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看到她的表情,知道这点惊吓可能对苗鸳来说还不够分量,于是决定加重筹码。
“你只管准备钱,怎么拿是咱们的事,咱们兄弟的辛苦费算是解决了,但是还有一件事,咱们也不是无缘无故绑你的。”老大伸手从那个拿刀割肉的汉子手中将刀子拿来,然后伸到某个瓶子里涂抹上药水,刀刃被药水浸染,呈现出一种蓝紫色交杂的妖异颜色,“有人买你的脸,一个人收两份钱,兄弟几个觉得这生意有得做,才接下来,您看要不照顾一下咱们哥几个乖乖的不要反抗,也让咱们早点收工?”
脸几乎是一个演员的生命,苗鸳被导演看重,就是因为她从小好看到现在,也是因为这张脸,以前她拍的戏全部都是花瓶角色,为了突破自我,她尝试演出过一个龅牙妹,但那是靠化妆达成的效果,真要现实中破相,别说靠脸吃饭的明星,对一个普通人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事。
“你们的雇主给你们多少钱,我可以比他出更多。”拿出赎金已经是极限,苗鸳短时间凑不出能够满足绑匪的现金,但至少将他们拖住,这张脸还在,她能将钱挣回来。
“哦?”绑匪们相视一笑,“看来咱们苗大明星身家丰厚,咱们有必要提高一下赎金才能跟得上你的身价呢?”
那老大将眼睛移向旁边的林间:“这个是你表弟?怎么也算是块肉,跟你要多一千万不过分吧?”
“呸!”这些人都是自己观想出来的,林间当然不会客气,一口唾沫劈头盖脸吐过去。
“林间不要!”苗鸳没有想到林间如此冲动,赶紧冲过去抱着他,连声跟被吐了一脸的绑匪老大道歉:“对不起,我表弟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们才是小人!”林间嘴里不停叫骂,苗鸳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绑匪老大笑眯眯地抹去脸上唾沫,满脸笑容说道:“咱也不计较这点小事,钱到手就放过你们两个,不过这刀嘛~咱们答应了那边要用上,苗大明星你给钱,咱们当然不会对你下手,不过这个小弟弟看起来不怎么老实,还是给点教训,省得以后惹到惹不起的人,到时候可就不一定像我这样仁慈了。”
老大将刀子伸向林间的脸庞:“我这涂的是让伤口腐烂的毒药,要是没有及时治疗,以后这脸上直接烂出一个窟窿来,多好的整容手段都没有办法复原。”
“这位大哥有话好说,他是小孩子…”没等她说完,林间突然伸头将老大伸过来的刀子一口咬住,整个腰身随着头部一甩,涂毒刀子从他嘴里飞出,射向拉扯绳子的壮汉。
事发突然,壮汉显然没有充分准备,他知道刀上涂抹的毒药厉害,连绳子也不管,急忙侧身躲避林间射来的飞刀。
趁此机会,林间一把扯过绳子,拉向已经反应过来朝两人扑来的绑匪老大。
身形灵活地躲过老大的飞扑,趁机撩起他不稳的脚步,绳索在老大的脚上套了一圈。
人在倒地的瞬间,肯定会调整重心,然而正常人调整的时候都要用到四肢协调,而这位绑匪老大的脚已经被绳索缠绕,重心不稳的他跌倒在地,林间起身一手肘凌空砸下,落在老大的后心,力道直接贯穿入体,使对方心脏受到力道压迫,借助身躯的重力,这一下就算是个壮汉也受不了,绑匪老大当场背过气,别说打林间了,连起身都做不到。
林间一手抓住苗鸳的高跟鞋,将鞋跟顶住绑匪老大的后颈,一手按在鞋跟上随时准备用力,眼神凌厉看向四周绑匪喝道:“动一下我就将他脖子给穿了!”
三个绑匪很配合地乖乖举手。
苗鸳被林间突然的举动吓懵了,等她看清楚状况之后,情势已经在这个十五岁少年的控制之下。
这时候她才发现不知道何时,林间已经解开了绳索。
“快解开绳子。”林间依旧盯着剩下三人,头也不回吩咐苗鸳。
三个绑匪举手绕着圈子,似乎准备进入林间的视觉盲区。
林间一点都不客气,手在高跟鞋上一敲,老大疼得嗷嗷叫,这下三人才彻底老实下来。
苗鸳将绳索解开,林间又吩咐道:“给他捆上,多缠几圈,绑结实点。”
虽然现在的苗鸳手软脚软,但总算是有大量的演戏经历在支撑,还能稍微收拾情绪,将这条长长的绳索在绑匪老大的手脚脖子上层层叠叠套了几圈。
事到如今,她也明白已经是个死局,不是姐弟俩死里逃生,就是葬身在这无人知晓的山林里。
演了这么多角色,多少也有相似的经验,心中狠气发作起来,差点没把绑匪老大直接勒死。
好在基本的理智还在,要真把人勒死,剩下三个肯定跟他俩拼命,以二对三,这边一个女的一个小的,怎么看都不是那三个凶神的对手。
于是绑了一个弓着身子才能呼吸的绳套,最后把结绑死,两人趁机将人质拖到门口,出门以后迅速放开,一个关门一个将门锁上,两人逃进茫茫夜色之中。
惊慌之中的苗鸳还有心思考虑问题:“林间,咱们大晚上的跑不出去。”她现在已经不叫弟弟,是将林间当做同龄人来看。
“他们第一时间会想到坐车。”林间接口说道。
“将他们的车放气?”
“不,直接烧了!”林间更是狠,苗鸳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真是太合胃口了,居然说出了她不敢想却想做的事情。
两人赶到山路上,砸烂车窗,从车里找出那个绑匪点烟的打火机,烟民会在自己经常待的地方放置备用火源,而且犯罪分子大部分时间都不敢在大城市里晃荡,生活必须品经常携带,火更是人类离不开的东西。
从旁边的树林里找到引火物,山上有很多干燥枝叶,一股脑扔进汽车中,随后林间一把火,将车子点燃。
两人趁机迅速离开。
当然绑匪最后肯定是不会追来的,林间观想范围还没有这么大将几百米外的情况实时运算,他能够保持的就是将两人身周的状况模拟出来而已。
两人摸黑走远,才敢爬到树上观察情况,找到了灯火辉煌的城市方向,互相扶持一步一拐地走出了深林。
再次见到文明的火光(贴图),苗鸳一口气松下来,忍不住大口喘气,死里逃生让她感觉自己像是重活了一遍,在她身边陪伴她一路走来的表弟,更是她如今心里最坚实的依靠。
“疼~”林间适时发出声响,将她拉回眼前,以免看得远处太多露出破绽。
苗鸳赶紧回头看去,只见林间双脚鲜血淋漓,一路上被石头和荆棘给刺穿了数不清的伤口,枯枝败叶黏连在他的脚底,像是一片厚实的鞋垫。
这才记起林间的鞋子已经让给自己的事情,苗鸳心中涌出愧疚,加上今天算是自己连累的林间,一时间居然有些无颜面对表弟。
“我背你,咱们快点走回去。”苗鸳在林间面前蹲下身子。
“姐弟”俩依偎在一起,朝着远处灯火明处走去,如果此时出现全剧终的字幕,今晚的大戏就算收场了,但是这还是前戏,主菜依旧是苗鸳的第一层梦境,所以林间的任务还没结束。
两人回到了顾影镇,苗鸳对汽车有了心理阴影,不敢再叫车,背着林间走到医院,让医生帮林间处理伤口,然后借医院的电话报警,随后两人陪同录口供,整个流程下来,总算是回到了苗鸳居住的公寓。
惊魂未定的苗鸳不敢入睡,看着林间睡着,她才在旁边房间躺下。
睁开眼睛,苗鸳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拍摄基地。
“怎么回事?”迷迷糊糊的苗鸳看见了正在忙前忙后的林间,那个刚才还陪同自己出生入死的少年,此刻在柳芽身边忙碌不休。
“他不是我表弟,是柳芽妹妹的同学?刚才我精神恍惚做了一场梦?”苗鸳不知道是现在的自己是睡着了做梦,还是刚才在梦中,忍不住掐了一把自己的脸,不疼,现在才是在做梦?
原来林间现实里是自己的表弟?苗鸳忍不住心底窃喜,似乎因为刚才那份出生入死的记忆是现实而感到由衷高兴。
这的确是一场梦,苗鸳的梦境最高层,正在拍摄的《落花》,此刻的她是梦中身,而局外身的苗鸳正陪着林间往下层走去。
如今的林间已经成为了苗鸳梦里的“表弟”,并且有了一起出生入死的经历,虽然在现实里是假的,但在梦里是真的。
如今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苗鸳对梦境的认知,林间必须要在此事完成之后,将她对梦境的认知给带回正途,因为他刚才的幻境赋予了苗鸳真实感受,短时间的苗鸳会出现现实和梦境混淆的情况。
这件事很简单,用破妄符将苗鸳的梦雾封印几天,让她感受到现实的真实,才能继续进入梦中,很快就能从梦中虚幻里脱离。
林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深入苗鸳梦境的第一层,了解到对方的心结,再进行开解,以他如今“表弟”的身份,应该轻而易举做到这件事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梦雾大厦走下,第二层是苗鸳的梦想,第一层,应该是梦想的根源。
然而他随着苗鸳进入第一层后,却发现事实不是他想象中那样。
入眼是一片广袤无边的油菜花田,两人所在,是一间简单的木屋门口,视线所及,被充斥希望的嫩黄色侵占。
这里…没有苗鸳的梦中身!
“你骗了我。”苗鸳的声音响起,林间回头看去,只见她满目凄凉。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知道自己欺骗她?
整个梦雾开始摇晃起来,很显然梦雾大厦已经支撑不住,正在倒塌。
他费尽心机想要维护梦雾,却成为了推倒这座大厦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以为我有个表弟,以为能相信你,没想到你居然是个骗子。”苗鸳脸上没有悲喜,眼泪却如泉涌。
这才是真正的悲伤,不像是银幕上表演的那种色彩分明表情生动,大悲无声,大痛无言,她的悲痛已经超越了演技能够表达的程度。
一场幻境,她的梦境里有无数幻境,居然承受不了多一层?
林间觉得这不是苗鸳的问题,她的梦雾大厦虽然看起来岌岌可危,但能够坚持这么久,不可能因为多了小小一层就会崩溃。
况且在进来这一层之前的苗鸳,还是好好的。
唯一的问题就在自己身上!
林间似乎知道了什么,苗鸳梦境的第一层,不是她当演员的本心,是她作为人的“本真”!
能够见识到真实苗鸳的人,必然是她完全放心的人。
然而就是她信任着的林间,却采取了用欺骗的方式进入了她内心最深处!
她的真实,被一个欺骗她的人见到,长久以来坚固的基础,有了裂缝,上面建造得再坚固华丽,也阻挡不住倒下的趋势。
“苗姐姐,我是为了帮助你才想要进来的!”林间急忙朝她冲去,却发现在自己和木屋之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嫩黄的油菜花田分崩离析,犹如镜面破碎,灰蒙蒙的沙尘暴从梦境之外席卷而来,将油菜花卷上天空,凌厉冰雹从天而降,打得林间生疼,即便是穿着明光甲,依旧阻挡不住疼痛感觉。
梦境主人才是梦境里的主宰,区区明光甲,在主宰面前,跟纸糊的差不多。
“你骗了我!”狂风暴雪之中,苗鸳的声音缠绕在林间耳边,让他几乎想要逃离梦境,赶紧醒来。
但他不能!
造成这一切后果的人是他,如果今晚不修复这道裂痕,他明天起床就再也见不到作为演员的苗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