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蒙听到韩幸说话,心中一动就跑去车队,但是任凭蒯蒙如何寻找也没有找到,哪怕刘韬也加入了寻找之列依旧一无所获。
韩幸在那里看着他们翻来覆去的找东西,刚刚变好一些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了起来,而且越来越难看。
岑森这个时候也找到了话题,好死不死的说了一句,“哎呀,要是没有就算了吧,为了点面子让手下人这么丢人干嘛,难道你们戴斗笠就是为了掩盖自己脸红的吗?”
“哈哈哈”岑森身后的人也十分配合的哈哈大笑起来,这更让韩幸的脸上难看了三分。
“狗二,将马鞭子给我!”韩幸大手往旁边一伸,一个车队的辽东伙计就从后腰上将别着的马鞭递了过去,韩幸接过去之后,刚要有动作就看到他们带着的斗笠,脸上的阴沉更深一分。
“他娘的!”韩幸一马鞭就抽了过去,“一个个的还带着斗笠干什么!没脸么!”说这话还连续抽打了他们好几鞭子。
当他们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十分的难看,毕竟 无论是谁莫名其妙的挨上一鞭子,心情也不会太好。
但是韩幸却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犹自不停的在对着他们怒骂,而且那些话也极为的难听,一旁的严颜这个时候却是冷眼旁观连一个字都没有再多说,甚至脸上偷偷的还浮现了一抹笑容,只不过这抹笑容转瞬即逝,除了一直注意他的岑森以外再也没有人发现。
骂了半天却是越骂心中的怒火越重,韩幸啐了他们一口,提着马鞭就跑到还在不停翻找的蒯蒙身后,马鞭毫不留情的就抽了过去,“啪”的一声离得老远,岑森都能听见,听着声音,就算他没有掀开那人的一副也知道这下子绝对是红肿一片!
在一旁帮忙的刘韬也被韩幸这一下给惊到了,刚要质问韩幸这是要干嘛,就被蒯蒙偷偷的拉了一把,然后强忍住心中的怒意,眼睁睁的看着蒯蒙蜷缩在地上被韩幸不要命一般的抽打着。
而远处还在安抚那个“他的女人”的孙英,也被这一幕给惊呆了,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那么暴躁了,斗笠下的脸已经阴沉似水了,但是依旧是强忍住没有吭一声,只是握住那女人的手,变得十分用力。
足足用马鞭抽打了蒯蒙半柱香的时间,韩幸才停下动作,这个时候蒯蒙几乎算是奄奄一息了,惨叫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看那样子是晕过去了,若非是昏迷前,蒯蒙的手使劲儿的拽着刘韬的衣角,刘韬早就看不下去出手阻拦了。
而这一幕也让冷笑的岑森闭上了嘴,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韩幸不但飞上了枝头,而且还是个疯狗。
韩幸停下了手,喘息了一会儿之后,便一脚将已经昏过去的蒯蒙踹开,走到一匹战马旁边,伸手在马腹那里摸索了半天,然后掏出了一个很精致的小坛子,应该就是他所说的珍藏的美酒了。
“还在这里愣着干嘛!拎着他滚回来!”韩幸再次啐了蒯蒙和刘韬一口,对他们骂骂咧咧的说道,然后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拎着小坛子走回严颜的身边,韩幸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十分的和善,完全没有刚刚抽打蒯蒙时候的戾气,“实在是抱歉了,手下都是一群废物,让老英雄久等了!”
“呵呵,无事无事。”严颜一脸和善的笑了笑,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是韩家的陈年老酿,”
韩幸将小坛子往上一提,然后伸手将他的泥封打开,也不和他们客气,直接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大口,喝完之后一抹嘴巴将酒坛子往严颜面前一递,“若是老英雄不嫌弃韩某人粗鄙不堪,那就麻烦您做个见证,从今天开始,我和那个什么岑森便从此恩怨两清!”
严颜哈哈一笑,伸手接过了那酒坛仰起脖子就喝了两大口,然后将酒坛子往岑森面前一放,“岑森,将它干了!”
岑森也不敢反抗,结果酒坛子然后就喝了起来,只不过这酒着实美味也着实烈了一些,岑森没有严颜与韩幸的能耐,刚刚喝了两口就被呛得连连咳嗽!
“呵呵”韩幸见到岑森 的囧样子刚刚想要嘲讽但是瞥了一眼旁边的严颜还是将嘲讽的话给憋了回去,“辽东的酒太烈,若是受不了那就算了,正好也给旁边的弟兄们喝上两口暖暖身子。”
岑森本来都打算向严颜求饶了,但是一听韩幸的话心中的火气一冲,被他激的血气上涌,举起坛子就将剩下的烈酒“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很快那小半坛子的烈酒就见了底,但是扔下酒坛子的岑森也摇摇晃晃了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严颜颇有些怒其不争的看了岑森一眼,但是也不好继续多说,辽东的烈酒的酒劲的确是很大,就连他喝了这么两口都感觉有些眩晕。
“老英雄,这天色也差不多了,咱们上路吧!”
“好。”严颜豪爽的一点头,“那老头子可就要打扰韩管事了!”
韩幸也哈哈一笑,招呼手下的辽东伙计将女人赶进笼子里去,然后驾车的驾车,骑马的骑马,这次韩幸没有和之前一样躺在车上,而是和其他人一样骑马而行。
倒不是韩幸想要同甘共苦什么的,主要是现在大车上放满了笼子,再拥挤也只能空出不多的位置,还放了两个人,一个喝醉了的岑森,一个被韩幸抽晕了的蒯蒙,都被放在刘韬的车上。
现在整个车队,只有刘韬和蒯蒙以及孙英三个人带着斗笠,不过因为韩幸的一顿鞭子,也没有去在意几个人这幅样子。
韩幸骑在马上和严颜并肩而行,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伙计乃至刘韬等人都已经脸上很难看了。
“老英雄,今日能够认识您这种当世英豪,真是我韩某人之幸啊,若非韩某人实在是粗鄙无知,真想和您就在这幽州塞外,结拜为兄弟!”
严颜虽然从心里是真的看不起这个满嘴胡咧咧的家伙,但是现在严颜为了能够探出他们的路数,进而打入幽州之地,只能强忍着不屑和韩幸在这里表演相见恨晚。
“哎,韩管事,你我二人虽然初次见面,但是这性子却是颇为投缘,虽然不能结拜为生死兄弟,那也是忘年之交!”
“好!”韩幸一听这话顿时大喜,再次弯下腰去从战马身上摸出一个小坛子,眼中还闪过了一丝不舍,“老哥哥,这是我真正的珍藏,是我们韩家的家主专享的美酒,据说酿造起来及其困难,还需要用豆蔻少女焚香净身之后,赤身裸体的用脚来踏酒酿造。”
严颜心思一动,他倒不是被这酒给打动了,而且在益州他的家乡也有这种风俗,少女踏出的美酒被家人所珍藏,只有在出嫁之时才能拿出来引用,韩幸的话,或多或少的引动了他的乡愁。
“若真是如此,那真是美酒佳肴啊”严颜抱着对家乡的思念说出了最诚挚的赞美。
“正是如此!”韩幸哈哈一笑,伸手弄开酒坛子的泥封,一时之间美酒的香味扑鼻而来,引人心魄“老哥哥,今日这美酒你我当痛饮!”
说完话,韩幸还伸手用力的抹了一把口水,然后仰脖就大喝了起来,喉咙一阵涌动美酒就大口大口的灌了进去。
韩幸一口将坛子里的美酒喝了小半,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舒爽!老哥哥也快喝上两口!”说完还将手里的小酒坛子往严颜面前那么一递,张嘴就是满口的酒气!
严颜现在已经有些上头了,但是看韩幸一副随时都可能睡过去的样子,也继续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接过酒坛子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这酒没有刚才的浓烈,口感反而十分的醇香厚重,但是后劲儿依旧十分的足。
严颜喝完剩下的大半以后,已经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了,但是依旧能够感觉自己的头脑很清醒!
看着比自己还要迷糊的韩幸,严颜感觉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韩管事....不是,韩老弟!”严颜伸手拍打着韩幸的肩膀,“咱们离幽州也不远,韩老弟到了幽州有什么打算啊,正好也看看咱们兄弟俩还同不同路!”
韩幸打了一个酒嗝,醉眼朦胧的对着严颜说道,“老哥哥,其实我也啥都不知道,家主...嗝...家主就是让我去那个什么上谷和代郡交界的一个叫...叫什么县来着...”
“当城县?”严颜心跳有些加速,脑子也变得有些混沌了,但是这种时刻却是完全没有在意到。
“不是不是。”韩幸连连摆手,“里塞外不算远的一个地方,忘记了忘记了。”
严颜看韩幸这个样子恨不得现在就掏出怀里的幽州地图来和他好好讨论一番去哪里,心里也不断的大骂这个酒鬼误事,但是还是在不停的提醒韩幸,“上谷与代郡交界之处也就是潘县,马城,宁县,桑干,代县,怀安....”
“对对,就是那个安,什么安来着。”韩幸突然打断道,明显是想到了地名。
“怀安县!”醉眼朦胧的韩幸没有看到,现在严颜的眼睛都亮了。
“对,就是怀安县!”韩幸右手往大腿上使劲儿的一拍,“家主,让我们去怀安县找一个什么...什么孙校尉!”
“孙校尉?”严颜眼睛一眯,但是却是没有想起来幽州有哪个孙校尉。
“对,就是孙校尉。”韩幸再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也他娘的不知道这个什么校尉官大不大,长什么毛样子,真他娘的麻烦。”
“韩老弟不认识这个孙校尉?”严颜轻声问道,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潮红,浑身都变得有些发烫,脑袋也有些发晕,严颜只认为那是酒劲儿上来了没有过多在意。
“我哪里认识!”韩幸打了一个酒嗝,差点吐了出来,“我之前就就是一个小毛贼,还有后面这群家伙,平日里就是一群店里的伙计,在乡里也就是打打群架,杀人今儿都是头一遭,哪里认得什么幽州的人物,听家主说,幽州主事的那个...那个田什么的将军要走了,也不知道哪个田将军要走了。”韩幸看这个样子是真的有些不清醒了。
“田豫要走了?”严颜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个消息之前在小镇外岑森也告诉过他。
“对,就是那个什么田豫,他要走了,然后这个孙校尉要升任代郡都尉了,让我提前去送些礼物。”韩幸点了点头,“去了还不知道怎么找这个姓孙的呢。”
“那幽州可是有人接应你等!”严颜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同时提着刀的右手也微微一动,早就注意他们这里的孙琦立刻咳嗽两声,和他同行的一群山贼也都慢慢挺直了腰杆,手也慢慢的向后面摸了上去。
韩幸对此却是毫无察觉,还一脸的醉意,“哪里有什么人接应!狗日的全凭我们自己找,这还是第一次跑这个呢,日后我等也就留在幽州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到辽东啊。”
“甚好,甚好!”严颜听韩幸说完这些,脸色也变得极为潮红,更是连连点头,“韩老弟对这次的差事,很不满意?”
“哎,也不能这么说!”韩幸右手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拍到了自己的大腿上,“这不是就遇到了老哥哥么,就凭这个,某就不愧叫韩幸这个名字!”
“韩幸...”严颜呵呵一笑,里面带着的那种杀意,就连他们身后赶车的刘韬也感受到了,刘韬已经知道严颜这厮马上就要动手了,看韩幸那摇摇晃晃的样子,不由的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老哥哥叫我?”韩幸迷蒙的转过头,看着严颜的眼睛几乎算是睁不开了,“对了,小弟还有一样好东西要给老哥哥看看,全凭这个,我等才能找到那个什么孙校尉。”
“哦”严颜眼睛仿佛都带了笑意,“快拿来给老哥哥看看是什么东西。”
韩幸从旁边摸索了半天,终于摸索出来一个小布囊,然后右手在里面使劲儿的摸索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很难拿出来一样。
严颜被他这个样子也勾起了兴致,不由自主的将身子凑了过去,同时手里的大刀也已经反转了过来,好似随时都可以劈落下来一般。
韩幸在那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要找的东西,然后一脸的憨笑对着严颜说,“老哥哥过来看,这可是一个好宝贝啊,一般人,我是绝对不给他看的!”
严颜也十分顺从的将头伸了过去,只不过那潮红不止的脸上的杀意已经完全没有掩饰了,不过看韩幸那一脸憨笑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也知道他压根就看不见。
“嘿嘿”韩幸再次憨笑一声,然后手往外拿着什么东西,同时对着严颜说了一句,“老哥哥就是这宝贝!”
严颜却是再也受不了他那磨磨唧唧的样子,突然怒目圆瞪,然后手中大刀从韩幸背后轮了起来就要劈落下去,而这个时候一直动作慢腾腾的韩幸却是突然加快了速度,手快速的从布囊里掏了出来,同时冲着严颜那双同龄大眼上猛地挥洒过去。
严颜瞪大的眼睛刚刚还等着看眼前的这个家伙被自己人首分离,结果还没等自己大刀落下就先看到一捧白灰飞了过来,而且因为距离太近了,严颜竟是没有躲开。
喝了一肚子的烈酒加陈酿,再被白灰呼满脸满眼睛,那感觉十分的炽烈,严颜的大刀还是落了下来,但是因为眼睛被白灰烧的实在是太难受了,这一刀落下的完全没有准头,被韩幸轻松的躲了过去。
“啊!”严颜感觉自己的眼睛快要熟透了,被白灰烧的什么都看不见,实在是忍耐不住就大叫了起来。
而这声惨叫也彻底再一次引爆了这个车队。
孙琦虽然没有看到韩幸身死,甚至还看到严颜吃了大亏,但是出于对严颜的信任和对于韩幸的轻视,依旧让孙琦选择了暴起,“杀光他们!”
但是他们的暴起并没有如他们所想,对车队造成什么损失,他们在抽出砍刀的时候看到的没有一个人惊慌失措,看到的全是一张张充满了狞笑的脸以及一把把明晃晃的战刀。
两方人马一交锋之后,孙琦发现,刚刚这群辽东人还和一群温顺的绵羊,对韩幸都敢怒不敢言,现在却是一个个如同饿狼一般,对自己等人恶狠狠的扑杀了过来,杀过来的时候,嘴里还怒吼着,“你瞅啥!”
而刘韬在严颜刚要动手的时候,就要冲上去救下韩幸,但是还没等他动手就发现韩幸已经得手了,一捧石灰之下,严颜就只剩下惨叫和各种杂乱的挥刀了。
刘韬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但是这次他依旧没有动手,因为韩幸阻止了他,“去帮其他人,这个家伙留到最后!”
韩幸这个时候已经摔下了马并且跑的远远的,而刘韬也终于发现韩幸的腿,一瘸一拐了起来,右腿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血。
刘韬深深的看了韩幸一眼,牙一咬抽出战刀往沉睡的岑森脖子上一抹,先将这个叛徒给了结了,然后嘱咐了一声不远处的孙英照顾好还躺着的蒯蒙,然后拎着战刀就冲向了孙琦等人。
刘韬的加入仿佛就是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还能打的你来我往,但是刘韬一加入进去,孙琦等人顿时落入了下风,孙琦和尹伊是当初岑森五人组里最后的两个健康并且或者的家伙了,而他们现在感觉这个日子好像也到头了。
“你....”孙琦牙齿在不停的打颤,他看到刘韬已经摘下了自己的斗笠,看着那张记忆还算深刻的脸,只要孙琦不是傻子,他就知道自己这群人是中计了,什么燕云马贼黑吃黑,什么幽州大人物,绝对都是假的。
“别哆嗦了!”尹伊也知道事情不对,但是他这个人脑子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看见刘韬的第一想法就是,要么他死,要么自己亡,“杀了他,咱们还有活路!”
刘韬就没有那么多的废话了,战刀一抬直接就冲了过去,虽然刘韬已经老了,但是当他看到刘复一身伤痕,看到小黄敢低沉不语,乃至刚刚蒯蒙被打的昏了过去,这一切都让他心里的杀意越来越重。
一身杀气的刘韬只用了盏茶功夫,就让孙琦和尹伊躺在了地上,他们每个人身上至少有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杀死孙琦和尹伊之后,刘韬并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就杀向了剩下的山贼,可惜了他们抱着满怀的希望跟随严颜下了山,却是连幽州的边都没有看到就倒在了这个塞外。
等到刘韬再次停下杀戮的时候,敌人便只剩下了严颜一人了,而严颜现在也是只剩下半条命了。
双眼已经完全红肿睁不开了,而不断的胡乱劈砍也让他体力大损,变得气喘吁吁了起来。
而一旁的韩幸已经躲得远远的,任凭严颜在那里发了疯一样的乱砍,直到刘韬再回到他身边。
“韩幸小子。”刘韬看韩幸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了,“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家伙了,还有什么想法么?”
韩幸一脸震惊的看着身边的刘韬,“那老汉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您还打不过他?”
刘韬倒也光棍,直接说道,“这家伙刀法耍的水泼不进,就我这点微末道行,真的打不过,再说了,他是老汉,我也比他小不了多少的。”
“还是某来吧。”就在韩幸和刘韬大眼瞪小眼的功夫,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李鍪终于还是赶上了最重要的时候。
“某家还以为你跟丢了。”蒯蒙也醒了,被孙英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看着李鍪说道,“有把握么?”
“没有。”李鍪从怀中摸出短刀,反手握住,“但是这种事,必须我来做!”
“韩爷,小心。”韩幸看着前行的李鍪,一鞠到底。
严颜或许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又或许是感受到了李鍪的到来,停下了那些无谓的动作,然后将战马缓缓的掉头,方向对准了李鍪。
“哈哈哈..咳咳...”严颜突然大笑了起来,一直笑,笑道自己都咳嗽了起来才停下,“能不能告诉我,我最后死在了哪位英雄的手里!”
“王壮是我师兄。”李鍪慢慢靠近严颜,似乎并不担心他暴起杀人。
“王壮?”严颜沉吟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想起这个名字,“老夫杀人太多,实在抱歉,想不起这个名字了。”
“你将他的那身皮囊给扒了下来都不知道他叫什么,还是说这也是你的嗜好?”李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变得更加的妖异。
“哦...”严颜点了点头,带着那双红肿紧闭的双眼,“想起来了,是个好汉子,你就是逃跑的那人吧,他为了给你们留出逃跑的时间,真的很辛苦,只不过你们没有珍惜。”
“呵呵...”李鍪也突然笑了一声,“那你做好给他偿命了么!”
说完之后,李鍪不等他的回答便冲了过去,严颜似乎也知道他会如此,长刀轮圆带起一阵劲风便朝着李鍪的方向劈了下去。
不得不说严颜不愧是益州老将,哪怕双目失明体力大损,现在这大刀一动也显得虎虎生风,让李鍪竟是一时半刻进不了他的身,而李鍪却也是没有着急,不停的在他周围游走,时不时的弄出一些声响让严颜找准他的位置。
“小子!”严颜毕竟还是年事已高,这么会儿的功夫就再次喘息了起来,“既然想报仇那就赶紧的过来啊,难道已经忘记了你那个什么师兄死得有多惨了吗?”
李鍪对他的吼叫却是充耳不闻,依旧是不停的游走,仿佛是在戏耍这个老人。
“某将他十根手指一根根的剁了下来,某将他的舌头生生的拽了下来,让他咬舌自尽都办不到!”严颜喘息越来越沉重了,他知道自己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活着离开了,但是临死前一定要再拉上一个,毕竟,他可是益州大将,严颜。
“那厮到最后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就这么瞪着两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老夫!”严颜依旧在努力的说着话,试图去激怒李鍪,让他不顾一切的冲上来,从而让自己有机会将他杀死。
“老夫被他那两只大眼睛瞪得心里很不舒服,所以便将他的眼睛挖去了,还不是一次挖去的,是一只只挖出来的,并且念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这种圣人教诲之下,老夫大发慈悲的将那一对儿眼珠子塞进了他的肚子里!”
“只不过你那个师兄他太过于不知好歹了些!”严颜再次一刀劈空,身体在剧烈的起伏着,他已经感觉到有些劳累了,只不过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般严重罢了。
“你那个师兄舌头被拔了还不知道张开嘴,所以一怒之下某便将他的牙齿也都敲了下来,然后将他的眼珠子塞了进去!”严颜慢慢的放弃了不断的在四周劈砍,就像是放弃了一般,但是那诉说依旧没有停下。
“那个蠢货竟然拒绝了老夫的好意,将自己的眼珠子给吐了出来,这般不识抬举的家伙,老夫自然不能由着他耍小性子!”严颜说着说着竟然还笑了起来,“老夫便将他的肚子剥开了一个小洞,将那眼珠子给他埋了进去!”
李鍪这一刻或许是终于受不了严颜的那些话,又或者是找到了机会,李鍪停止了游走,轻轻的绕到了严颜的后面,就要冲过去。
在远处观战的刘韬一见李鍪的动作,心中就是一咯噔,刚要出口让他小心有诈就被蒯蒙给拉住了,“韬叔放心,汉隆这小子可不是一个耐不下性子的人!”
刘韬转念一想也是,便略微耐下心来继续看去,李鍪即将冲到严颜身后的时候,一直气喘吁吁仿佛下一刻就要摔落下马的严颜突然一个转身,手中的大刀直接砍向了李鍪,而他那双一直因为疼痛而紧闭的双眼也隐隐的睁开了一个缝隙。
“小子!”严颜的双眼因为疼痛和白灰流出了血红的眼泪,但是这依旧掩盖不了那脸上的狞笑,“去死吧!”
严颜的大刀在李鍪的肩膀划过,将李鍪劈飞的同时带出鲜血飞溅,若非是李鍪强行将身子扭动成一个很奇怪的姿势,仅仅是这一刀便能将他劈成两半,不过李鍪在被劈飞之前,短刀也终于刺入了他的目标。
只不过这次李鍪的目标却不是严颜的任何一个部位,而是战马的后臀,短刀刺入直至没柄,战马本就不算是什么宝马良驹,被李鍪这一刀刺中之后更是受惊的蹦了起来。
本来眼睛只是勉强睁开一条缝隙的严颜被这受惊了的战马一下子就给掀了下来,战马飞奔而跑了不说,严颜自己也被摔得七荤八素,半晌回不过劲儿来,最悲惨的不是年岁已大的严颜被这一下子摔断了多少根骨头,而是他的眼睛再次看不见东西了,就连手中的大刀在刚刚的变动中也不知道掉落到了哪里。
严颜已经听到了脚步声,他们并没有任何掩饰,就这么聚拢了过来,将倒在地上张牙舞爪的严颜围了起来,甚至严颜都能听到他们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已经相互之间兵刃碰撞的声音。
“严颜老贼。”李鍪也走了过来,带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冷声说到,“到现在你都没发现这里是哪里么?”
刚刚还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严颜听到这句话,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同时已经清醒过来的脑子开始回忆着,可是无论他多么努力的回想,还是想不起来和这个地方有关的回忆,“这里...这里....是....到底是哪里啊?”
“再往前不远处就是代郡长城了,当初你就是从代郡逃跑的吧。”李鍪慢慢的凑到严颜的耳边,轻声说着话,语气很是和善,就像是帮助严颜在回忆一般,然后就在严颜的思绪真的在跟着李鍪的话语之时,突然感觉心口一痛,同时听到,“这里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呵...呵..”严颜感觉到了心口的疼痛,也感受到了李鍪身上突然出现杀意,但是却是没有力气再反抗了,“那...这个地方,某...到底有没有来过?”
“之前你应该没来过,但是以后,你会一直呆在这里。”李鍪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你也是个好汉子,真是可惜了!”
这不过这声赞美,严颜已经听不到了,塞外的风总是来的那么合适,这里的战斗刚刚彻底结束,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风就到来了,正好吹散了这里的血腥气,同时将这里的故事吹向了四方,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等他们走了,估计都到不了晚上,一些游荡的野狗孤狼就会将这里的一切都吞下肚子。
李鍪感受着这吹过自己身体的风,闭着眼好好的感受了一会儿,然后扭头对着刘韬说到,“韬叔,咱们回去吧。”
“恩。”刘韬也点了点头,看着之前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的严颜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也是感慨万千,“先上车吧,我给你包扎包扎。”
一行人重新上路了,不过这次他们分成了两只队伍,韩幸带着车队继续往前走去,他们还是要去幽州,只不过不是什么怀安县,而是一个边境的小村子,也是他们以后的新家,那里有很多人在等着他们,而这些女人也将在那里落地生根,开始新的生活。
而刘韬则是单独驾着一辆车,带着重伤的李鍪,重伤的蒯蒙,以及孙英还有他们忠义酒肆未来的两个厨娘。
之所以还有女人,一个是因为孙英恋恋不舍,哪怕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走了,第二是因为两个重伤人员实在是受不了孙英和刘韬的笨手笨脚的包扎了,尤其是蒯蒙,他是被鞭子抽了一个遍体鳞伤,轻轻一碰就疼的要命。
而之所以有两个女人,主要是孙英看见某个女人忙前忙后的实在是太心疼了,应是又留下了一个,而之前王成答应给李鍪的那个厨娘,则成了第二个选择。
“韩爷,您慢点。”厨娘看到李鍪刚刚包扎好便一个翻身就要站起来,心疼的一叫,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叫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个男人总是在不停的帮他们,从荣盛赌坊,到这塞外之地,哪怕未来的日子,她也会因为这个男人而过上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李鍪对于身边女人的惊叫没有一点感觉,这就像是他对自己的伤没有一点的自觉一样,看着这仿佛无边无际的塞外风情,心中不禁涌出一股豪情壮志,左手两指并拢,微微往前一伸,然后右手猛地往后一背,“啊...”
这声“啊...”喊的惨烈而又悲伤,让人不禁产生各种遐想,赶车的刘韬还被李鍪这一嗓子给吓的一个激灵。
只不过李鍪后面没有再做什么诗歌,说什么豪言壮语,而是一脸的冷汗,浑身抽搐的说着,“啊...伤口他娘的裂开了!”吓得厨娘赶紧扶他坐好然后给他重新包扎。
而蒯蒙也是以手扶额,实在是没脸看自己的这两个朋友,一个怀抱女子仿佛一刻都不想松开,可是这个叫彭玉儿的女人已经二十有余了,比孙英大了将近半轮不说,神情也是有些空洞,孙英这副痴心的模样,大有一种做给瞎子看的意思。
而李鍪这个家伙就更加的过分了,蒯蒙其实是可以理解他现在的感受的,自从他的那个叫王壮的师兄死了之后,他的变化还是很大的,不同于自己或是其他人,更多的是愧疚,而李鍪则是失去了一个很亲近的人,而这个人还是自己亲手杀死的。
可是敌人的强大却远远不是自己能够应对的,这么久了,一步一步的去变强,去扩展自己的势力,去一步步的算计,直到将严颜杀死在塞外之地的那一刻,李鍪才正式放松下来。
或者说,从他们抵达黄龙寨外,先是将他们麾下的山贼一分为二,让他们互相争斗不信任,紧跟着李鍪潜入黄龙寨给严颜造成一种错觉让严颜对寨子里面的人开始怀疑,并将他拖在里面。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去整合好飞虎寨的那位赵奇老首领给他留下的一堆烂摊子之一,不但要让他们能为自己所用,还有给他们积攒足够的势力,让他们能够帮助自己。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几乎都是李鍪一个人在完成,这里面所费的心力远非在山里给刘复擦屁股的自己所能比的。
“阿蒙”再次包扎好的李鍪这次坐到了蒯蒙的身边,打断了他的思路,“幽州的事情,就都结束了!”
“对啊,都结束了。”蒯蒙也笑了一下,益州大将严颜,哪怕已经垂垂老矣,哪怕只是顾身一身,但是他们终究还是靠着他们自己,将严颜的性命留在了这里,这给他们带来的信心,是其他所有事都无法做到的。
“咱们也该去下一个地方了。”李鍪扭过头去,目光灼灼的看着蒯蒙,“回到荆州,那便是你们的地盘了,到时候,我可是要听从你们的吩咐了啊。”
虽然李鍪尽量让自己说话更加的和善也更加的轻松,但是这个话题,还是让蒯蒙变得有些压抑了。
“汉隆,”蒯蒙扭过头,两只眼睛看着李鍪,“你知道我们的仇家是谁么,你就敢答应阿复去给他报仇。”
“不知道,对于我这种刺客来说,只有目标,至于目标是谁,那不重要。”李鍪弯腰捡起一根木屑吹了吹,放在嘴里,“再说了,就算荆州真的是龙潭虎穴,你们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啊。”
“呵呵...呵呵...哈哈哈”蒯蒙从轻笑便成大笑,再变成狂笑,最后只对着这苍茫大地怒吼一声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