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黎说的没错,长老确实是潜藏在三盟山的最大幕后主使。
长老原本想杀掉偶然发现这一切的云朝丫鬟,可没想到刚吩咐施黎引弟子离开,天色就迅速大变,他在千罪牢里捡到的那个凌氏遗孤就又违反指令,夜闯三盟山。
长老褪去了那丫鬟的衣衫,放下床幔,坐着看着灯忽然熄灭,苍老的手指对着那丫鬟勾了勾。
丫鬟的眼泪不停落下,眼眶红的让人我见犹怜,但长老并不心疼这眼泪,反而很心悦,“你瞧,你的主人说什么倒是让我多徒儿记在心里,这样不除掉你的主人,还真是让我这个师父没面子。”
香料还在燃烧着,黢黑的房间里那嗓音如同枯树烂骨,围起的床幔没有给她一丝安全感,冷风还不断吹着她的双臂,让她分不清是害怕发颤还是冷的发颤。
陆泊风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癫狂哑然的图景。
黑色的床幔虚掩,那女人浑身赤裸,而他的师父则在一旁打坐静默,故意等他进来。
他没想到师父会对这个女婢这般残忍,一时间,他喉间发涩,手臂上青筋随之暴起,转过身去,背对着二人。
听到门口的动静,长老转过头不禁蹙眉,“来都来了徒儿为何不进来跟为师交谈?”
长老在问这话的时候,绿湖已经转过身,瞥见了门口的那抹身影。
当房中那道看起来伟岸宽厚的身形,俨然是见过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绿湖刹那瞪大了眼睛,“陆……”
两个字没跟着出来,下一秒,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就穿上了她的身,她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长老隔着屏障已经开始笑,捂住她的嘴巴,将绿色灵力因绕在她身上,两股力量在她身体争执起来。
“师父,放开她。”陆泊风低着声音开口,嗓音无比沙哑。
这瞬间,她身体猝不及防地被长老的灵力放开,这么近的距离,好像都能听到长老的微微喘息,也许是陆泊风清楚老人的灵力已经不是当年那般高深,他手上的动作轻柔了几分,“泊风。”她没看到长老的神态,只听得沧桑的一句呼唤。
绿湖的状态不好,围紧了身上的衣服,半裸着被人看光,脑子早就容不下任何思考,但本能让她相信陆泊风,这副模样被陆泊风看见,就不算太差,说不定陆泊风来就是为了皇上,她能够接受。
“放肆!”老人眉毛拧在一起,辛苦养育培养的后代无视自己让他很是不满,手掌凝结灵力狠狠掐住了旁边女人的脖子,“深明大义都被你给吃掉了是不是,凌氏养你这么个后代不是为了让你救济苍生的!倘若你的母亲知道你现在如此,她该多么难过!”
陆泊风的喉结滚了滚,他自然听得到师父的教诲和呵斥,他自然懂得失去父母无依无靠的感受,可这些仇恨从来都不是他想背负的,“深明大义”这四个字就好比现在让他一个乞丐入朝为官一样可耻。
可陆泊风到底身上流淌的还是凌氏的血脉,他只得站起来卑躬屈膝地朝那苍白头发的老人跪下。
在床上的男人冷着脸转过头去,无视陆泊风的这般举动,“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师父,就现在立刻把她杀掉,告诉你的父母,你对屠戮过凌氏一族的血脉没有任何感情,你会替凌氏复仇,你会手刃那个女人将她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以告天下!”
“长老?”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施黎的声音。
横竖门口都有几个夜宁派自己的人看守,施黎能够随意进出,说明外面的几个子弟已经全部被屠杀,长老的嘴角这才勾起来,有了一丝笑容。
“长老,刚才我与几人攻击的时候被人偷袭了,现在身负重伤望师父能够帮助弟子取出身体内的雾毒之气。”施黎一边咳一边虚弱地托着自己的肩膀。
本坐在房间对此事一无所知的长老,看到月影下女人嘴角渗出的血迹,也下意识联想到了面前跪着的男人。
可陆泊风一个眼神扫过来的时候,长老犹豫了一瞬。
“身上的伤可是陆泊风干的?”长老试探性地开口,手中凝炼出一颗灵珠。
当灵珠顺着她嘴唇散进她体内,施黎才咬牙狠狠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回师父,不光今日的事,前几天我在南疆就要杀掉翼风的时候遭到了人阻拦,还有在竹林,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还望师父做主。”
这件事对夜宁派极其隐晦,只有几人能够知道,现在多了一个人在这里听到,自然师父不会放过她,那到时……青竹怕是要因为这个奴婢伤心至极。
陆泊风想到此,立刻站起了身,“是,施黎说的没错,泊风愿意领罚。”
房间内的施黎还以为他会耍些小聪明,毕竟是凌氏的唯一血脉,她敢说还不敢让长老真的责备处罚,万一以后夜宁派占领了云朝,这陆泊风当了皇上,说不定会将她斩首,可听到他说心甘情愿领罚,施黎松了一口气。
长老还看着站在床前不远处的男人,陆泊风看上去没有要跪下的意思,云朝的那奴婢在这里听了许久,该是亡命的时候,手中的黑色雾气刚要落下,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忽然撕扯起了房间,将床榻上的所有席卷个遍。
待到从男人黑袍下飞出的龙彻底消失,长老才定回神,看到奴婢已经消失,攥紧了手,“你要多少次忤逆我才肯为凌氏复仇?凌氏出了你这么一个孩子真是凌氏的耻辱!”他看着陆泊风发问。
陆泊风负手而立,站的依旧笔直,脑子里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孔,“陆泊风,你帮我照顾好绿湖如何?”
“我怕许辰溪他没有时间,你也知道三盟山最近的事情就够让他心力交瘁了,求你了。”
“陆泊风,我一定要成为云朝最好的皇帝。”
……
在烟紫轻纱之后,长老坐的端正,陆泊风的眸子落在寝殿散落一地的阳光上,目光如炬,心头上蔓延出难忍的情绪,他没什么好怕的,苟活这一世,他最后想的也只会是云青竹的笑容。
想到那个女人搭在古筝上对着他挥手,陆泊风眸底死寂的潭水有了一丝光点,沉沉出声:“为您杀掉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违反一次师父的指令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