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李鍪一愣,对着田豫说道,“赈灾之事于人心何干,难不成国让将军觉得,饿死人就是因为灾民太贪么?”
“不是灾民太贪。”
“那就是官员太贪了?”李鍪自认为找到了正确答案,“的确,每次赈灾之时,总是有人上下其手,用灾民的性命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群家伙也真是世间的败类!”
“那汉隆你的意思就是,若是官员都不贪婪了,那么这世间再有天灾人祸,也不会有人饿死了?”
“某...某不敢这般说,但是至少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田豫看这么久了茶汤也没有过来,便知道今儿这茶汤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某曾经见过这么一个手下,那时候某还只是一县之长,那一年东州突降天灾,百姓颗粒无收,很多人无奈之下只能揭竿而起,希望得到活命的机会。
那时候东州要兵无兵,要粮无粮,就连想要传信去搬救兵也办不到,诺大的县城被围的水泄不通,若非是那群乱民不懂的攻城之道,只知道不断的围困,恐怕天某人的小命,在那天就结束了。”
“那国让将军你是怎么将那些人击败的?”李鍪被田豫将的故事给吸引了,“莫不成是给他们讲了什么道理,说服了他们?”
“孔圣人都说过,仓禀足才能知礼仪,田某人可没有那份本事和一群快要饿死的乱民讲道理!”田豫哈哈一笑然后说道,“老夫当年,只不过是给了他们足够的粮食和活下去的希望罢了。”
“你刚刚不是说东州县已经没有粮食了么?”李鍪一脸的不相信,“莫不成国让将军还会仙法,能够变出粮食?”
“孔圣人说过,我辈当仁德于心,不可语怪力乱神之辈,老夫可不会那玩意!”田豫将脑袋摇的飞快,“东州县的衙门的确是没有粮食了,但是衙门没有,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啊。”
李鍪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那里有大户人家为非作歹?”
“他们虽然家大业大,但是说得上是知礼守法,从来不曾作乱,更说不上为非作歹!”
“那他们可是得罪过国让将军或者什么人物?”
“他们世代与人为善,从来不曾出过东州百里方圆,对田某更是尊崇有加!”
“那....那他们还活着么?”李鍪突然就像泄了气一般,变得极为落寞。
“全家老小,一个不留,无论男女,老夫给了他们一个全尸!”田豫说这句话的时候风轻云淡,仿佛不是十数条人命,而是一群稻草一般。
“就因为他们家有粮食?”李鍪的双拳慢慢的握紧了。
“当然不只是因为如此,他一家之粮怎么就得了一县之灾民!”田豫摇了摇头,“某当初宴请他们,让他们慷慨解囊,但是那一户只愿意拿出四成的家当,还率先说的话。”
“四成家当,那可是他们数代人的积蓄,既然他们一没有为非作歹,二没有欺压百姓,三没有官商相护,凭空给了你田国让四成家当你为何还不知足,哦对了,就是因为他没有和你官商相护所以你就将他们满门杀尽了?”
“杀他们之前,田某人筹集的粮草不足那群乱民一半人之用,杀了他们之后,不但解了东州县之灾,甚至还有些富裕!”
“所以,就为了灾民,为了乱民,你就将一户大户,满门杀尽了?”李鍪气息慢慢的变得粗重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田豫的做法,他或许能理解,但是他绝对没办法认同!
“看这个样子,汉隆是对某家的做法,不甚同意啊。”
“我没办法让自己同意!”李鍪的怨气已经很明显了,“为一人而杀另一人,这种事,我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同意。”
“那汉隆你可曾想过,东州县城墙矮小,兵微...几乎就没有什么守军,若是哪天那群乱民饿极了,他们真就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不知道汉隆可有什么好办法退敌啊?”
“小子一介莽夫,哪里有什么好办法?”李鍪撇了撇嘴,“您田国让可是北疆战神,怎的也想不出好办法么?”
“我刚刚已经给了你办法,可是你却不认可那个方法,那你还想让我怎么办?”田豫双手一摊,一脸的无奈。
“你田国让的办法就是杀了一家无辜之人,为了你的政绩还有名声?”
“将你那无聊的高尚收起来吧,不管某是什么北疆战神还是北疆狗熊,某就是一个人,我可以轻轻松松的从乱民中冲出去,无论冲出去多少次都可以,这对我来说很简单,但是其他人呢,某不可能带着所有人都离开,某也没办法将所有人都杀光!”
田豫长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到,“某当然可以继续驻守,然后呢,东州县有四个城门,老夫只有一个人,注定是守不住的,还是说,我冲杀出去然后搬来救兵,带着救兵回到那个被他们屠戮一空的东州县给里面的人报仇?”
“可是这都不是你将那一家无辜之人屠杀的理由!”
“老夫从来没有给自己找过任何理由!”田豫义正言辞的说到,“某承认自己错了,也承认当初自己做的不对,但是某同样要说,某没有办法,当初老夫只有这一种办法,对不起他们一家,但是老夫却是能够救下整个东州县数千之人,某问心无愧!”
李鍪感觉田豫一定是疯了,一个天下闻名的儒将,北疆战神田豫竟然有过这种过往,还不认为这么做是错的,可是最重要的李鍪觉得自己也疯了,因为他听田豫说完之后,感觉或许他是对的!
“国让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李鍪很艰难的张开嘴,“某不懂,你想要告诉我的是什么,就是告诉某家对错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么?”
“有些时候,对错自己都没办法做主的,并非是所有人都是冷血无情的,老夫知错,甚至可以说是明知故犯,因为老夫不得不那样做,所以老夫知错了,但是不会改,再来一次依旧会是如此,所以遇到什么事情,莫要太纠结于对错,希望你能知道。”
李鍪看着和得道高僧一般的田豫,李鍪对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似懂非懂,但是再问的话,田豫却是不再多说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快要放亮了,看这个天色,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也肯地呢是一个出行的好时候。
“国让将军,小子就先走了,不耽误您在这里等着喝茶汤了。”李鍪看也问不出什么了,便扭头离开了,临行之前,还对着田国让开了一个小玩笑,惹得田豫一阵白眼。
等到李鍪离开之后,田豫晃动了一下发僵的脖子,然后淡淡的说到,“牵招,牵子经,若是你能逃过一死,你得好好的请老夫喝上两杯啊。”
清晨总是让人愉悦的,哪怕李鍪一整晚都没有休息,一直在不断的争吵中,被这清晨的阳光一照,那清爽的微风吹过,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愉快仿佛都被吹走了!
“快吃饭吧大哥哥。”张馨儿一蹦一跳的跑过来催促李鍪吃饭,看着这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李鍪也跟着变得开心了起来。
“我知道了,剩下的人我去叫吧,你快去找那个小迷糊蛋吧,他好像又迷路了。”李鍪情不自禁的伸手捏了捏张馨儿的小脸儿,微微一笑,“今天我们就要走了,若是愿意,你也跟着去南阳吧。”
李鍪在这里为张馨儿安排,但是很明显张馨儿完全没有领他的情,因为当李鍪说道小文钦又迷路了的时候张馨儿就已经跑出去了。
李鍪看着空荡荡的身边,吧唧了一下嘴巴,摇了摇头无奈的一笑,“年轻真好!”
一行人吃过了早饭,也等来了灰头土脸的小文钦,在田豫对小文钦的指指点点中,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归途,鲜于辅再次成为了幽州的掌权之人,至少在新任由州刺史到来之前,是这样的。
田豫带着小文钦,小文钦偷偷带着张馨儿,和管宁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南阳的道路,若果说还有一个意外的话,那就是樊阿正好说要回乡了,所以便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去了。
在田豫等人出动的时候,荆州战场之上再次传来了让天下震惊的消息,关羽趁着孙权东征合肥之时,悍然出兵襄阳,兵围樊城,曹仁率军出击救援却被击败,若非是满宠见势不对果断出兵救援,曹仁就直接折到关羽手里了。
于此同时,关羽出兵的消息也传到了魏王曹操的耳中,魏王随即便令于禁整合七军,西凉降将庞德为副将出征樊城救援,以抗关羽。
十日之后,管道之上,田豫和大军莫名其妙的汇合了,虽然双方谁都不想搭理谁,田豫是新任的南阳太守,算得上是边将,为了避嫌,不能和大将有所交集之处,而管宁等人隐瞒了身份,也不和于禁这些大将有交集。
“老头子,现在兵家之人出征都这么狂野了么,连棺材这种不祥之物都光明正大的抬上来了?”李鍪看着自己不远处的那口漆黑棺材,脸皮子不停的抖动,“还是说这是西凉那边的习俗?”
“庞令明也是迫不得已。”田豫对这方面更有发言权,便回答了李鍪等人的疑问,“他是新降之将,还是汉中之地降的魏王,当初在汉中没少驳了魏王麾下诸将的脸面,若是现在再不着急立些功劳,他那位置可便不保了。”
“那也不用抬着棺材啊,这也太不吉利了些啊。”李鍪瞥了瞥嘴,一脸的无辜。
“他不抬着这口棺材,许都他都出不来!”田豫哼了一声,“说句不太恭敬的话,汉中之战的时候,张飞和他那旧主马超弄的魏王灰头土脸的不说,他那亲生哥哥还在成都为官,这个时候让庞德为将,魏王也是真敢放心!”
“嘶...”李鍪长吸一口凉气,“庞德这人...某家怎的觉得有些...”
“不忠不义之徒?”
“呃...可能是他有苦衷吧。”
“他的确是有苦衷,庞德这个家伙吧,是员猛将更是良将,随马腾,马超两代人征伐雍凉之地,那算得上是闯出了赫赫威名,但是他的运气着实不太好,当年袁谭和袁尚等人为祸关中,马腾带着庞德汇合了钟繇与其交战,结果那庞德手一哆嗦用力过猛将袁尚麾下的大将郭援给阵斩了,结果得罪了郭援的舅舅钟繇,虽然钟繇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难免有些不快。
所以庞德现在降了魏王之后,那雍凉之地他是去不得了,也省的钟繇看见他心里腻歪,那么只剩下这荆州之地了,魏王把他派出来也是为了给他他一次机会,让他日后方便驻守荆襄之地,毕竟曹仁将军岁数也太大了些。”
“那和他抬棺材有什么关系?”托樊阿的福,刘复终于能够骑马了,有了气力的刘复这张嘴更是说个不停,“难不成现在驻守一方,一定要带口棺材?”
“你以为驻守荆襄之地是什么苦差么?”田豫白了他们一眼,“驻守一方啊,虽然荆襄之地不是什么边疆,但是那也是交战的最前沿,日后的三方争锋,那里少不得动刀兵,虽然危险,但是那也是机会啊,他庞令明若是不抬出棺材来,没有人会轻易让他得到这次机会的。”
李鍪和刘复都点了点头,出人头地,封侯拜相那可是所有男人的愿望,尤其是有本事的男人。
“国让将军,前面就是南阳了,去了南阳可有什么打算么?”李鍪突然将话题转开,然后问道。
“南阳这地地方吧,也是让田某颇为头痛的。”田豫一听南阳快到了,就开始捂着脑袋,说自己头痛不已。
“听闻魏王将国让将军调过来,是因为叛乱?”
“屁的叛乱!那就是给曹子孝擦屁股的!”田豫突然火气就上来了,“去年因为汉中之战太过于焦灼,再加上刘备和孙权联盟,孙权出兵合肥不说,关羽也陈兵备战。
魏王无奈只能增加役使,让南阳本就生存困难的民众更是雪上加霜,所以守将候音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就带着百姓造反了,还将太守东里兖擒下,那时候的候音只是想要和朝廷谈谈条件让南阳的役使轻一些,也是为了给百姓一条活路。
当时南阳的功曹宗子卿看出了这个,便去找候音谈谈条件,本来只是想要稳住候音,结果哪曾想候音太过实诚了,一见宗子卿这么讲道理,便大手一挥将东里兖给放了!”
“候音这厮....还真是个实诚人!”李鍪脸皮一抖,这东西没见着,先将人质给放了,这种事也真的是闻所未闻。
“候音的想法很好,表明自己的立场,他或许真的只是想要给百姓一条活路,但是曹子孝那厮一见东里兖活着回来了,竟然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将之前宗子卿的许诺全都抛开,直接带兵攻打南阳。
那南阳虽说的上是一座坚城,但是无奈守城的都是些穷苦百姓,哪里见过什么阵仗,曹子孝一战而下南阳,将南阳城重新收了回来,若单单只是如此,最多便是曹子孝一个人名誉有损罢了,结果那混球见抓不到候音,竟然一怒之下下令将南阳屠城!”
“什么!”李鍪被这句话给惊住了,屠城之事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种惨像还是让李鍪很是惊讶,“曹子孝他是疯了么?”
“老夫哪里知道!”田豫火气更大,“那候音也是条汉子,见到曹子孝竟是真要屠城,便自己走了出来,甘心寻求一死,结果自不必说,被曹子孝一刀给看了脑袋,但是候音出来的还是晚了,南阳城最终被曹子孝屠杀了三成之多,整个南阳的惨像也被迅速的传了开来,否则你以为关羽那只老狐狸怎么突然就敢出兵了!”
“久闻曹子孝名将之名,如今虽然未见,但是想来也是名不副实之辈!”刘复啐了一口,他见过的听过的战阵也算不少,但是像这种已经胜利之后还坚持屠城的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曹仁当年跟随魏王东征西讨,也算得上是良将,当初破袁术、攻陶谦、擒吕布、败刘备,都有他曹子孝的身影,更是在官渡立下了汗马功劳让人信服,虽有江陵之败,但是后面败马超于渭南,破苏伯、田银于河间,曹子孝便开始变得有些自大了,这次之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曹仁干出了这种蠢事还不得而知,不过无论如何,南阳之行,不会太过轻松的!”
一行人听田豫说完之后,心情也变得落寞起来,既是因为南阳之行的艰难,也是因为南阳一城的悲惨,对于李鍪而言,目的地都还没有赶到,就先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乱世之像,这次游历,想来也不会太过于无趣。
“阿蒙,你们有什么打算么?”李鍪悄悄的跑到蒯蒙等人的身边问道,“马上就要到南阳了,你们是打算在南阳待一阵子,还是...”
蒯蒙看着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李鍪,微微一笑说道,“咱们弟兄你说话这般小心作甚,某的仇人倒是很好找,但是那也不是我等这些人现在可以匹敌的,至于小黄敢嘛,这个家伙的仇人早就没了,而孙英那厮是家仇,说白了,其实这次来荆州,主要就是我蒯家之事,以及查一查当初阿复他们一家到底是得罪了谁!”
“所以...咱们要现在南阳落脚么?”李鍪突然变得有些开心了。
“就阿复现在这幅样子,啥也干不了,现在南阳落了脚,帮助田将军将南阳缕清了吧,毕竟咱们现在可是北疆战神田国让的幕僚啊。”蒯蒙哈哈一笑将这个锅甩到刘复的身上。
李鍪见此也彻底的放下新来,之前他和管宁也商量过,因为他毕竟是来游历之人,而且荆州这方地域,他们爷俩都不熟悉,也没什么朋友可以投靠,所以想现在南阳落了脚,一是有了落脚之地,而是通过田豫也能增长见闻,达到游历之效用。
唯一的问题就是,前来报仇的蒯蒙等人是否愿意如此了,毕竟李鍪当初不管出于什么心思,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来了荆州这个大泥潭,若是最后弄得兵分两路,李鍪心中不但会愧疚,而且放心不下。
一群人在颠簸中,终于来到了这次的目的地,南阳郡城。
南阳郡,一座真正的古城,战国时期,秦昭王从楚地将这座城池夺了过来,设立了南阳郡,从此就不断地加固加高成为攻打和防备楚国的桥头堡垒,而南阳郡也真的对得起这个名字,整个大汉时期在十三州并一部之中都在前五之列。
等更始帝在南阳登基之后,南阳郡的名头便再次响彻了天下,虽然最后是光武帝取了天下,但是南阳郡也一度被称为南郡,而当年随着光武大帝征伐天下,响彻中原的云台二十八将里面,更是有十一人出自南阳郡,当得起人杰地灵的美誉。
只不过现在的南阳郡,却是没有那响彻千古的样子,现在的南阳郡,整个郡城都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死气,让人隔着老远就能感受的到。
本来于禁的大军也是准备在南阳落脚,田豫为此还做好了为大军筹备粮草的准备,只不过刚刚踏进南阳的地界,于禁就和田豫等人一眼感受到了那股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大军不停,直入樊城!”于禁见到南阳这幅样子,也实在是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有些话,他这种外姓将领是不能说的,至于在南阳驻足休息这件事,于禁权当自己没有想过罢了。
田豫见此倒也乐的轻松,毕竟南阳郡这个样子就足够他田国让忙的了,真的没心思再去伺候这群领兵的大将们。
“国让将军,就这么让大军离开,真的没关系么?”李鍪默默的跑到田豫身边,“毕竟那于文则也是五子良将之首,而这次大战之后,他于文则未必不能再进一步啊。”
“那和老夫有个屁的关系!”田豫本来已经稍微平复下来的心情,被南阳郡的这种沉沉死气再度弄得很是暴躁,“若是有人不愿,那就让他上书魏王或者上书陛下,让他将老夫换了,你当这个南阳太守老夫愿当还是怎地!”
“咳咳”李鍪止不住的咳嗽,他感觉到了南阳之后,这位田国让将军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而且性子也变得有些猛烈了些,“现在这毕竟是在外面,国让将军你好歹注意有些可好?”
田豫没有听从李鍪的建议,而是冷冷的瞥了李鍪一眼轻声说道,“汉隆,既然你是来游历的,那老夫就先教你一个乖!”
“国让将军请说。”李鍪知道,这是游历开始了。
“你觉得魏王让某来这南阳郡是做什么?”
“呃...刚刚国让将军不是说了么,给曹子孝善后的。”
“给曹子孝擦屁股的方法有很多,最狠毒也是最简单的就是将南阳直接屠杀一空,或者派遣能吏来此,慢慢安抚人心,如此一代人之后,南阳自然恢复如初,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办法和人选里偏偏要将老夫从幽州调来?”
“因为...国让将军有其他人不如的地方?”
“哼,你少拍马屁!”田豫一巴掌轻拍在李鍪的脑袋上,“南阳这个地方很重要,这里横在荆州,豫州,司隶之间,这里除了位置重要之外,更重要的是,若是荆州之战有变,南阳是唯一一个可以遏制关羽的地方!”
“关羽不过三万余人,此次魏王调动七军不说,曹子孝在樊城根基犹在,人数远胜关羽,怎么可能还有变动?”
“变动多了,这南阳候音之事不就是变动么?”田豫冷笑一声,“曹子孝当初脑子一抽,让这南阳民心尽失不说,更是替关羽将自己的大后方弄得一团糟,现在就连粮草运转都不那么灵便了。”
“所以,魏王让国让将军前来是为了以防万一,同时保证粮道后方的安稳?”
田豫白了李某一眼,“还要装傻?”
“小子真的不知啊。”
“你家世子怎么从幽州走的,你不知道么?”田豫冷冷的看了李鍪一眼,看的李鍪猛地一哆嗦。
“世子,不是另寻了起家之地么?”李鍪微微低头。
“起家之地,还有什么地方比幽州更加合适?刚刚经历了战乱又被你家世子所平定,这时候你家世子在幽州的魏王比之魏王也不差分毫,塞外够乱,辽东够富,这等天赐之地还不足以立足?”
“魏王有命,不得不走。”
“你这不是很聪明么,”田豫点了点头笑道,“你家世子太急切了,魏王还未死,就想在幽州留下自己的班底,所以那两位稍微一合作,就将你家世子轻轻松松的从幽州轰了出去。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魏王虽然乃是枭雄,但也是一位父亲,最后亲自为你家世子寻了一处平安之地,当然了,你家世子能不能靠这关中之地保得自己的平安,那就要看你家世子的本事了。”
“那和国让将军来此有何关系?”
“鄢陵候都去关中了,我这个鄢陵候的好友兼同袍,怎可以继续留在幽州呢,所以外调便是老夫唯一的出路,恰巧此时,候音作乱便给了魏王足够的理由。”
“那为什么现在您才来?”李鍪眼神变得有些不对了,“若是国让将军能够早来...早来...”
“早来不了!”田豫摇了摇头,“不弄到这份儿上,执掌校事府的曹丕世子怎么会舍得将南阳郡守这个位置给了老夫呢。”
“校事府乃是魏王麾下最精明的探子,难不成一个世子就能够将魏王蒙蔽了不成?”
“就凭一个世子,当然不可能在校事府一手遮天!”
“既然曹丕世子做不到,那么为何魏王还要任他施为?”李鍪的语气慢慢的变得有些怒火。
“若是曹丕世子不这么做,魏王才真的会失望!”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出来?”田豫含笑看着李鍪,看着一脸怒气的李鍪。
李鍪满脸的怒气在田豫的注视之下,慢慢的平复,慢慢的消散,“某知道,当然知道,不过就是你们这些上位者的游戏罢了,为了你们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目的,便将百姓的性命,视作草芥一般!”
田豫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再继续多说下去,而是直接前行,直奔那郡守府而去。
李鍪等人跟在后面,看着道路两旁的白布白帆,听着周围那经久不散的低声啜泣,一行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不好。
在田豫等人进入南阳郡之时,不远处的樊城,也发生了一段激烈的争吵。
“曹仁将军,南阳之事历历在目,东里兖此人志大才疏,不足委以重任,当斩杀以祭奠南阳的亡灵!”
樊城的将军府里,一个面色黝黑,带着一抹短须的中年汉子正对着上位的曹仁厉声怒骂,言语之间完全没有对曹仁的丝毫尊敬。
“满伯宁,你说话之前是不是想想一想上下尊卑?是不是先想一想你辱骂的人是谁?”曹仁被满宠这般辱骂,自然也是丝毫不会给他客气,直接拍桌子和满宠对峙起来。
“满宠乃是法家之人,儒家那套乱七八糟的东西老朽不知道!还有,我敬重是那个当年南征北战为魏王而战的曹子孝,是那个豁出性命在吕布手下保住一县之人性命的铁壁将军,不是你这个肆意妄为,杀人取乐的魔头!”
“胡说!”曹仁也怒吼了起来,“那候音不服管教,聚众叛乱,羁押上官,死不足惜!”
“候音为何叛乱你我心知肚明,南阳之乱到底是那候音为祸还是这东里兖奸诈,你我也一清二楚,为了这么一个东里兖,你曹子孝连魏王这么多年积攒的民心都不要了么?”
“荆州关羽掀起战端,给南阳增加役使那也是无奈之举,他候音若是有所意见大可以和上官反映,可是他干了什么!羁押上官,这是一个守将应该做的事情?”
“呵呵,曹子孝,老夫真的很想知道,那东里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袒护于他?”
“满伯宁!”曹仁突然就怒吼了起来,“你这老朽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东里兖是南阳郡守,为了南阳郡可谓是呕心沥血,如此良臣能吏竟被那候音给囚禁羞辱,候音不杀,何以平民愤,何以慰藉这大汉的英灵!”
“呵呵,呵呵”满宠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曹子孝,你们已经这般的迫不及待了么?”
“满伯宁,某家只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也不要自误!”曹仁也跟着怒吼了一句,“关云长不日将要到来,于文则的大军也已经到了南阳郡,你做好你该做的事,准备好大军所需的物资粮草,还是那句话,莫要自误!”
“那么某家也要告诉你曹子孝,若是你执意要留下那东里兖,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满宠留下这么一句之后,便扭头走了出去,这个偌大的将军府,让他感到恶心!
等到满宠离开府邸之后,大堂的屏风后面突然转出一个男人,身形消瘦,脸上还有不少青肿,整个人看着有些病恹恹的。
“曹将军救我!”那男子一见到曹仁之后便跪了下去,哀求着曹仁救自己一命,“那满宠号称铁面无私,就连曹洪将军当初都被那厮落了面子,小人这次被他盯上了,定然小命难保了!”
“某家说你没事,你就一定没事!”曹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满宠当初害了某家的弟弟,那是因为某家不在许都,所以魏王当初为了大局,便让洪弟受了委屈,今日他在某的地盘,某绝不会再让他得逞了!”
“小人在这里多谢将军了。”东里兖顿时就被“感动”了,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感激,“小人此生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大人您!”
“莫要说这些没用的,你的事情满宠那厮一定会上书魏王的,但是本将也已经上书了,并且联系了阿洪等人,这次某家定要让那满宠灰头土脸一次!”曹仁一脸的狰狞,当初满宠让曹洪灰头土脸的入狱,虽然最后被魏王给救了出来,但是这件事让曹洪十分的难做,也让曹仁很是生气,只不过曹仁远在荆州,无能为力。
这次南阳郡之事,曹仁不能说完全不知情,但是见到东里兖之后,曹仁便改变了主意,倒不是因为曹仁没了良知,而是他心中突然出现的怒气让他做出了很不理智的事情。
等到他攻破南阳郡城之时候,其实曹仁是后悔了,他将曹家的脸面已经丢尽了,但是这个时候,那个东里兖再次出现了,他告诉曹仁,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么不如一条路走到黑。
曹仁本来已经决定收手了,但是不知怎的就被那东里兖说动了,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同意了他那用“屠城”来威胁候音,效果的确很是显着,屠刀刚刚举起,那候音便自己主动走了出来。
曹仁如愿以偿的将候音斩首示众,但是就斩杀候音的那一段时间,东里兖竟然打着曹仁的旗号,将偌大的南阳郡城屠杀了三成之多。
当曹仁赶来阻止这件事的时候,整个南阳郡城已经被东里兖糟蹋成了一堆烂摊子,而曹仁却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跪地请罪的东里兖,却不能真的将他怎么样,因为屠城的命令是自己下的,而东里兖只是听令行事,至少在外人眼中是这样的。
当曹仁看到南阳郡城的人们看自己的那种仇恨的眼神,曹仁的内心其实是充满了悔恨的,但是他的面子却是让他没有办法认错,而知道所有事情的满宠则是找他兴师问罪,也被他哄了出去。
至于这次,满宠其实已经退而求其次了,满宠只要这次的罪魁祸首东里兖,但是好面子的曹仁依旧是不同意,最后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不欢而散。
曹仁将脑海里的所有乱七八糟的杂念都驱除出去,然后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东里兖,沉声说道,“虽然这次满宠注定会灰头土脸的,但是魏王却不是那般容易糊弄的,而且你这个家伙事情闹得却是太大了,所以为了让你能够保住这条狗命,等于文则来了,某家便会让你跟随他出征,在战场之上去搏一条活路出来,此次若是于禁大胜的话,或许你还会因祸得福。”
“小人多谢曹仁将军!”东里兖给曹仁连连叩首,“小人定当遵从将军的调遣,只是小人一直是处理南阳政务,所以对于行军打仗之事,小人真的不是....”
东里兖还想要再说什么,就被曹仁的怒喝给打断了,“你在南阳郡怎么处理政务的你真当本将不知道么?你杀得都是些什么人,你真当本将不知道么?南阳郡本就富庶,却是因为役使过重而弄的全郡皆反,你东里兖就算被满伯宁千刀万剐也不冤!”
“将军明鉴”东里兖赶紧跪地求饶,“小人或许有些贪婪,但是南阳郡之事真的是那群刁民不服管教,真的是那候音蛊惑的啊!”
“啪”一声脆响,东里兖的脸上便是红肿一片。
曹仁一怒之下,一巴掌差点将东里兖给抽晕过去,“你少给本将说这些,你做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某的确是怨恨满宠,因为他一个外人动辄就要管我曹家之事,所以某要落落他的面子,但是这并不代表本将傻,你这个南阳太守到底成天都在干什么,别人不知道,本将这个樊城守将还是知道的!”
“将军...”
“不要仗着你家族里的那群家伙就能为所欲为,这次抗击关羽,你去也得去,你不去也得去,就算你把你东里家族的老祖宗搬出来也没用,若是你能活着回来,本将自会给你请功!”
“将军...”东里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曹仁却是没有给他机会。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