是天字一门的翘楚,天字一门不管其他,只负责行动,刺杀,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命令和目标,以及完成它!

如果说人字一脉都是一群默默付出的忠实密探,那么天字一门便是一群为数不多但是冷血无情,实力强悍的杀手,尤其是天字一门的前几位,他们每个人都有绝技傍身,每个人都杀人不眨眼。

校事府有了探子,有了杀手,自然还要有决策之人,毕竟哪个地方都不会缺少天才,除了校事府的首领以外,校事府还有一位府主,那就是校事府地字号唯一的哪一个人,地藏!”

“地藏?”李鍪嘴里喃喃都说到,“里面那位,就是地藏么?”

“地藏是从西域传来的所谓佛学里的人物,有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口号,而地藏这个代号则是校事府的第一人府主留下的,那时候大汉有一句话,不畏曹公,但畏卢洪,卢洪尚可,赵达杀我!

这卢洪和赵达便是校事府的前两个府主,他们一个善于栽赃,一个善于嫁祸,两个人狼狈为奸,将朝堂上弄得怨声载道的,不过他们这么一折腾,倒是顺了那位魏王的意!”

对于这段往事,大家都或多或少有所耳闻,毕竟那两位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些,当初把军中弄得人心惶惶的,将大汉之中那些还忠于朝廷,忠于皇帝的士卒也好,将校也好,被拿下了八成以上,至于残存的不能说没有,但是绝不敢再度冒头了。

“刚刚那位...就是新一任的地藏么?”李鍪微微回过头,看向了后面的王家大院,现在他们已经离得远了,但是依然能够听到从那里隐隐传过来的真真喊杀之声。

“校事府的地藏...”田豫也是微微一笑,“也不知道这一任的地藏能够给这世间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国让将军认识他?”李鍪从田豫的语气中听出来一股异样吗,仿佛对这个家伙很熟悉的感觉。

“说不得认识,不过却也算得上了解。”田豫点了点头,不否认自己和他相熟,“老夫的确是有耳闻他入了魏王麾下,更是入了校事府,但是没有想到他能够爬的这么快,倒真是不负乃父之名!”

“他也是世家子么?”李鍪听完有些心塞,一个个大人物,一个个青年才俊,都是让他无比羡慕的人啊。

“他可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世家子,他虽然有个好爹,但是他爹可是一点好处没给他留下,除了一个差点要了他全家性命的烂摊子!”

“世家子还有这么凄惨的么?”

“你以为世家子是什么,都是一路顺风的么,他们享受着风光的同时,也受着更大的风险。”田豫冷哼了一声,“就说这位,他父亲文武双全不说,更是当代的大儒,从出世到去世,一生堪称传奇!”

“这样不好么?”李鍪的父亲去世的早,而且没什么大本事,他一直觉得有这么一个优秀的父亲,一定是极为幸福的。

“这样当然好,但是他脾气不太好!”田豫呵呵一笑,“十常侍当政的时候,他硬刚太监,何进去救他,他痛骂何进愚蠢,董卓进京之后,他大骂董卓无君无父,还当堂拔了剑要和他决斗!”

“这....”听到这里,别人或许还只是感叹这个人性格刚烈,但是李鍪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原来竟是他的儿子...”

“听出来了?”田豫笑眯眯的看着李鍪,“看来你老师对你的教育还不错,至少底子够扎实。”

田豫所说的底子并不是所谓的四书五经,礼义廉耻,而是对大势的了解,他们这群人对于儒家经典,百家理论虽然各有所通,但是最为看重的还是一个人的品格和眼光。

若是目光短浅,人品奇差者,学的越多,祸害越大,所以管宁育人先讲论语,诗经,以及春秋,这不是因为他是大儒,单纯是因为论语明做人,春秋明大势。

“先生教诲,学生自不敢忘!”李鍪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让管宁看见了绝对会大皱眉头,但是这么恭谨谦逊确实深得田豫的喜欢,毕竟老成持重之人在官场之上,更加会博得好感。

管宁扶着长须,哈哈大笑,“哈哈,你现在这个样子才对,这才像个成熟的年轻人!”

“卢子干当代大儒,更是和管师师出同门,更是出任庐江深得民心,平定黄巾军功卓越,便是董卓也不敢轻易对他下手,他虽是世家,但是确实靠着自身的实力,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对呀,卢子干是个很优秀的人,只不过脾气不好,或者说,这是个直人,他不屑于去做任何不法之事,见到不平就要去管,只可惜他这个性子确实是给他的子孙后代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啊。”

“地藏,就是卢师的儿子么?看着,很年轻啊。”

“地藏,或者说卢毓,他是卢子干的幼子,卢子干死的时候,卢家子还没出仕,特别是卢子干最后的一个职位是袁绍的军师!”

“难怪~”李鍪叹息一声,“卢子干死了之后过去惹了一堆的麻烦啊!”

卢子干一死,他那些大儒,名将的名头都已经随风逝去了,但是他的仇人可是还活着啊。

虽然十常侍没了,何进没了,董卓也被点了天灯了,但是袁绍也没了,作为袁绍的军师后人,在曹魏麾下怎么可能受人待见!

“卢子干一死,大儿子还是个蠢得,满脑子儒家经典礼义廉耻,除了这个什么都不知道,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让本就失去了顶梁柱的卢家更是雪上加霜!

大家本以为卢家就此落寞了,谁知道天不亡他卢家,卢毓这个怪胎横空出世,或许是这个家伙收了太多的欺负和委屈,他那张礼义廉耻的脸下面藏着一个十分诡诈的心!

平常人家都是长兄如父,撑起来一个破败的家族,但是卢家恰恰相反,卢毓一个幼子一路帮扶着他的大哥大嫂,还要四处拉拢他那个父亲之前的故旧,也真是难为他了!”

田豫的感叹也将李鍪的思绪带了进去,一个和黄敢差不多大的孩子,四处奔波,四处求人办事,只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家族延续下去,让自己的兄长过的更加滋润。

这其中的艰难,就算李鍪是一个外人从来未曾见过,也能够想象的到。

“唉,卢毓,真大丈夫!”这句感叹李鍪说的真心实意,之前因为他是校事府的人,对他一直没什么好感,但是现在知道他的过去之后,李鍪虽然还是不喜欢他校事府的身份,但是对于卢毓这个人,还是极为佩服的。

“好了,咱们到家了,战事也结束了!”

田豫止步,四周那一直隐隐传来的喊杀之声已经彻底消失了,看着面前那郡守府的牌匾,第一次觉得这个牌匾这么顺眼。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那些校尉将军吧,想来候音的那些麾下对此应该也是轻车熟路的,汉隆小子,去看看候音还活着么,若是还活着就去将他找来!”

“诺!”

当李鍪找到候令的时候,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遍地都是尸首,有贼寇的,有候令麾下士卒的,还有穿着百姓服饰的南阳义卒的,数都数不尽的感觉。

“候谦呢?”李鍪在路上已经知道这次南阳郡城损失惨重,候谦更是直接身死,但是对于这个只见过两次的汉子,他还是想要拜祭一下,这是应有的尊敬。

候令惨笑一声,伸手指着那沉重的千斤闸,语气十分的平淡,“就在那下面,想来就算将千斤闸升起来,那分辨不出他的模样了,我已经去让人去找衣物了,想给他弄一个衣冠冢,立一块无名碑,方便我等祭奠。”

“为什么要弄无名碑?”无名碑是说这个下面埋葬之人不配受人供奉,不可以自己名字见人,只写生平或者悼词,不写姓名,不写子孙,是一种很丢人的方式。

“我等都是南阳的叛逆,能有一块土地埋葬我等的尸身已是万幸了,至于其他,不再奢求!”

候令说的很淡然,仿佛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就好像他说的不是自己是叛逆,是一个英雄一样,可就是这种淡然,这种平静,在李鍪的眼中,却是让他感觉这么可悲。

“你们不应该是叛逆!”

候令看着李鍪,虽然他们年纪相仿,但是候令的经历和厮杀远不是李鍪可能比较的,看着一脸真诚的李鍪,候令开心的笑了起来,“能听到这句话某家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但是小兄弟,以后这句话不要再说了,你不要给田豫大人招惹祸事,他是个好人!”

李鍪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候令已经不想再和他继续谈论这个问题了,“田豫大人想要做什么,你来找某家应该是奉了他的命令吧。”

“田豫将军请少将军去一趟郡守府,有要事相商,至于南阳城防之事,暂时交给您麾下的将校和南阳义卒!”

候令点了点头,看到吴宪和叶开这两个家伙现在的样子,也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大包大揽了,微微伸手招呼过传令兵,“去找到罗校尉,让他接手南阳郡城防之事,现在人手既然足够了,便让一些兄弟退下来好好休息,等我回来了,咱就就该走了!”

传令兵看着也十分疲惫,看着一脸虚弱仍然强撑着的候令,蠕动了一下嘴唇,还是只大声说出了一个“诺!”

等传令兵走之后,候令一脸歉意的看着李鍪,“实在是抱歉啊,小孩子太累了,有些恋家不想走,让你们见笑了。”

刚刚赶过来的黄敢也看着那个跑远的身影,若有所指的说道,“你们本就不该走,你们才是南阳郡城的守卒,你们本就应该在这里。”

“哈哈,多谢了,快走吧,莫要让田豫大人等急了!”

一行人来到郡守府的时候,校事府的人已经接手了南阳郡守府的防御,毕竟自家的府主就在里面,将防守交给别人,校事府实在是没这个规矩,对此田豫也是不去管他,一副任凭施为的样子。

“国让将军,我等回来了!”李鍪交令之后便自觉的站到了田豫的身侧,隐隐的侧过身子,既防备着田豫的身后又能随时冲向不远处的地藏,这是他刚刚学会的习惯。

“候令,见过田豫大人,见过...这位大人!”路上李鍪已经将地藏的身份告诉了候令,但是候令仍然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对着地藏简单的行了一礼。

地藏也是一脸的微笑,仿佛他的脸上只会这么一个表情一样,他这个样子总是让李鍪想起另一个人,另一个远在关中之地的人来。

“候令少将军,自幼体弱多病,常年药不离口为南阳世家所无视,曹仁围困南阳之时,候令以病弱之躯登城,以病弱之躯杀敌,状若疯狂,杀敌数十,勇武之名响彻南阳,事后更是流亡在外,带领候音麾下余孽,与各路盗匪交战,保得南阳安危!”地藏先是笑着说了候令的生平,然后对着候令微微拱手说道,“某家地藏,校事府之人,见过候令少将军!”

“校事府的大人,”候令也再回了一礼,“我等只不过是一群余孽之辈,田豫大人便能对付了我等,又何必让你们校事府出手呢,这也太高看我等了吧。”

“你们这些人,的确是不值得我校事府出手,更不值得我亲自过来!”地藏含笑点了点头,竟然十分赞同侯林的话,“南边的孙权,西边的刘备暂且不说,便是现在已经和于禁交上手的关羽就够我等头痛的了,哪里有心情管你们这群家伙。”

地藏说的十分不客气,但是却没人可以反驳,作为校事府的府主,出去魏王和首领以外,最为位高权重的一个人,便是现在类似“监国”的世子曹丕都无权命令的一个人,的确不会把一群余孽放在眼中。

“既然如此,那今日让某家在此是何意?”候令淡然的抬起头,目视着跪坐着的地藏,“若是无事,我等还想早日回归,就不在南阳郡给田豫大人制造麻烦了!”

“回归?归哪里?荒郊野岭还是世外桃源?”地藏微笑着,“说实话,若非是朝中有人为了尔等去魏王那里死谏,我就算再清闲也绝对不会亲自来南阳跑这么一趟,还差点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

说这句话的时候,地藏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李鍪,又看了一眼田豫。

“大人说笑了,我等不过是一群余孽,就算说我等是孤魂野鬼也不为过,怎么会有什么朝中的大人物为我等说话,就算真认识什么大人物,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帮助我等,您就莫要戏耍我等了!”

“你的确是不认识什么大人物,但是不代表某些人不认识啊!”地藏若有所指的笑了笑,“对不对啊,田豫将军?”

“唔~”田豫抚着长须,微微笑了笑,“老夫只不过是写了一封信诉了诉苦罢了,顺带问问某个老家伙死没死,结果发现他还没死,还真是让老夫很开心啊!”

“程仲德若是知道你这么说他,想来他死的会很快!”地藏也跟着呵呵一笑,仿佛说的不是什么重臣而是一名普通的老汉一样,“你这一封信过去,程仲德差点把老命交代了过去,你是真不可怜他这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啊。”

“人老了,就得多动动,总想着找个接班人然后在床上躺着等死,那叫什么事儿!”田豫说的大义凛然,仿佛他说的是什么至理名言一般。

“你说的这句话,回头我一定如实转告给安国候,让他和你讨论讨论!”

候令看着上面你一言我一语的地藏和田豫,心中已经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了,“程仲德”的名号怎么会没有听说过,那可是当今天下最为顶尖的那些人之一啊,便是曹仁都不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程仲德跟随魏王多年,深得魏王的信任不说,当初魏王将天子迎往了许昌之后,便让程仲德领了尚书,后面更是让他改任东中郎将,领济阴太守,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下面那一句,都督兖州诸事!

那时候的魏王还只是曹操,他的麾下最好最重要的就是兖州,最为发家之地,非至亲至信之人不可任命,当时的程仲德便有这个殊荣,而程仲德的传奇不止于此。

身为谋士却行将军事,官渡之战为了给曹公找到粮草,亲自下手屠杀百姓制造肉脯,更是在官渡之后,亲自率军讨伐袁谭和袁尚两兄弟,最后官拜奋威将军,以军功封侯,也就是安国亭候!

可就是这么一个传奇,在后半生却是跌宕起伏了起来,先是因为性格刚烈被人诬陷谋反,最后虽然此时无疾而终,而程昱也被曹操继续倚重,但是仍然在曹操的心中留下了很重的钉子。

之后程昱就生了退意,想要给自己找一个接班人然后就可以安心等死了,他成功的将徐元直从刘玄德的麾下匡到了许都,骗到了曹营,但是他却是没能说动徐庶投降,反而因为这件事让他名声大毁,晚节不保。

在之后直接留下了一句,“知足不辱”便归还了兵权开始了闭门不出的生活,至此生死不知无人过问。

若非是在魏王登上王位的那一刻,将卫尉的官印送到了程昱府邸,恐怕世人已经将这个家伙忘记了,而得到了卫尉官印的程仲德也没有再度站起来,而是因为与中尉邢贞争威仪这么一点小事,直接被魏王给罢免了官职。

可就算如此,程仲德那也是一代传奇,更是这大汉谁也不敢小觑的人物,毕竟他可是当初魏王当初的五谋之一。

戏志才,郭嘉,荀彧,荀攸都已经先后去世了,仅存的只剩下他和贾诩两人,而贾诩毕竟是降将,和这个出则为将,入则为相的老人不能比,能够让程仲德出手,田豫绝对不是向他说的这般轻松随意。

“田豫大人!”候令往前微微走了两步,跪倒在田豫面前,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无论如何,我等绝不忘记田豫大人的大恩大德,下辈子我等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看着跪在那里的候令,以及他那还在滴血的伤口,地藏挠了挠自己的鼻子,嘴角带起一抹微笑,“先别跪,也先别报答恩情呢,若是事情那么简单的话,本府也不用亲自跑这一趟!”

候令却是没有搭理这茬,而是诚心诚意的说道,“成与不成都不重要,田豫将军乃是信人,我等一定要记下田豫大人这份儿情!”

地藏看到候令这个样子,也实在是不想再多说什么,有些人他是说不通的,而面前这个叫做候令的家伙,就是那种说不通的。

“田国让!”地藏扭过头看向了田豫,“虽然你是长辈,但是某家现在乃是地藏,出于公心,咱们现在还是公事公办的比较好!”

“那是自然!”田豫抚须一笑,“公事公办的好,公事公办老夫也就能放开手脚了!”

“那样变好!魏王看在程仲德的面子上已经同意放他们一马,你是想要招降也好,想要诛杀也好,那是你田国让的事情,也是你南阳郡的内事,与其他人没有关系,太守大人可有什么问题?”

“若是你没有什么其他的条件,那老夫当然没有问题!”

“若是没有其他条件,本府现在应该在汉水上面泛舟饮酒,而不是和你这个南阳郡守在这里扯皮!”

“说说条件吧,你校事府办事什么时候这么磨磨唧唧了?”

“你一个渔阳人,成天操着一口辽东话,也不怕死后入不得祖坟么?”地藏低笑一声,“候音麾下的那些人都可以招降,但是有几条规矩不能破坏了,这是许都的意思!”

“你说....”田豫轻轻伸手,示意地藏继续。

“候音当初占领了南阳之后,更是要联络关羽,这是大逆,谁都可以继续在南阳郡生存,但是候音乃是大逆,叛逆,这点不容更改!所以他的子嗣亲属,也不可饶恕!”

“老夫刚刚是不是就不该问你有没有其他条件?”田豫脸色一黑,看着身为晚辈的地藏,冷声问道,“是老夫给你脸了么?让你在老夫这里大放厥词?还是说许都那里最近太过于安逸了,惯得你们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田豫大人,咱们说的话,都会被人详细记录,然后原模原样的转告给首领和魏王!”地藏含笑说这话,还特地给田豫指了指站在门口毫无存在感的两个校事府的随从。

“老夫刚刚的意思是,幸得魏王英明神武,让我大汉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天子贤德,魏王英武,君臣相依,天下大同,实在是我田豫之幸运,南阳之幸运,天下之幸运啊!”

看着在那里恬不知耻的拍马屁的田豫,地藏撇了撇嘴,突然觉得现在的田豫和当初自己见过的那个叫简雍的碎嘴子一样,也不知道是谁把谁给带坏了,不过地藏也没有揭穿他。

“田豫将军不如听小子将剩下的那些条件说完,然后再做决定可好?”

“那些?”田豫猛地一拍桌子,“还真是给你们脸了不成?一个个的二八八在这里吆五喝六的,南阳怎么回事你们自己不知道么?还有脸在这里提条件了,怎地,老夫给你们德楞了也就算了,还没完没了了!”

看着一口渔阳口音的田豫,这次地藏是真的愣住了,他也算的上是走南闯北许多年了,但是这么作为一个外臣,还是那种官职不低的外臣,张嘴闭嘴就是辱骂,他还真是有些呆愣。

虽然他年幼出山,这么多年也算得上是饱经风雨,不说其他,就说从连各个世家的大门都进不去变成现在校事府的地藏,那也是经历了不少世事的,可是像田豫这种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现在的田豫,这么光明正大的开始破口大骂的田豫,让他想起了头离开许都之前,程仲德和他说的话。

“不要把你的那一套用在田国让的身上,他可是老一辈的人物,在这种人物面前,你那一套,行不通!”

最开始地藏真的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老一辈的人物,他知道的有很多很多,无论是他那位远在益州的师兄还是江东双绝,又或是曹氏五谋,但是他卢子家同样是一个天才,同样是一个不比任何人差的天才,他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时代了,所以对于一些老人物,莫说田豫这种压根在那个时代排不上号的,便是程仲德和他那个师兄,卢子家都没有放在眼里。

结果从来了南阳之后,这个他看不起的田国让是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大吃一惊,无论是环环相扣的算计,还是现在时而谦逊时而暴怒的性子,都是让他无比头痛的。

地藏看着一脸怒色的田豫,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两个负责记录的探子,刚想劝他几句,结果就再次被田豫拍着桌子大骂一顿。

“少在那里指指点点的,瞅你那揍性,让他们记,他们能听懂么?许都那些人都什么揍性你不知道嘛,你好意思给老夫在这里呜呜咋咋的,老夫告诉你,这事儿想都不要想!”

“咳咳,田豫大人,咱们不是说好的公事公办么?您这怎么还骂开街了,实在是有辱斯文啊。”地藏脸上有些尴尬,强笑到,“候音当初毕竟是联络了关羽,现在又是这么一个情景,若是对他都网开一面,对战事不利啊!”

“老夫知道!”田豫并不反对,十分讲道理的认可了地藏的话,“老夫自然是明白朝廷的顾虑,若是不严惩,想来樊城一地的情况那也是十分危险的。”

“国让将军明白就好,我等也没有办法啊!”地藏看到田豫讲道理便长出了一口气,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他不讲理,毕竟像田豫他们这个年代的人们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蛮不讲理!

“但是老夫知道归知道,人还是不能让你们动!”田豫大手一挥,将地藏所有的希望瞬间破灭了,“侯令乃是候音独子,现在南阳郡之守卒过半都是候音曾经的麾下,剩下的也曾受过候音的恩惠,若是老夫将侯令拿了,恐怕从今天开始,老夫就别想再睡一个安稳觉了!”

“田豫大人!”地藏也是有些恼了,虽然他知道蛮不讲理也是田豫的手段,但是这不妨碍他心中出现怒气,“某家不是再和你商量,这就是朝廷的条件,你想要招降这群朝廷的叛逆,朝廷允了,但是只诛首恶,余者不论,此乃朝廷的底线!”

“首恶?”田豫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案,用更大的声音回呛到,“什么是首恶!老夫已经查的很清楚了,当初南阳之乱完全就是宗子卿一人设计的,若是说首恶,那宗子卿才是真正的首恶!”

“田国让!”地藏听到了宗子卿的名字突然暴怒起来,猛地站起身来,“宗子卿乃是救出东里兖的功臣,虽然现在因为乱军之故行踪全无,但是毫无疑问,他乃是南阳郡的功臣,这毋庸置疑!”

“是么?”田豫看着一脸急怒之色的地藏却是丝毫没有买他的账,“老夫听到的怎么和地藏大人说的完全不同呢,老夫听到的是....”

“够了!”地藏直接打断了田豫的话,后面的话,绝对不能说出来,至少不能在这里说出来,“田豫大人,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吧,或者现在就让你身边的这个小兄弟将本府的首级砍下来,然后带着那些余孽去投奔关羽?”

田豫看着不远处冷冷看着自己的地藏,觉得这个年轻人真的是一点也不可爱,不过事到如今还是要办正事的,“他们不是余孽,他们占据郡城也是因为不堪役使,情有可原,如今更是保护了南阳郡城,挡住了马欢,可以将功赎罪了!”

“宗子卿乃是南阳郡之英雄,要入郡志!”地藏没有反驳田豫而是直接说道,“同样关于他们的事情,在郡志之中要冠以反叛之名,不过可以被宽恕,具体的,太守大人可以自行拿捏!”

“宗子卿不可再入南阳为官!”

“侯令这个人必须给朝廷交代!”

田豫盯着地藏,地藏也在看着田豫,两个人就和斗鸡一样互相对视着,他们互相揣测着对方的底线,谁都有恃无恐,谁也不敢率先撕破脸。

“宗子卿可以入郡志,也可以成为官员的楷模。”田豫还是先松了口,毕竟到了这一步他已经知足了,若是过分的话,恐怕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地藏此时也微微一笑,恢复他最开始的样子,“校事府刚刚丢失了一批卷宗,有些人的名字在校事府里就这么消失了。”

田豫楞了一下,看着一脸微笑的地藏,心中猛地一颤,知道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年轻人,能够带着卢家再次雄起的人,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侯令可以给朝廷交代!”田豫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侯令,继续开口说道,“老夫会亲自动手!”

“还是本府来吧。”地藏直接拒绝了田豫,“否者他还得往许都走一趟,朝廷不可欺。”

“南阳郡需要候音的名字,至少现在需要!”田豫摇了摇头,不同意地藏的话,“他的名字,南阳忘不了!”

“可以忘得了,当然可以!”地藏笑的十分和蔼,十分和善,“听闻田豫大人曾经有兴学的想法?”

“你这只小狐狸想要干什么?”田豫心中一颤,总觉得这个家伙要动什么坏心思。

“看田豫大人说的,小子是您的晚辈,怎么会在您面前耍心思呢。”此时的地藏笑容和善,一脸的真诚,仿佛是一名单纯游学的学子一般,哪里还能看得出半分校事府刽子手的风范。

田豫觉得还是说正事比较好,自己和这只小狐狸斗心眼不好说能行,“侯令之事....”

“呵呵,任凭太守大人处置便是,只不过到时本府做个见证就是了,至于其他,便在南阳郡找个地方埋了吧,就当是给他侯家一个落叶归根的机会也好。”

看着如此通情达理的地藏,田豫心中的那一抹阴翳却是越来越大了。

“若是如此...老夫这里没什么问题了!”田豫虽然不知道地藏到底在算计着什么,但是至少现在他的目标都能达成。

“既然田豫大人满意了,那么咱们就说说下面的事情!”

“下面的事情?还有什么事情?”田豫一脸的惊讶,“难不成我南阳郡还有哪里做的不好么?”

“非是如此,南阳郡能有如今的样子,田豫大人功不可没,只不过刚刚本府说要和田豫大人商讨的那兴学之事!南阳郡乃是重郡,兴学乃是必要之举,正好田豫大人有此心,我校事府定然支持啊!”

田豫看着对面的地藏,心中不停的打着小鼓,校事府一个以血腥残忍着称的地方,现在居然大言不惭的要帮助自己兴学,难不成这位校事府的新府主,地藏大人喝大了?

“这...好像不合规矩吧。”田豫虽然不知道地藏到底想要什么,但是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田豫大人,这件事,乃是魏王准了的,某家来此也有此意,在南阳,汝南,颍川三地大力兴学!”地藏却是直接抬出了魏王来压田豫,让田豫不得不同意下来。

最终地藏拿到了田豫的手令,同意地藏以某种名义在南阳协助自己兴学,同时也成功完成了自己的诺言,让候音的那些所谓“余孽”再次光明正大的走到了南阳郡的街头,沐浴在阳光之下!

“侯令代表南杨守军七千四百三十五人,多谢田豫大人的大恩大德!”

看着跪在地上千恩万谢的侯令,田豫也只是平静的将他扶起来,漫不经心的点着头,他脑海里一直是刚刚地藏走的时候那一抹奇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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