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眼睛一眯,轻哼一声:“算是你有眼色,你们这车运的是什么?有没有什么不该运送的东西?比如说清莱楼贴着的画像,那个男人见过吗?若是见到过可不要窝藏赶紧交出来,不然等到我找出来那个人,你这一车的东西甚至你的脑袋,可就都不保了。”
衙役说着还绕着那人的车环视了一圈,敲了敲深褐色的瓮缸,随后在身上抹了两下。“你这缸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缸身上有那么多水?不是家里盛饭盛菜的缸吗?怎么会沾水?”
那人瞧了一眼,用袖子慌忙擦起汗。
“官爷,这只是我们做菜的瓮缸,缸身上有水是因为早晚温差大,缸放在家里的杂房,容易受凉,等到了早上太阳一出来,翁边还有晚上的霜,所以自然是有水,这是很正常的啊官爷,官爷能放我们过去吗?”
他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挑了挑眉:“放你们过去?哼,来人,把他这缸打开,给我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别是藏着什么人。”
百姓马上慌了,连忙抓住衙役的胳膊叫着:
“官爷啊!不能打开啊官爷,这都是我们腌菜的东西,真的没什么别的,这还没到时辰若是打开了,腌菜受氧就会坏掉啊!官爷,这还要再放两天啊,官爷,若是我打开了,到了店里我就要付钱了啊官爷,我这一车的腌菜可就都是我掏钱了啊……”
衙役嫌恶地抬手扬开抓着他手臂的男人,“奶奶的!我说打开就打开,不打开你就等着和他一样挨板子吧!”
衙役身后的两个小官过来抓住那人就把他拖到后面的板子上,方才被打过的人已经昏了过去,被自己扛到车上,孩子哭闹着叫他,他仍旧昏迷不醒。
“官爷,他都成这样了,您就让我们过去吧,我们的车您也查了,板子也挨了,官爷您就行行好,把我们放过去吧,我们进去给他找个郎中再把这些粮食运到,求您了官爷。”
尽管老人小孩儿都在哭,可衙役就跟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一样,就放任他们在地上跪着,连看也不曾看一眼这些人。
云青竹看着心头像被石头压着一样,捏紧了手指,“怎么会这样?!这些地方官凭什么这么欺压百姓?那日我分明颁布了诏令说过了,清莱楼的蒙面人不用抓了,可是他们为什么擅作主张在这里借着这个由头欺压百姓,还私自收钱、用刑!”
这些地方官都收了钱却还不满足,跟贪婪的吞金兽一样,只想要更多,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应该用来保家卫国的武器到他们手里却变成了指向自己人的利器,成为他们炫耀揽权的工具?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传出去对这个地方有多不好,不在乎对这一片儿有多大的影响。
南昌志似乎对这些已经习惯,他睨了一眼衙役,淡淡地说:“云朝定立时,将飘摇的江山稳固十分不易,为了让国家稳定,梦恋广招贤臣和明智之人,给他们几个地区让他们统辖,由我颁布诏令和律法来严明云朝的制度,可是……”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可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势坏就坏在这里,贪婪之人可不会嫌弃自己手里的钱和权小,他们一直暗中勾结、交易更多的官位和权力,让很多地方都被他们掌控,他们还想要更多,朝堂上的事却一点儿也不作为,本以为贪官是奸诈至极,可有时候清官比那贪官还要奸诈,他们明知道身边有这样的人,他们就装作看不到,各地互相推诿甩锅,发生大事后一言不发,根本不把百姓的安危放在心上,京都之中早已是暗流涌动……”
云青竹瞧着他,心里突然油然而生起敬佩的情谊,天下局势大乱,风雨雷电将至,云朝不止外部烂,里面也烂到了极点,但南昌志却站出来,他孤身孑然在危楼下,要力挽云朝之狂澜江山,他做这些不仅是因为有守卫江河、保一方净土的忠心,更是为了他和云梦恋的情谊。
南昌志瞧了一眼旁边的女人,继续说:“今日我带你瞧见的只是一部分,更多的肮脏不堪、上不了台面的事还需要你亲自到一些地方去看,现在你有了贺霖,相当于有了一半的底气,有时候,看似最安全的地方埋藏着很多惊喜,今日时辰不早了,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南昌志说完就提起篮子要离开,“先生今日和我一同回去吧,我可以送先生回府,马车比行走要快一些,您腿脚也不方便,走回去会很累的。”
“我一个老头子了,能多走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了,以后指不定哪天就入土了,皇上还年轻,皇上坐马车回去吧,路途遥远不要伤了凤体,不然到时候,梦恋可就是要责怪到我这个老头子身上了,”
云青竹没再多说,只是静静瞧着他的背影,坐在台阶旁,直至背影消失在眼前,她伸出手捏成环状放在嘴边,一声长哨吹起,御卫军的马车声便从林荫处跑出,马蹄声阵阵踏起不小的烟雾,两旁的人看到都知道是皇室的马车,纷纷停下动作虔诚地跪拜起来。
几个小孩儿玩闹着,丝毫不知道马车是向驿站跑来,嫩白的小手指着马车喊道:“是马儿!是马儿!好快的车!”云青竹瞧见他们咯咯的笑着,便无奈地揉了揉他们的脑袋,随后起身挡在他们前面,“你们别怕,你们玩儿吧,等下姐姐就让他们走。”
“姐姐吹牛,妈妈说这是皇上的马车,姐姐这么普通,衣服都脏了,怎么会是姐姐的马车,而且姐姐长得也不像怪兽。”
“对呀对呀,姐姐长得像仙女!”
云青竹抿唇,微微笑起来。“那皇帝该是什么样子?阿妈跟你们讲过皇帝是什么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