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五的话说的很清楚,他们没有任何攻城用的器械,虽然这只是一个世家的院子,但是他们也不是什么大军,他们只有这么百来号人,而且也已经数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若是强行攻进去,就如同田五说的,要有折损一半的勇气。
若是白马义从真的在一个小小的胡家折损过半的话,那么田豫一定会暴跳如雷的,因为这样的话,田豫若是想要在南阳郡立足,便只能仰仗王盼所在的王家和赵霖所在的赵家了。
至于所谓的权衡双方,说句难听的,权衡这种事,需要实力才行,否则哪怕是刘景升这种天下俊彦,最后也是在荆州被世家处处掣肘,荆南之地只能放一个从子安抚,江夏之地更是失控了多年。
现在王家俯首,赵家认怂就是因为摸不清田豫的实力,再加上校事府的威胁,若是真让他们将田豫的底儿给探了出来,那么他们的想法会不会和现在一样,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若是派人潜入呢?”蒯蒙不善军阵,最后只能想到这个办法,“让人潜入,就如同之前汉隆那般...”
田五也想到了和他合作过的那个年轻人,那是一个让他震惊的年轻人,若是此时是他在此...田五仔细的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若是那位公子的话,想来应该是可以的,但是一是他现在不在此处,二是因为就算是那位公子,也太过于危险了,还是那句话,现在的胡府已经算的上是龙潭虎穴了,倒不是说他们多厉害,主要是因为他们这群家伙,现在防范的太严密!”
“那火攻?”
田五强忍着没有让自己骂出来,“四周都是民居!”
若是火攻,的确是很好很容易,但是胡府被烧完了,这方圆十几里的民居也都跑不了!
“难不成,真就没有办法了?”蒯蒙感觉自己有些头疼,好不容易将南阳的局势弄得这般顺畅,若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胡府,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乌有,那真是太冤枉了。
田五这时候也被这胡府弄得恶心,再加上实在感觉有些没面子,便没好气的说到,“若是有办法,你们这群娃娃现在还用在这里和某家废话么!”
田七本来也在像主意,猛地听到田五说这句话,心中惊了一下,赶紧冲上去冲着田五的屁股就是一脚,“你这个混账东西,在哪里耍混蛋呢!”
田五也知道自己刚刚失言了,但是依旧没有赔罪道歉,只是梗着脖子继续上前面去叫阵,希望他的辱骂能让胡府之中的那群缩头乌龟忍受不住而跑出来,不过这个效果,很明显,没有效果。
田七看自家的这个兄弟这副模样,心里也是着急,想要在蒯蒙孙英面前替他说说好话,却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一脸焦急的看着孙英傻笑。
跟着孙英干了一晚上破家灭户的事儿,田七算是看明白了,孙英这个家伙看似凶狠实则心软,而这个看似在处处为那些南阳郡的贫苦百姓谋生存的蒯蒙公子,却是个真心狠的。
在他眼里,百姓也好,世家也罢,哪怕自家将军,也不过就是一个个可以洽谈的条件罢了,就如他自己所说的,天下万物,都是有价格的
蒯蒙看田七这副样子,也是微微一笑,“田七都尉是想说什么么?”
“呃...蒯蒙公子,”田七看蒯蒙微笑的样子,总是感觉这个年轻人是一肚子的坏水,“末将,就是想说,田五他就是性子暴烈,但是他并没有任何的坏心的。”
“阿英也没有坏心。”蒯蒙并不生气田五出言不逊,他主要是看不惯田五对孙英的态度,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算了,田五都尉乃是一个真正的汉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看着一脸和善的蒯蒙,田七想要说的话也只能咽回去,然后低声道谢,只能在心中期盼着,这个一脸微笑的公子哥,说的是真的。
田五在前面骂的嗓子都要冒烟了,但是胡府就是不出来,蒯蒙等人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在一群人在考虑是暂时放弃还是干脆不计伤亡的强冲之时,后面传过来一阵骚乱。
蒯蒙回头看去,发现后面的白马义从自觉地从两边分开,然后一个一脸微笑的老人缓缓的从后面走过来,正是在郡守府等消息的田豫本尊。
“国让将军。”蒯蒙上前见礼,“您怎么来了?”
田豫指了指头顶上已经微微见亮的天空,“天都快亮了,你们在这里闹腾了一晚上,不能因为最后这点东西前功尽弃啊,若是再不解决了这里,那群人可就要反应过来了。”
蒯蒙也知道田豫说的是什么意思,若是这里再磨磨唧唧的拿不下这个小小的胡府,那么已经宣布效忠的赵霖和早就投靠的王盼一定会生出一些不太好的想法来的。
“田豫将军,可有什么好办法?”
“好办法没有,攻城之事向来很艰难,不过这么一座小小的府邸,效仿一下先人罢了。”田豫冲着蒯蒙呵呵一笑,“蒯家的小子,你可知道明明你们蒯家的脑子能甩出蔡家几条街去,为何还总是被蔡家给压在下面!”
“不知道。”蒯蒙也不说假话,十分老实的承认了这点,“学生也十分不解!”
田豫长吸了一口气,很是郑重的对着蒯蒙说到,“那你就给老夫看好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田豫从蒯蒙身边走过,从田七身边走过,摘下了他背上的长弓和一只铁箭,然后再往前走,走到田五的身边,用铁箭点了点他的后脑勺。
“哪个?”正一肚子气的田五还没回过头就已经开始骂了,“没什么用就老老实实呆....”
“怎么,老夫来这里,没用?”
田五看到是田豫,大吃了一惊,赶紧单膝跪地恭敬的请罪,“将军,小子莽撞了!”
“你知道自己莽撞就好,一会儿完事儿了,自己去郡守府领三十军棍,你这莽撞的性子若是不改改,早晚害死你!”田豫轻飘飘的给他定下了三十军棍的惩罚,田五却是不敢也不会有任何的反抗之心。
“诺!”
田豫将田五拉起来之后,让他站到一旁,然后弯弓搭箭,瞄着百步开外,在城墙上严阵以待的一名悍匪。
“着!”田豫松手,箭矢飞去,那本来还在想田豫这个老头在下面干什么的悍匪就看到一只箭矢朝着自己飞了过来,越来越近,而且当自己想要躲避的时候,却是已经晚了。
重达十斤的铁箭跨越了百步距离,从他的右眼穿入,直接贯穿了他的后脑。
那悍匪的尸体从院墙之上跌落到了地上,在胡府的院落里惊出了一片呼声。
“刀来!”田豫都不看自己的战绩,将说中的铁胆弓往旁边一扔,田五直接接到手里,然后将手中的精铁战刀递给了田豫。
田豫结果了田五的战刀,然后缓步向前走去,院墙上的悍匪们看到田豫这么轻松的往前走,一个个张弓搭箭冲着田豫就射了过去。
结果一个个的因为太紧张箭矢离得老远就落到了地上,而第二波箭矢到来的时候,田豫更是只在那里轻轻的挥刀,那些箭矢就被他打在了地上。
等那群悍匪想要射出第三波箭矢的时候,田豫已经到了胡府大门外,看着不远处的大门,田豫严肃的脸色突然浮现了一抹微笑。
“吼啊~”一声虎吼,田豫猛地冲向了大门,同时手中的战刀高高举起,在大门前用力的挥下,实木做的大门,就这么在众人的眼前,被田豫一刀劈碎,碎裂的木头横飞出去,将里面顶门的一群人都打的极为凄惨。
蒯蒙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他不是没有听说过猛将,远的有史记之中项王力能扛鼎,孔圣人的父亲叔梁纥在年过五十的高龄仍能力举闸门,近者关云长万军之中斩杀颜良,孙文台冲阵杀华雄,吕奉先一力战曹营近十员猛将。
可是这些都是听说,看到的记载,哪怕和他关系最近的刘复所说的刘磐,黄忠二将,在蒯蒙心里也不过尔尔,他一直认为,打仗靠的是脑子,他从不觉的什么人可以靠着自身的本事扭转战局。
直到今天,他终于看见了一名猛将在战场上的威力。
就在蒯蒙震惊的这么一会儿功夫,田豫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不是说田豫将大门一刀劈开了,而是说,他将那二三十名悍匪,直接斩杀了。
等田五和田七两名都尉带着白马义从冲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地尸首,和哀嚎的家仆女眷,至于那些让田五头疼不已的悍匪,都已经变成了一具具的尸体。
“将军威武!”田五突然振臂高呼,这就是他跟随的将军,他的祖父跟随的是白马将军公孙瓒,一生都在公孙将军的后面随着他杀戮异族,他的父亲先是跟随着新一代的白马将军赵子龙,后来战死沙场。
等到他长大成人之后,再次追随了白马义从,只不过这个时候的白马义从已经不复当年的风光了,新的白马义从是田国让将军自己组建的,没有公孙将军时期的横行无忌,不像子龙将军时期的天下无双。
田国让就像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守护者,守护着幽州,守护着并州,守护着大汉的北疆,他让异族胆丧,让匈奴俯首,让鲜卑称臣,但是在中原,田国让的大名,很多人竟然都没有听过。
但是田五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从出生就听自己的父亲说白马义从的威风,父亲死后听年迈的祖父说白马义从当年的风光和无敌,但是他加入了白马义从很久很久,他都没有真的见过,直到某一次匈奴鲜卑作乱,田豫将军带着他们,几百名白马义从跟着自己的将军,冲进了敌营,斩下了敌人的大旗,带回了敌人首领的首级,那一次,他才真的理解了什么叫所向披靡。
但是好久了,自从自家的将军病重之后,他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直到今天,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幕,万马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尔。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不只是田五在呐喊,田七也在振臂高呼,所有的白马义从都在挥舞着自己的兵器,他们在高声呼喊,在为自己的将军呐喊。
这一刻,胡府之中,白马义从的呼喊仿佛唤醒了沉睡的百姓,也仿佛唤醒了沉睡的南阳郡城。
赵霖赶紧叫回了去打探消息的赵乔,老老实实的安排人手天亮就开始巡城。
王盼脸色无奈的长出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通红的眼睛。
守卫城门的侯谦侧耳倾听之后,脸色变换,最后叹息一声,让身边的人将城门收好,自己默默的看向了城外的远方。
侯谦是侯音府中的管家,也是侯音曾经的副将,侯音起义之前,侯谦本来已经因为受伤而无法上战场便退役在侯音家养老了,侯音起义之后,为了抵抗曹仁的进攻,侯谦便带领着侯府的家丁私兵,不断的安抚着百姓,给侯音提供了充足的后勤。
可以说侯音能够抵挡住曹仁足足四个月的围攻,除了因为侯音手中有东里兖这个筹码以外,还有侯谦等人的配合。
“侯谦大哥,”一名穿着囚服的守城卒走到了侯谦的身边,“安排出城的人手已经安全离开了,小的确认没有人跟着。”
“放心吧,田豫那人,某家曾经听将军说过,是一条光明磊落的汉子,他是不屑于耍一些鬼蜮手段的。”侯谦自嘲般的一笑,“他将我等放了出来,还让我等替他看守城门,便是给我等机会,反倒是我等这般行事,显得小人了。”
“侯谦大哥,你说那田豫老...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等明明就是朝廷说的叛逆,他们还敢将看守城门这种大事,交给咱们。”
“因为他不怕。”
“不怕?”
“对,他不怕”侯谦脸上不知道浮现出的不知道是自嘲还是佩服,“田国让不怕我等。”
“若是我等联合城外的付强大哥,这南阳郡城,唾手可得!”那士卒仿佛是不服气,强行狡辩道。
“这便是你和他的差距了,你是这般想的,而田豫则是直到,就算你有这个想法,付强那厮,也不会对南阳郡城做什么,他是真的懂侯音将军的人啊。”
“为什么这么说?”
“他知道侯音将军要干什么,他也没办法让侯音将军复活,但是他在完成将军的遗愿”
“小人不懂。”那士卒感觉自己的侯谦大哥就是被那田豫的小恩小惠给迷惑了,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找到付强,好好将这里的事情,将南阳郡城百姓的苦难,告诉他,让他解救南阳郡,想到这里,那士卒又说了一句话,“小人只知道,只有侯音将军,才能解救南阳郡的百姓。”
“等着吧,那个叫田豫的家伙,一定会让咱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不过在此之前,将自己手中的活计做好,将南阳郡城的城门好好的守护好,莫要让那些宵小之辈惊扰了这满城的百姓。”
“诺”那士卒虽然满心的不服气,但是依旧轰然应诺,随后继续守护在自己的岗位上。
城墙之上,除了往来巡逻的同样穿着囚服的“士卒”之外,便只有在寒风这,仰望微光的侯谦了,“将军,这就是您说的希望么?田国让,他真的会给南阳郡带来希望么?”
南阳郡郡守府,田豫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府邸,郡守府外的喧闹也已经平静了下去。
劳累了整整一晚上,不知道背着多少老人回到家中的刘复此时已经躺在了樊阿面前的桌案上呼呼大睡,姿势实在不雅观。
而一直为他指路的李鍪此时也倚靠在大门上,等待着蒯蒙等人的到来,小黄敢去了厨房,他要找张馨儿等人帮忙给孙英等人还有那些白马义从准备一些吃的,他们都劳累了足足一个晚上了。
“汉隆。”就在李鍪也快要坚持不住睡着了的时候,蒯蒙等人终于回来了,“怎么不回去睡会儿,看人家阿复,现在估计打雷就叫不醒他。”
李鍪也看了看鼾声如雷的刘复,嘴角带起来一抹笑容,“他累了,这一晚上,真的是辛苦这个家伙了。”
“你不也一样么,给这个家伙指路,也不容易吧。”
“谁不是呢,看看阿英,黑眼圈都出来了,哈哈哈”
“哈哈哈”
几个年轻人在郡守府的大门口放肆的大笑,他们身后就是近百名的白马义从,在后面,是数量高达数十辆的大车,那上面都是满满当当的粮草,也是南阳郡城真正的希望。
“明天,这些人就可以喝上热腾腾的粥,吃上暖和的汤饼了吧。”
“应该是吧,这些可是两个大世家,一个小世家全部的存量了,再加上明天某些家伙送来的....”
“南阳郡城,要救活了。”李鍪看着那一辆辆拉进郡守府的大车,喃喃的说到。
蒯蒙也含笑回答,“还早着呢,这才是第一步....至于未来嘛....”
“未来会更好的,不是么?”
“是,是,不过汉隆,若是你的手腕在不好好包扎一番,可就出大事了,哈哈”
“我的娘,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