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行仰起头,看着那被风吹淡的夜色,随即缓慢的摇摇头:“不用了,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周家……”他低着头抽动着嘴角,笑得格外苍凉。
“就这样了吧。”他抬起泛红的眼睛,接着哽咽着低语,“可是我太想用后半生来赎罪,想下辈子重新遇见潇潇,只是她已经有了别人,再不会满眼都是我,再不会傻傻的祈祷生一个像我一样的儿子。”
——“同学借过一下。”林潇朝着面前的人甜甜一笑,双手提着宽长的裙摆,接着眉心一皱,又抬起头来,“同学,你踩着我裙子了。”
周遇行这才抬起脚来:“抱歉。”
“没关系。”林潇弯着眼眸,抖了抖裙子上的灰尘,指了指里面问,“你是在等人吗?”
“嗯,我朋友在里边儿化妆。”周遇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转移,挠挠头看向他处了。
林潇噢了声,站在候场区域:“你们班是下一个节目吗?”
周遇行摇摇头:“我不表演,外校的。”
“不表演的话,你可以去旁边等,站这里是会被学生会驱赶的,如果看见你没戴校牌的话,是会被扭到教务处的哦。”
她的声音很软很温柔,周遇行走了几秒的神,反应过来点点头往旁边挪了点儿。
“你要上台表演?”周遇行坐在高凳子上问。
林潇乖巧的点点头。
“就你一个人?”
“是啊,老师让我代表我们班表演。”
周遇行哦了声,若有所思:“你表演什么节目,弹钢琴?”
“嗯。”
“很漂亮,我说你穿这衣服。”周遇行抬手摸了摸自己眉骨,转移了眼神。
林潇腼腆的笑了一下,耳垂的红渐渐蔓延到了耳廓:“谢谢。”
当年他那么不走心的夸赞和蓄谋已久的搭讪就把林潇骗到了手,也保住了周家的地位。
“我差一点点就可以带她出去有一个自己的家。”周遇行神志不清,语言没什么逻辑,像在和李惟讲话,但更多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抬手浅浅的比划了一下:“我差一点就可以和她一块儿教出一个你口中那么好那么好的儿子,差一点就可以和她走过余生,看着我们的儿子结婚生子,那他就可以勇敢的去爱陈昼家的女儿,那被人诟病的身份地位也就不再是他们之间的阻隔。”
他眼角的浊泪流至腮边,接着又是一抹不明的笑意:“他优秀到陈家的那群人只能用身份地位来嘲讽贬低,李惟,是我让潇潇觉得爱一个人就有罪,是我让我儿子在爱一个人的时候迟疑却步了。”
“boss。”听着他的哑声痛哭,李惟心里不是滋味,良久,他说,“林总他会醒过来的,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最后那句语气明显没有刚开始那么坚定,连医生都不能确定他能不能醒过来,他一个外行更加不确定。
植物人醒过来的例子少之又少,周遇行只能用林忏是那渺茫的极少数人来安慰麻痹自己。
他不愿意放手,也不甘心放手,本来都做好了局,只是林忏一出事,他就心软了。
他都已经让林潇失望过一次了,断不可以让她失望第二次。
所以他答应了林忏放手,他觉得林忏会醒过来,一定会。
这一瞬间,周遇行哭得像一个孩子,李惟进退两难,抬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
布置了两天的福利院十分温馨,颇有一种过新年的感觉,今天是国内的元宵节,陈怡怜和一群孩子在做汤圆,另一面还用散装英语给他们普及中国南北方的习俗。
陈怡怜是南方人,也搞不懂元宵和汤圆的区别在哪儿,反正往常见家里的阿姨就是这样做的,应该没差。
这会儿林忏和院长正在牵横幅,上面是林忏用毛笔写的“元宵节快乐”五个大字,用陈怡怜的话来说,他写字就一般般好看。
小布尔喜欢跟在林忏屁股后面绕,为此,他还长了一个心眼,生怕自己后退踩着小小的一只布尔。
院长看向他问:“今晚准备了什么节目啊?”
林忏愣了半秒,才想起昨天陈怡怜和他提了一嘴,说是孩子们听说他会后空翻后,秒变成了小迷弟小迷妹,就等着他今晚秀一波。
还未等到他开口,陈怡怜又起哄着:“他打算教孩子们打太极。”
林忏十分无奈。
“姐姐,什么是太极啊?”有个十来岁的女孩子用英文问她。
陈怡怜半蒙着猜出了这句话的意思,笑着让林忏给她解释。
林忏很快给出了答案,他说起英文来嗓音低了一个度,很动听很悦耳。
“那林忏哥哥也不是老爷爷啊,怎么会打太极?”
陈怡怜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没有他学不会,只有你们想不到。”
“哇——”
“太厉害了吧。”
小布尔拉着林忏的衣角傻傻的站着,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不过也跟着一群人躁动起来,咯咯咯的直笑。
陈怡怜摇摇头,伸手戳了戳他的鼻尖:“都不知道我们讲什么你就笑。”
小布尔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望着陈怡怜,又扭头看向林忏,又傻笑起来。
“院长,经过我和阿忏商量,我们决定出资给福利院听不见的孩子装上助听器。”陈怡怜停下手里揉面团的动作,和林忏对视一眼,“至于其他的孩子,我们也会出资给他们治疗,这算是我们送给孩子们的新年礼物了。”
院长急忙摆手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不,不用了,太贵了,我们不是没想过,只是这些年都把钱花费到医疗和生活上,根本没有那个钱和精力,而且你还是学生,你的丈夫事业才刚起步,这笔资金少不了的,真的不要这样,你能这么对这些孩子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陈怡怜哑然失笑,想来院长还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她又是一个不太喜欢炫富的人。
“这些您别担心了。”陈怡怜说,“我们不穷,真的,出资给孩子们治疗后,我们还有钱吃饭。”说着说着,陈怡怜就开始不正经的开起玩笑来了,“如果没钱吃饭了,还有他出去乞讨要饭,放心吧,他不会让我饿着的。”
说完,她还朝林忏抛过来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