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黥面汉子早已满头大汗。
不说眼前六大一小所穿锦衣华服,单单每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高贵富态的气质,那绝对都是人中龙凤。
赵克所言是真是假,完全超出他的平生认知。
不过听到博士一名,汉子眼前一亮,指令身后几人:“快去抬我们的诸位博士!”
小小的草寇队伍也会有博士?
莫非博士也来落草了?
嬴政脸色阴晴不定,静等所谓博士出场。
不大一会,果然抬来四具担架,上面躺的是一个个瘦骨嶙峋的老者。
人本来奄奄一息,可是待四人睁开眼来,不由激灵灵都爬起来,一个劲的朝嬴政伏拜:“陛下啊,饶命啊!”
嬴政不由蹙眉,仔细打量四人,好像还真面熟。
“淳于兄,是你吗?”四人转而看到淳于越,暗淡的眼神竟焕发出了光彩。
“哎呀,这不是公羊兄,谷梁兄,毛兄,丁兄吗?你们不是逃命回乡了吗?怎么在这里?”
四位博士犹如小媳妇见到娘家人,一个劲的诉苦。
“还不是拜这群草寇所为?出城不过三十里,就被她们劫了,只能落草为寇,手无缚鸡之力,抢食又抢不过人家,年纪也不足五十,这不就快饿死了!”
淳于越看了脸色紫黑的嬴政一眼,又开始了拐弯抹角的谏言:“啊呀,你们说说,咸阳城不好吗,何苦来哉?”
“淳于兄,陛下在此,我们能说什么敢说什么?”
所有草寇见到诸位博士言谈热络,无不哗然。
“信了吗?”赵克用指头点点黥面大汉热汗直淌的胸脯,盛气凌人的的问他。
汉子双手颤动着抱拳:“信了,当然信了!果然是王孙,小小年纪气度非凡,我等鄙贱之人望尘莫及!”
“壮士,尊姓大名?”
“不敢当尊姓大名,我乃旧楚六县人,称我为黥布即可!”
赵克突然一惊一乍:“啥?你是黥布?”
“正是!”
黥布,即九江王英布,那也是楚汉之际叱咤风云的武将,曾为项羽手下,后投刘邦麾下,天下初定被封九江王。
能在此得见英布实在上天眷顾!
正想着扯旗反秦,就遇上了英布这个吉祥物。
直接举旗反秦,那可比天天辱骂嬴政是野种威武体面多了!
以扶苏的名义反秦,咱就不信,嬴政不立斩扶苏?
看来商山四皓和咱八字相合,刚出咸阳,就看到通往美好生活的指路灯!
赵克思量好反秦大计,主动和英布套起关系:“其实说来咱们不是外人啊?听说你和项家走的比较近啊!”
英布闻听一脸诧异:“我英家和项家世交,项梁叔父还曾为我获刑奔波赎身,只可惜我在骊山杀了人,无法洗脱罪责,他也不知道我在此落草为寇。在下和项家的关系,王孙如何知晓?”
赵克当然不会说从史书看的,于是张口瞎编:“不要忘了,项燕可是我祖父的大将军,如何不晓得你和项家的关系?”
嬴政闻言内心激荡不已,爱孙果然是被六国余孽蛊惑进了反秦圈套!
英氏,还有项氏,朕记住了!
淳于越闻言英布和赵克对话,也不由一惊。
项家,那可是楚国大将军项燕之后,何时长孙结交到如此重量级的反秦世家?
“你的队伍怎么都饿成这样了?咸阳城外正在赈济灾民,这样,你找几个人过去拉过来些粮食布匹,先吃着用着,我待会儿和我的门客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你从武库调点劲弩矛戈!”
赵克同英布说过,便转头吩咐嬴政:“谷园君趁着你的身份还未暴露,能否跑一趟咸阳,给诸位反秦兄弟调来点粮食,兵械,钱货?”
嬴政本来在仇视这群草寇,听到赵克求助,不由计上心头。
“长孙,这些都是乌合之众,即便配备精良兵械,也无法和官军抗衡?你要如何反秦?”
老子是我为了反秦吗?
老子只是为了坑爹。
咱可不管他们是不是乌合之众,有没有战力!
咱要的只是把扶苏的名号打出来!
看到谷园君一双幽深眸子,赵克立时把骗人的话咽了回去。
死老子不能对他多说一个字。
多说一个字,就可能让他坏我好事!
赵克没给他好脸色:“你就说能不能办?”
一想到赵克就是自己的续命宝贝,嬴政哪能不办啊?
“长孙,你不是要反秦吗?奴家也认得好几支反秦游寇,可介绍他们入伙,人多不就力量大了,我可以多调点钱粮兵械啊!”
可以啊!
赵克不由砰然心动,人多当然更有影响力。
只要便宜老爹扶苏造反的消息传到嬴政耳朵里,相信扶苏当即就会被处斩!
“那行啊,那就全由谷园君操持此事!”
龙困浅滩,有机会离开此地,还能尽收这群乌合之众,嬴政当即和赵克作别:“长孙放心小事一桩,奴家去去就来!”
嬴政带上淳于越,博士唐秉驾车,麻溜离开了草寇聚集的山林。
嬴政终于有机会向淳于越一吐心中烦闷:“淳于卿,爱孙误入歧途,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始料未及,长孙生怕天下人不知道陛下是个替身,到处宣扬,看来接下来的事情由不得我们控制了,微臣也发愁啊!陛下何不公开你的身份,和长孙促膝长谈如何?”
嬴政闻听使劲甩头:“淳于公切记,不可暴露朕的身份。以爱孙此时誓杀朕之心,坦白身份,朕恐有生命之虞!”
“那可如何是好?微臣也是一筹莫展啊!”
“朕很疑惑,似乎他对什么都了如指掌,也不知他和唐秉几人做了何等谋划?淳于卿可否从唐秉口中套出爱孙前往华阴的谋划?”
“这个倒不难,我可以试一试!”
在嬴政的期待之中,淳于越来到车窗前,大声聊起家常:”唐公,魏地哪里人士?”
“我乃开封人士!”
“如此说来,那唐公和我师父唐举是同乡啊,太巧了!”
“唐举公那是在下祖叔,祖叔相术天下第一,可惜我天资不敏,未有机会拜于门下,淳于公还是您才智过人!”
“过誉,过誉唐兄,真没想到咱们关系如此深厚!”
“是啊是啊!”
“老朽曾为长公子老师,深知长孙秉性,这孩子哪都好,只是做事情太冲动,适才你也看到了他当场唾面贼枭,幸亏贼枭大度,没有一怒之下拔矛刺他,否则小命不保。
我俩都是其父的身前老人,总是唠叨,因而长孙对我俩不待见,可是我等一片忠心可鉴日月!
不把关,心里总不踏实!唐公可否透露一二长孙和你们谋划华阴行刺皇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