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越下越大,沈浔之忍着受伤的痛,冲开催眠的痛,摇摇晃晃的往帝都公寓的方向走去。
行人看到他受伤了,过去扶住他,他推开说不用。
雪在往下落,血在往下滴,记忆在翻涌,他在顽强的走向他的冉冉。
路上的行人看到他,惊道:“他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流了好多血,会不会出事啊?”
“他好像哭了......”
被行人撞了一下,沈浔之直直的倒下去,滚到行车道上,险些被驶来的车子碾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行人扶着沈浔之起来,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抽出胳膊,继续艰难的往前走。
五年前帝都初雪,沈浔之被林墨深度催眠,五年后帝都初雪,沈浔之冲破林墨的催眠。
那晚,他并未喝醉,而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下了药。
罗素答应的太突然,他不放心,安排人保护姜冉,但是带走姜冉的人甩掉他安排的人。
他被唤醒后,疯了似的找姜冉。
那晚,他在江北别墅找到被凌辱的姜冉。
看到心爱的女孩被人欺辱的遍体鳞伤,身心俱碎,走向她的那短短几步宛如在清醒中经受着凌迟之痛。
姜冉昏迷了,沈延之死了,扎在沈延之脖子上的刀被姜冉握在手里,姜冉在反抗中杀了沈延之。
时间不允许他心痛,不允许他思考,他一边清理现场,一边计划姜冉的未来。
他将沈延之的尸体挪到地上,擦掉姜冉的指纹,整理好姜冉的衣服,用毛巾擦拭被沈延之碰过的地方,擦拭掉她身上的血,毁掉附近的监控的视频,处理好一切准备送姜冉离开时,姜冉突然醒了。
那晚,为了护姜冉周全,为了姜冉的未来,他计算到一切,唯独没有计算到姜冉为了阻止他自首,打晕并让林墨催眠他,为他顶罪。
失去那晚的记忆,他去找姜冉,离开监狱探视室前,听着姜冉字字诛心的话,爱恨就在一瞬间。
姜冉在探视室里哭到晕厥,沈浔之在探视室外,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孩子,蜷缩在地上,明明恨着她,泪水却无法遏制的往下流,哽咽难鸣。
姜冉被判死刑,为了救姜冉,他找到姜冉的恩师林墨。
因为沈家,因为姜冉父亲之死,林墨一直不同意姜冉和沈浔之在一起,沈浔之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说服林墨,将自己唯一的学生嫁给他。
但他没保护好姜冉,林墨对他失望至极。
沈浔之屈膝跪在林墨面前,桃花眼红的仿佛要沁出血来,乞求道:“求您,帮我救出姜冉。”
林墨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没有一丝意外。
“证据确凿,沈家施压,你告诉我,怎么救?”
那时的沈浔之已经想到救姜冉的方法,唯一的方法。
“求您帮我开一份权威鉴定,证明姜冉在精神失控的情况下,防卫过当,失手杀人。”
林墨震怒,“沈浔之,毁了我的学生还不满足,还想毁了我的职业生涯?”
沈浔之颤抖着唇却说不出话,他何尝不知道开出那份鉴定证明,姜冉得救,老师却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但他没有办法了,他想不到救姜冉的办法了。
林墨忆起姜冉自首前对他说过的话,压下怒火,目光复杂的望着沈浔之。
“沈浔之,死的可是你亲哥哥。”
沈浔之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姜冉,是我的命。”
“我一定要救姜冉。”
林墨忽然冷笑,厉声质问他,“你早干嘛去了?你向我提出娶冉冉的时候怎么和我说的?”
“你说你爱她,用你的生命爱护她一生,结果呢?她和你在一起,失去了孩子,她被你哥哥欺辱,却被判处死刑。”
“你把她带进沈家,为什么没保护好她?”
“就算我开出这张证明又如何?她是天赋异禀的心理医生,可她杀人了,她这一生都无法再做医生,她的人生已经毁了。”
“她从监狱里出来又如何?她这一生将背负杀人的罪名,她面对的将是全帝都人永无休止的谩骂。”
“她杀了沈延之,你的父母会对她赶尽杀绝,你知不知道,哪怕在监狱里,她也比在你身边安全。”
那时的沈浔之只有二十一岁,沈家兄弟自幼感情深厚,兄长死了, 心爱的女孩是杀害兄长的凶手,老师的质问,这三件事,随时会将沈浔之压垮。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沈浔之的痛苦,挣扎。
沈浔之嗓音沙哑却坚定,“老师,沈家容不下姜冉,我脱离沈家,姜冉杀人的罪名,我埋藏,全帝都人的谩骂,我堵。”
“我绝不会再让姜冉踏进沈家半步,绝不会再次将她置于险境,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个晚上,沈浔之跪在门外,林墨站在门内。
看着黑暗之中,绝望却始终不肯倒下的沈浔之,林墨轻轻叹息。
父母造孽,孩子积德。
林墨的催眠术无人能及,被军方招揽之后,他是一名心理医生,也是一名军人,那份精神分裂鉴定可以将姜冉的刑期减到最短,但同时,抹黑了他问心无愧的职业生涯。
事实上,从答应姜冉催眠沈浔之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违背了职业操守。
开出那份鉴定证明之后,他将不配再做一名医生,不配再做一名军人。
但,姜冉是他唯一的学生,他一生未娶,姜冉是他视作亲女的学生。
他的学生没有父母亲人,只有他这个老师,若他也置之不理,放弃姜冉,姜冉很快就会被处决。
沈浔之在屋外跪了一夜,林墨在屋内站了一夜。
次日清晨。
林墨妥协,“我有两个条件。”
一直低着头的沈浔之猛然抬头,仿佛再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我一定答应您。”
“第一,想和冉冉在一起,你必须脱离沈家,永不让冉冉踏进沈家半步。”
沈浔之郑重应下,“我答应您。”
“第二,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在冉冉出狱之前,抹掉她的案底,实现她的梦想。”
沈浔之点头,“老师,我能做到。”
“沈浔之,你好自为之。”
那天之后,着名心理医生林墨隐退,沈家二少脱离沈家,姜冉杀人一案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永被埋藏。
“冉冉......”
沈浔之跌跌撞撞的走在雪地里,脸上有血,有雪,有泪,无尽的痛楚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