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梓缩缩脖子,抬手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说:“他不在了。”
沈雁书嘴角的笑意凝固了,她问的小心翼翼:“我之前知道吗?”
“知道。炜哥是肺癌。”江梓动了动眼睫毛,“有机会带你去看看他。”
“好。”沈雁书轻轻一笑,转过去对着他,指着身后,“这里迎风的,太冷了,找个背风的地方吧。”
江梓便带着她来到他经常坐着望风的地方,这里是隧道口上的阶梯,往里面走是一个几平米的小台,前后是山体跟隧道挡住,挨着隧道这边是一个高阶梯。
沈雁书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视线落在他原先买的两罐啤酒上,她把拎着的东西放在阶梯上:“给你带了小龙虾,五香的麻辣的都有,你看你喜欢吃哪种。”
说着,她又从包里掏出一支软膏,这是刚才给他拿衣服的时候揣在兜里的,起先那人跟她说了江梓挨了一棍子。
“我看看?”她指了指江梓后背。
江梓疑惑:“看啥?”
沈雁书:“刚才那人跟我说了,我看看你后背严不严重,正好带了药。”
“我不。”江梓抬起屁股坐远了点儿,“这天这么冷,你让我脱衣服?”
沈雁书见他这个模样哭笑不得:“没让你脱衣服,你把外套套前面,毛衣撩起来就能行了。”
江梓满脸抗拒:“我也不。”
“早都看过了有什么好害羞的,而且这大过年的,留着伤也不好,就擦擦。”沈雁书半骗半哄的,终于把他说动了。
他转过身,把宽大的棉服反着穿,沈雁书伸手撩起他的毛衣,他后背的肌肤立马浮现起一层鸡皮疙瘩,很冷。这一条小臂长的印记一直贯穿他的扇骨,触目又惊心。
他右边扇骨上方也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大拇指那么长那么大,能看得出来已经消不掉,伴随了他多年了。
沈雁书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触摸着,仿佛在抚摸一件易碎的工艺品:“这里是——”
她对这条疤痕是有印象的,但脑海里很混杂,始终想不起来。
“你不是说看过吗?”江梓疑惑着回过脑袋,一对柳叶眼盯着她。
沈雁书的大拇指摩擦着中指指腹:“有腹肌人鱼线,谁还看后背?”
“嗯。”江梓收回眼神垂眸浅浅一笑,“够诚实的。”
沈雁书没再纠结他后背那条疤痕了,轻轻用手给他擦着药膏,眼神不自觉的会往那条突兀的疤上面瞟。
她的手有点儿冷,触摸到他温热的肌肤时,他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越看着这条疤痕,她越心疼,但心头另一种感觉比心疼要沉重点儿,就像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精美瓷器被人磕了一个小口。
沈雁书垂下眼睫,喃喃道:“这人谁啊,他凭什么打你啊。”
半晌,她轻声问:“疼吗?”
江梓摇摇头笑了:“不疼。”
“这么长的一条檩子,不疼肯定是假的。”
“已经疼过了,不疼。”他笑了笑。
沈雁书的力度放的很轻,就如她的语气一样:“你傻不傻,他要打你,你都不知道躲吗?”
江梓有些委屈:“我也没料到他会搞偷袭。”
沈雁书把他毛衣给放了下来,四处找水洗手,江梓随手往山头的庄稼地里指了指:“那边有个水龙头。”
“这里怎么会有水龙头?”
江梓把套在身前的外套给脱下来:“这边地势高,灌溉庄稼不容易,就装了一个水龙头。”
几分钟后,沈雁书拿着被水冻红的手过来:“手已经没知觉了,太冷了。”
江梓撑开棉衣,示意她把手放里面。
“还是算了吧,你那皮包骨头的。”沈雁书坐在阶梯上甩甩手上的水,给放进了自己衣服口袋里面,蜷缩成一坨,“说真的,我邻居家的狮毛狗都比你暖和。”
江梓:“……”
“你……”沈雁书斟酌着言语,“你跟你爸那边的关系不好吗?”
江梓打开小龙虾盒子说:“他不是我爸。”那些所谓的亲人,他从来没见过。
沈雁书懊悔道:“我是不是又忘记了这些事情。”
“有什么。”江梓挑了只五香小龙虾扒了起来,“忘记了就忘记了,记起来还能如何,能当饭吃?”
沈雁书咧牙笑了笑,抽出逐渐暖和的手捡了一只五香小龙虾。
“你对小龙虾过敏你知道吗?”江梓严肃的盯着她的眼睛。
沈雁书点点头:“上次老板娘让我把那份客人不要的小龙虾带回去吃了,结果吃了两个就浑身痒,一查才知道我对小龙虾过敏。”
“那你还买这么多小龙虾。”
“给你吃啊。”
江梓说:“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沈雁书低头认真剥虾,笑了笑:“我剥你吃,就不到五斤小龙虾,你相信我,可以的。”
江梓没话说了。
沈雁书说:“老板娘还多做了两斤花甲,是辣的,不过我应该不能吃。”
江梓有点儿不解,他以前看沈雁书吃辣还挺厉害的,怎么现在变成了吃不了辣的了?
沈雁书解释道:“我记得自己做菜喜欢做酸甜的,很久没做辣的了,应该是不能吃。”
少年淡淡的哦了声,没说话了。
沈雁书把剥好的小龙虾放在盒子里:“蘸这个汁儿,特别好吃。”
江梓看着这盘小龙虾就辣,但盛情难却,不好扫了沈雁书的兴致,他抽出筷子夹起龙虾尾塞嘴里,还好不是很辣。
沈雁书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
“很多。”沈雁书说,“但我怕问到你的禁忌。”
江梓闻言一笑:“想问什么就问。”
沈雁书动了动薄唇:“你说的炜哥,是你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江梓也没怎么想过,刘炜跟他,没有什么契约,也没有法律上的父子证明,更不是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他第一次承认刘炜是他父亲是在医院,刘炜病重,他当时慌了,下意识的说出两人的关系。
江梓嚼嚼嘴里的食物:“我是他养大的。”
“是养父?”
“名义上是。”他垂眸剥着虾,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沈雁书不理解什么叫做名义上是,她跟江梓熟络后,觉得他就像一个捆着很多铁链的箱子里面的灵珠,想要了解他必须得一步一步的解开外面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