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鍪在一群人愤怒而又无奈的眼光中,拿着让他们无比渴望的布帛离开了赵府。
赵霖看着李鍪离开,看着一群人愤怒而又无奈的盯着李鍪,最后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心中也在哀叹,“赵家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懦弱了!”
“老太爷…” 老仆将李鍪送出赵府之后回到了赵霖的身边,“那人已经走了!”
“确定么?”
“老奴亲眼看到那人离开走远了,想来是不会再回来了!”老仆弯着腰,轻声说着话。
“那些人…都看了么?”赵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些难受,那些都是赵家的忠仆家奴,甚至还有不少赵家的旁系。
“都看了。”老仆轻声说到,“所有人全都是一击毙命,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手法干净利落,不是野路子出身。”
赵霖点了点头,心中对田豫的印象再次上升了两分,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猛地抬起头来,“那会不会是…那里出来的?”
“应该不会!那里的人虽然也是杀人不眨眼但是他们没必要将自己练得这么隐蔽,而且,换句话说,他若真是那里出来的人,也不会在田豫手下听命!”
“说的也对,也对。”
赵霖长出了一口气,挥挥手让老仆离开了,然后抬起头看向了下面不远处的赵匡,再看看一脸哀求的大儿子赵赐,心中更是摇了摇头。
“赵匡!”赵霖平淡的话语让还在颓然的赵匡猛地一个激灵。
“爷爷…”赵匡直接跪在地上,自觉的等候着老太爷的发落。
“你可知错么?”
“孙儿知错了!”赵匡弱弱的答到,“孙儿不该惹祖父生气…”
“砰!”一个瓦罐飞过,直接在赵匡的额头上碎裂开来!
“混账东西”赵霖拍着桌子怒骂了起来,“你也配称之为赵家子?”
赵匡被赵霖这句话吓得浑身战栗起来,虽然他这个赵家的家主当的和他父亲赵赐一样,名存实亡,但是那毕竟是家主之位啊,小老太爷总不能再活三十年吧。
可是赵匡今天若是被赵霖说成不配当赵家子的话,那么不用等赵霖再活三十年,身后的那些同族兄弟就能将他从赵家家主的位置上弄下去!
“爷爷…”赵匡赶紧向前爬了两步,哭喊着向赵霖求饶,“孙儿真的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啊!”
本来就一肚子怒气的赵霖,看到自己的孙子赵匡这副模样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非因为自己身子骨真的不利索了,赵霖现在真想跑过去一巴掌拍死这个不争气的玩意。
“哭个屁!”赵霖气的直拍桌案,“三十多岁的人了,你还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太爷!”赵匡的父亲赵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也觉得自己的儿子今天太过于丢脸了些,但是哪怕丢脸那也是自己的孩子。
“怎么,他哭你心疼了?”
“太爷,这孩子虽然也是经历了军阵,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之前我们那是什么阵仗,十人去三人回,那都是天大的幸运了。
这群孩子仗着自家的身份,在军伍之中那也是活的有滋有味的,所以现在回来了,难免有些失了计较。
不过孩子还都是好孩子,他们现在就是缺少太爷您的教导,希望,太爷您要以身体为重啊!”
赵霖看着一样跪在自己面前的赵赐,不由的感叹,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自己这一代人行走的如履薄冰,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冲杀出来,赵赐他们这一代也是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可是到了第三代....
“莫不是真如老祖宗所说,富不过三代?”
赵霖压住了自己心中的嘀咕,然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赵赐和赵匡,再看看远处一个个缩成一团看似老实实则看戏的家伙,心中的怒火那是更旺了三分,“赵匡身为家主却如此的目光短浅,暂时放下家主的位置,好好在家闭门思过吧。”
赵霖的话一说出口,顿时响起了一阵阵的惊呼,而作为当事人的赵匡则是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气,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的趴在了地上,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赵霖看到赵匡这幅样子,那心里更是厌恶,同时也在反思自己,最近这些年是不是总顾着和其他几大世家斗生斗死,从而忽视了对族内年轻人了教导。
等到赵霖甩袖离去之后,剩下的人也都一一离开,路过瘫在地上的赵匡的时候,年轻人都是嘲笑中带着兴奋,老人则是一脸微笑的对赵赐还有赵匡行礼告辞。
而所有人,从始至终,都未曾对今天在赵家所发生的惨剧发出一声评论,仿佛门外从来未曾死过任何人一般。
“起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赵赐走到了赵匡的身边,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还嫌丢人丢的不够么?”
赵匡抬起头,用无神的双眼看着自己的父亲,“爹,没了,什么都没了!”
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嚎啕大哭的赵匡,赵赐是又生气又可怜,自己当初得到家主之位时候,不想在族中过这种有名无实的日子,便一怒之下再次出了赵府,然后随着魏王的大军东征西讨。
虽然最后也没有出人头地,但是自己在外面好歹结识了不少朋友,开阔了很多见闻,回到家中见到依旧健硕的父亲赵霖和已经长大了的赵匡,赵赐那想当家主的心便更加薄弱了。
所以干脆就自己请辞,将家主的位置交了出来,安心跟着赵霖和各个世家打交道,虽然赵霖很多做法赵赐都不能接受,但是作为赵家杀伐之气最重的一个人,他也是有独到之处,不至于让其他世家觉得他们赵府后继无人。
也正因为如此,赵霖才在前两年,赵匡回来之后将家主之位直接交给了赵匡这个赵家所谓的,“后起之秀”。
但是谁曾想到就短短数年间,两代人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好了,匡儿,你在悲伤什么!”
“家主之位没了,没了!”赵匡眼泪是怎么也止不住,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到自己未来凄惨的日子。
“谁说的?”
“爷爷说的啊,刚刚爷爷说的啊!”
“那新家主呢?”赵赐一巴掌抽在了赵匡的脸上,将赵匡抽懵了的同时也将他的啼哭止住了,“你祖父可曾告诉你谁是新任的家主!”
“是...是...”赵匡足足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呀,祖父没有说谁是新任赵家家主啊,难不成是祖父要自己...”
“糊涂!老太爷都多大岁数了,你见过快九十了的人当家主的么!”赵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指着赵匡的鼻子怒骂到,“上任家主的家主之位一旦被剥夺,在没有新任家主之前暂时由老家主担任,老家主是谁?”
“是祖父啊...不对,是父亲您!”赵匡刚想说老家主是赵霖自己就看到赵赐举起来的巴掌,赶紧想了想改口说道,“对呀,上任家主乃是父亲您啊,也就是说,咱们家还是赵家的嫡系!”
赵赐看到赵匡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深知这个家伙还有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军伍生涯没有改掉他的纨绔习气,但是这几年有名无实的家主生涯倒是让他的脑子有了两分长进。
“若是明白过来了,就将你脸上的鼻涕眼泪好好擦擦,少给老子在这里丢人!”赵赐的怒喝让赵匡彻底清醒了过来,然后一脸羞赫尴尬的用衣袖将脸上的污秽给弄干净。
“从今天开始好好读书习武,老子看你这几年也是白费了,从今天开始,老子亲自教导你,但凡有丁点让老子不满意的地方,你小子便是要挨上一顿鞭子,莫要想着你娘救你,她敢啰嗦,老子就将她轰出去!”
赵匡听到平素里温文尔雅的父亲都说出了这般狠话,自然不敢再和之前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赶紧恭声应诺。
李鍪从赵府离开之后,径直回到了郡守府里,找到了还在和王盼喝茶聊天的田豫,倒也不去避讳什么,直接走到田豫的身前,将布帛往前一递。
“将军,东西拿回来了。”
“赵家的人可都老实了?”田豫结果布帛并未着急打开,而是乐呵呵的问道,“之前听说赵家的一些年轻人总是有些怨言。”
“将军放心!”李鍪脸上浮现了一抹微笑,很诡异的微笑,“就算现在赵家想要做什么,他也做不到了!”
“哦?”田豫呵呵一笑,“看来汉隆小子,你下手很快啊。”
“太久不活动了,的确是手生了不少。”李鍪此时却是很谦逊,“对了,小子来的时候,发现郡守府周围藏了不少老鼠,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藏在郡守府周围,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小子就将他们都弄晕了。”
“哐啷”李鍪刚刚说完,一旁眯着眼睛喝茶汤的王盼直接将手里的汤碗给扔了出去,然后赶紧站起来跑到田豫面前跪倒在地。
“小人请罪!”
田豫一脸微笑着看着跪在地上的王盼,“王家主这是要干什么?”
“小人请罪!”王盼依旧只是这么一句话。
“呵呵,听闻王盼家主和我郡守府的蒯家小子有些...交易?”
“是!”
“交易,都做完了么?”田豫的语气变得十分平淡,轻轻的抚摸着面前的桌案。
“还未曾尽全功!”
“那未曾不继续了呢?”
“小人有罪!”王盼将头深深的低下,王盼和蒯蒙的交易,前面几件事都做的十分愉快,蒯蒙仗着田豫新到,王盼还未曾完全摸清他们的实力,狐假虎威之下连续拿下了数个世家。
而王盼也打着郡守府的名号,在短时间里将胡家和张家两个实力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世家之田亩店铺之大半揽入怀中,一下子将家族中一些老人的嘴给堵住了。
但是再两人即将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王盼终于看清了郡守府的实力,或许说,南阳郡城的世家也终于看清了郡守府的实力。
兵不过百人罢了,根本不足为患,这也就是赵家今天一群年轻人嚷嚷着要和郡守府翻脸,也是王盼来此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的原因。
田豫自然知道王盼心中的那点小心思,但是这些对于田豫来说不重要,他并不在乎王盼心里怎么想,也不在乎的是王盼手里的实力,是不是能够为他所用。
“王盼家主。”田豫走到王盼的面前,然后将王盼扶了起来,“现在有些事情,不知道王盼家主可否帮助于老夫啊。”
“田豫大人尽管说,小人定当竭尽全力!”
“稍后老夫会让人给你送过去一些人的名单,听闻你们王家的消息在南阳郡是一等一的,想来各个世家之中,总是有你的人手吧。”
“...有!”犹豫了一下的王盼最后还是咬牙应道,“小人原将这些人手全数交于大人!”
“不用,不用,你将老夫给你的人选,都盯好了就行,剩下的,不用你多管!”田豫微微一笑,“去吧,将你的人都带回去,现在晚上还是挺冷的,若是在外面待上一宿,明天容易伤风。”
“诺...”王盼应了一声,然后行礼告退,“多谢郡守大人,小人告退!”
等到王盼离开之后,李鍪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打开布帛仔细看了起来。
李鍪看田豫看的认真,便想着告退,“国让将军,若是无事,学生便先行告退了。”
“怎么?困了?”田豫呵呵一笑,看他的样子,应该心情挺好的。
“还好。”李鍪现在变得有些沉默了起来,不是在田豫面前拘谨,而是真的变得有些沉默,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碎嘴子”了。
“若是无事就等等。”田豫将布帛收进来怀里,拿出蒯蒙之前给他的竹简,继续看了起来,“一会儿你还得替老夫跑一趟王家。”
“诺!”
田豫看李鍪应的很是轻松,忍不住提醒道,“王家不同于赵府,他们的人,和你差不多。”
“阿蒙和学生说过,学生有过了解。”
田豫还想提醒,不过看李鍪一副淡然的样子,再想想刚刚李鍪轻轻松松便将郡守府周围埋伏的探子给弄晕了,便放下心来不再多说。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田豫才将竹简卷了起来,然后伸手从旁边拿过一张已经裁好的布帛,提笔写了起来。
很快一张写满了各种名字的布帛便出现在桌案之上,田豫轻轻的将布帛上的墨迹吹干,然后叠好之后伸手递给了等候一旁的李鍪。
“去吧,小心些。”
“诺!”
出了郡守府大门的王盼赶紧跑到他知道的几处地方,看到已经昏迷倒地的手下,心中的寒意更是直冲脑仁。
吞咽了几口口水之后,赶紧想办法将那几个人弄醒,问清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迷的时候,王盼心中那最后一点侥幸也没有了。
“娘的,老子还是小看了田国让。”王盼用力的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吩咐道,“去将弟兄们都弄醒了,然后继续藏好,等着某家的命令,记住,务必都要藏好了,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诺!”
王盼回到家中,刚进大门便得到了赵家的消息,赵家家奴,私兵共计一百四十余人,竟然一夜之间被人杀了干净,就连旁系子弟都被杀了二十多人,若非是后院女眷孩子和赵家的嫡系都安然无恙,南阳郡的世家还以为这一夜之间,四大世家再少一个呢。
王盼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虽然之前听到田豫和那个年轻人的对话他就有所猜测,但是当他亲耳听到结果之后,心中还是不由的有些后怕,“田国让,名将也!”
王盼吩咐家中私兵家奴,明松暗紧,足足加了两倍以上的明巡暗哨,直到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应该万无一失了,才回到自己的房中,收拾一番准备睡下了。
刚刚躺下的王盼就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睡意,毕竟他也是忙碌了足足的一整天,迷迷糊糊的王盼刚刚要睡着就感觉到了有人在轻轻的推搡着自己。
心有所思的王盼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猛地睁开双眼同时右手往床边一伸就要将藏在身边的短刀拿出来。
“别摸了,短刀某家拿走了!”一阵悠悠的声音传了过来,让王盼的心头更是一惊。
王盼抬头看去,借着微弱的月光也只能勉强看到一个轮廓,不由轻声问道,“这位好汉,不知深夜来此是为何事?”
“奉国让将军之命,给你送样东西。”李鍪说这话便从怀里掏出了田豫之前写好的布帛,递到了王盼的面前。
王盼赶紧伸手将东西结果,同时犹豫的问道,“您是之前郡守府里的那个小将军?”
“某家不是将军!”说完这句话的李鍪便扭头离开,不再管在床上惊魂未定的王盼。
“小人恭送....恭送...送...”王盼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李鍪已经不见了踪影,若非是手中还拿着那布帛,王盼真的觉得刚刚那就是一个梦。
李鍪把玩着从王盼房间里搜出来的短刀,一路径直回到郡守府,这次他没有再去拜见田豫,因为他出来的时候看见田豫已经是哈欠连天了,想来现在也该睡了。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李鍪并没有直接洗漱睡觉,而是将门窗关紧,同时熄灭了所有的烛光火源,最后席地而坐,闭着双眼依靠在一个墙角里。
脑海里回忆起王越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作为一名刺客,不要总想着上床睡觉,刺客房间里的床铺是用来吸引敌人的目光的。”
李鍪逐渐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控制住自己的动作,慢慢的陷入了睡眠之中,只不过他这种睡眠只需要有丁点动静,他就可以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并且做出正确的行动。
今年几家欢喜几家愁,更有几家眼泪流,不过夜晚终归还是会过去。
南阳郡城的清晨伴随着满城的粥香告诉了百姓,新的一天再次来临了。
所有人几乎是重复着昨天的动作,整个南阳郡城再次陷入了忙乱之中,而这次百姓却是不再像昨天那般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了,他们不知道这种幸福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但是对于现在的南阳郡城来说,能看得到希望,那便是最好的。
候谦在清晨到来之前便已经走了,这次的事情十分重要,他交给其他人,并不放心。
南阳郡城外四十里的一处密林里,一群身着破烂皮甲,拿着缺了口的兵刃的汉子正在警惕着四周。
而密林最里面,则是在一个篝火旁围坐着一圈人,等候着一瓦罐的稀粥。
“吴校尉,咱们都多久没有吃到粥了?”一个双眼瞪着眼前的瓦罐仿佛冒出光来的汉子吞着口水说道,“这几天饿的兄弟们都要吃观音土了,今儿咱们能吃个饱不?”
这行人的首领,也就是那个所谓的吴校尉也是看着眼前的稀粥,眼睛中也带出来了一抹笑意,不过很快就克制住了,“一个个的别总想着自己胡吃海喝的,等粥好了先给外面巡视的弟兄们送过去点!”
“诺!”
一群已经饿的两眼快要冒光的家伙这时候却都是答应的毫不犹豫,在他们看来,将最好的饭食给那些辛劳的下属本就是最为应该的事情。
吴校尉看到这一幕也是满意的笑了,然后问身边那个长着山羊胡子的人,“最近绿林里可有什么消息?”
“嘿嘿”山羊胡子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自从刀疤子让咱们给屠了之后,一个个都老实的不行,至少现在可没人敢打南阳郡城的主意。”
“嗯, 这样便好。”吴校尉放下了心,但还是一直叮嘱道,“将那群家伙都盯好了,可别让他们给骗了!”
“末将明白!”山羊胡子正色说道,“末将定当死死的盯着他们!”
“嗯,南阳郡新来的这个郡守,看样子人不错,至少有他在,南阳郡城应该会慢慢恢复吧。”
吴校尉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当他们得到南阳郡城开始放粮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欢欣鼓舞了一整天。
虽然他们都是无法归家的游子,但是那个城池里还有他们的家人,朋友和各种回忆,他们希望那个生他们养他们南阳郡城更好,所以这一段时间以来,哪怕他们每天都过的十分艰难,但是他们没有人选择放弃。
“报!”就在一群人等待稀粥煮好的时候,一个在外巡视的士卒跑了过来,“启禀校尉,候谦将军回来了!”
从那个士卒脸上的欣喜就可以看得出来,候谦在这群人心中的地位还是蛮高的。
吴校尉也被这个消息弄得有些呆愣,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在哪儿?候大哥在哪?快带我等过去!”
候谦在密林外等候着士卒的通禀,看着一个个哪怕身上的皮甲都已经破烂到无法蔽体的地步,仍然站的笔直的士卒,看着一个个面黄肌瘦但是仍然双眼充斥着希望的士卒。
候谦的心里突然很想哭,就是这群家伙,守护了南阳郡城足足四个月,这些人里有候音将军之前的麾下,有卫开副将之前的士卒,也有本来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家伙。
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这群人聚在一起,相互守望了四个月。
“最近,还好么!”候谦看着面前的那张稚嫩的脸,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出了这么一句。
“还好!而且听说今天能喝到粥。”还只是个孩子的士卒咧开嘴笑了起来,“谢谢候谦将军,听吴校尉说了,这些粮食是您在那边想办法给我们送来的。”
“你们受苦了,真的,辛苦了。”候谦拍打着那士卒的肩膀,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你们放心,很快就会好的,以后咱们都能吃上饱饭,睡上安稳觉,还能给你找个婆娘过日子!”
“嘿嘿”那个孩子听到吃饱饭睡安稳觉的时候眼睛就亮了,等听到给他去个婆娘的时候,小脸一下子就红了,只是在哪里嘿嘿的傻笑。
“候大哥,候大哥呢!”
远处吴校尉的大嗓门子传了过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欣喜和焦急。
“吴宪!”候谦看到冲过来的吴校尉脸上也是带出了一抹笑容,“你个臭小子,还活着呢!”
上来就被候谦使劲儿锤了一拳的吴宪确实露出了一脸憨厚的笑容,“候大哥,还能见到您,真好!”
“好好好!”候谦也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见你们都还活着,真好啊!小老头呢,那小子怎么没出来!”
本来一脸憨笑的吴宪听到“小老头”的名字的时候,却是没了笑容,咬着嘴唇说道,“前一阵子,安众那边的盗匪刀疤子知道南阳郡城现在守备空虚,便想着趁虚而入。
我等和他在育阳战了两场,虽然最后将刀疤子一群人给屠了,但是我等也是折损了不少,小老头替我扛了一刀,最后没有挺过去,和其他的弟兄一样埋在了育阳。”
候谦听吴宪说完之后,更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虽然知道这段时间南阳郡城能够安安稳稳的,多亏了他们这帮人在外替南阳郡遮风挡雨,但是当候谦真的看到这群人,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发酸。
“其他人呢,罗翔,叶开,费齐还有,少将军呢。”候谦压下来心里的难受,继续问道,“他们还好么?”
“少将军身体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见好转,罗翔那厮去了镇平,叶开在舞阴,费齐…费齐去了樊城没了消息!”
“费齐去樊城干什么!”候谦惊了一下,“他这是要干嘛!”
“他要去给将军报仇。”吴宪沉声说道,“我们都知道将军是被宗子卿骗了,关羽是再利用我等,曹仁更是屠杀我等,但是关羽和咱们本就是利用关系,曹仁和咱们敌对,他们虽然可恨,但是咱们倒是不那么痛恨他们。
但是宗子卿不一样,这个骗子从始至终就是在欺骗我等,他是听命于谁咱们不知道,知道了咱们也惹不起,所以若是报仇,咱们只能找宗子卿那个家伙。”
候谦眼光一阵闪烁,“找到宗子卿那厮了?”
“哪里有那么简单啊。”吴宪苦笑一声,“这个家伙自从逃跑之后再也没有了消息,但是费齐说这个家伙一直在围绕着关羽和曹仁在骗我等,所以如果想要找他,只能从樊城那便想办法。”
“少将军知道么?”
“知道了,少将军也连夜去找了费齐希望劝住他,但是费齐并不听,坚持要去,最后少将军也没有办法。”
“哎”候谦也只能叹息一声,费齐是候音将军的亲将,跟随了将军二十多年,从少年时候就跟随着候音,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从来没有过一丝的犹豫。
候音将军死了,大家都很难过,但是最为疯狂的,只有费齐这个疯子,他是一个可以为了后候音将军与整个天下为敌的人。
“那费齐走了,他之前在的地方,是由少将军接替么?”
“对,少将军现在就驻扎在西鄂,离南阳郡城是最近的。”
候谦点了点头,候音将军死后,他麾下的三个校尉吴宪,罗翔,叶开加上亲将费齐护着少将军候令逃出了南阳郡城,曹仁离开之后,他们便跑了回来,在郡城周围四散开来,从四个方向守护者南阳郡城。
一个是为了保护南阳郡城的百姓不被一些流寇盗匪所骚扰,另一个也是为了离自己的家人更近一些,南阳郡城里面还有他们在乎的人。
候谦随着吴宪来到了密林深处,看到了那一大锅混合着野菜的稀粥,看着周围一个个吞着口水的士卒,心里更是不忍。
“吴宪,派人去通知少将军,还有罗翔和叶开,就说某家在这里等候着他们,有大事和他们商量!”
“诺!”吴宪应诺之后就要出去传令。
看着风风火火的吴宪,候谦赶紧将他叫住,“等等,先吃了饭再去,不着急!”
“嘿嘿。”吴宪回过头憨憨的一笑,“那是给士卒们吃到,他们累了这么长时间了,我的还没好呢,不着急!”
说完之后吴宪便跑了出去,安排人去通知少将军和另外两个校尉,而之前跟在吴宪身边的山羊胡子则是将煮好的粥拿去给士卒们分了。
候谦在密林里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同时也想着那些还在南阳郡城的百姓,想来他们也会很快就会变好的吧。
时间在等待中总是过的很缓慢,直到一天半以后,也就是第二天的夜晚,候谦等待的三个人才全部到齐。
“少将军!”候谦走到一个瘦弱的年轻人面前,“身体好些了么?”
候令很是消瘦,脸上也有些蜡黄,这是常年患病的样子,但是若是有谁敢因为他这个样子而轻视了他,那可是会吃大亏的,候令这个少将军的名号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候音将军的儿子。
更多的是因为候令本身就足够悍勇,说一个病秧子悍勇,这本就是很神奇的事情,但是这个词在候令身上却是实至名归。
南阳郡城保卫战的时候,被候令亲手杀死的敌军不下数十,这是一个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候谦就曾经亲眼见到候令将一个被他强壮数倍的壮汉活活咬死。
“谦叔!”候令看到候谦也是十分的开心,“南阳郡城还好么?姨母和阿妹,都还好么?”
“还好!”候谦用力的点了点头,“新任的南阳郡守至少表面上是一个正人君子,对百姓也还好,每日都施粥,虽然不能管饱,但是百姓的日子确实是比之前要好多了。
夫人和小姐也好,来之前我去看了夫人和小姐,虽然状态还是有些低落,但是身体确实已经有些好转了,他们都想念着您呢。”
候令也点了点头,“之前您让人送来的粮食侄儿也收到了,今天托这些粮食的福,咱们的士卒都吃了一顿正经的饭,士气更加好了。”
说道那些粮食的时候,一脸凶狠的罗翔还有一脸冷漠的叶开,两人的脸色也都是变得有些柔和。
“今天某家将几位请来,就是有件事想和几位好好商量一下。”候谦直接步入了正题。
“谦叔您说,我们听着。”
候谦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人,正了正脸色,说道,“之前南阳郡的新任郡守田豫找到了某家,他想和咱们见见面!”
“为什么?”候令脸色无悲无喜,只是想知道田豫的目的,“是劝降还是想说什么其他的?”
“这个事情某家也不清楚,他只是说,若是咱们不想一辈子都做贼寇的话,便相信他一次。”候谦严肃的说道,“这个人是真君子还是伪善某家并不清楚,所以某家不能做主,只能来和你们商量!”
候令陷入了沉思之中,罗翔只是看着候令一声不吭,他虽然是一脸的桀骜不驯,但是他却听话,候令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至于结果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他不会考虑。
而叶开则是闭上了双眼,他也在等待候令的结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以建议,却不多说,在他们这个小圈子中,绝对不能再出现两个声音了。
候令想了半天,开口说道,“那个田豫,还说了其他么?”
“他说他会保住咱们!”候谦据实回答了,“某家也不相信,也和他说了,咱们已经是朝廷定下来的叛逆了,若是他想要保住咱们,那就是和朝廷对着干,可是他不听。”
“他,是真心的么?”
“某家不知道!”
候令扭头看向了四周,看向了他身边的三个校尉,看向了更远处偷偷注视着他们这里的士卒们,这群十足每一个人都是南阳郡城的英雄,今天他无论做什么决定,这群家伙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自己。
也正因为这样,候令才这么的为难,他不想让这群可怜又可爱的家伙再收到伤害,也不想他们再活的这么凄惨,他们很多人,还都是孩子,他们的父母,他们的亲朋,还在南阳郡城,等待他们回家。
“在哪里见他?南阳郡城的郡守府么?”
候谦看到候令答应了下来,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心慌,害怕自己的到来会给他们带来不好的事情。
“不是,田豫说,让咱们明天晚上去城外的十里坡,他会让人在那里等着咱们!”
“好。”
一天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十里坡,南阳郡城城北十里之外,一个不高的小山坡,所以被叫做十里坡。
十里坡不高,不陡,莫说藏下什么伏兵,便是人多一些变会被发现,所以这个地方不是个埋伏的好地方,倒是一个见面的好地方。
李鍪很早就来到了十里坡,他身上还有着没有消散的血腥味,那时刚杀过人的血腥味。
“来都来了,就别躲躲藏藏的了。”一直闭目养神的李鍪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一旁,“五个人,脚步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得见!”
随着李鍪话音的落下,也是刚刚赶到的候谦等人出现在了李鍪的面前,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们之间的气氛也越来越诡异了起来。
“小....小将军”候谦靠着月光认出了这个年轻人,他们见过一次。
“某不是什么将军。”李鍪打断了候谦的话,直接站起身来,走到了他们面前,“谁是可以做主的?”
候令从后面走了出来,“小人候令,见过....英雄?”
李鍪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心底也是微微有了一声音叹息,“某家名叫韩龙!”
“见过韩龙公子!”
李鍪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布帛,“南阳郡城你们比我熟悉,这里有不少兵器甲胄,去取了吧,那里有人会告诉你之后怎么做。”
李鍪说完就要离开,接过布帛的候令突然开口问道,“韩龙公子刚刚杀了人?”
“怕你们能力不够误了事,来的路上便顺手帮你们解决了那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