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蔓,阿蔓?”
正熟睡的如蔓被这一阵敲门声闹醒。她挣扎着起身,虽仍是困顿,却还是惊喜着,一路打着哈欠去给外头的人开门。
她知道是萧何意来了。
正把门打开,萧何意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他未等如蔓开口唤他,便紧紧拥住了她。
“阿蔓,这些日子,格外想念你。”熟悉的馨香传来,令他很是安心。
如蔓心中一暖,静静将头靠在了他温热的胸膛上,轻声道:“我也是。”
似乎时间便这样静止,倒也很好。相拥之时,无需说太多的甜言蜜语,仅仅沉默着,便能得到满足,从心底漫上心头。
许久,萧何意才开口道:“皇上已封我为云麾将军,又赐了府邸。”
话语出口,微微有些颤抖,他本想镇定些,却仍是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
“真的么?那真是太好了。”如蔓并不意外,可还是很为他高兴。
“嗯。”萧何意的双臂搂的更紧了。
“是哪里的府邸?”如蔓随口问着。
萧何意怔了怔,随即便露出了一抹苦笑来。
“曾经的忠武将军府。”
“那不就是……”如蔓神情复杂,未将话说完。
“是啊,你说这巧是不巧?”萧何意叹了口气。
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处,那个他生活十年的住处。
曾经朝思暮想的家,如今终于能回去,反倒是犹豫了。
那是一个残败、破碎的家,是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而他,又如何敢去面对如今萧条的一切?再怎么样,都不是往昔了。
如蔓察觉到了萧何意的这份悲伤,更懂得他这份悲伤源于何处。可她不知该说什么才能令他缓解下来,亦或者说,她有千万安慰的都卡在了喉头。
于是她只紧了紧环在他腰间的手,轻声说了句:“你还有我。”
“是啊,我还有你。”萧何意心中一暖,在她发间吻了吻。
这么些年来,他与如蔓从未分别过,早已如同亲人,如今幡然醒悟,意识到彼此间的情意,更是无法分离,这何尝不是另一个家呢?
有了她在,便是再难的前路,他都无所畏惧,那些噩梦,终究是要被踏在脚下的。更何况,如今他有了与他并肩作战的好友,这更让他相信,他将一步一步地,踏着噩梦里那些肮脏的淤泥,不惧深陷而奋力前行着,直到迎来晨曦。
既是赐了府邸,如蔓便也不用再住这客栈了,且战事平定,萧何意亦不必长住军营了。虽苍州及东南各州仍被勤王所占领,周进仍在苍州作战,然于苍州打得却是消耗战,并不激烈,故而亦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而朝廷与勤王对抗多年,说不疲乏也是不可能的,从一开始一方的猛烈进攻,一方死守,成了两方时不时的突袭,这些年来,竟是一丝变化都不曾有。
这苍州,似乎也成了双方的缓冲地带,亦可说是维持两方平衡的一座城池,不论谁打破了这平衡,要么是天下易主,要么便是失而复得。
新赐的府邸太久未曾住人,撕了封条,只换了大门处的牌匾,里头的摆设倒是从未变过,除了整栋宅子蒙了厚厚的灰,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刚进府时,萧何意有些恍如隔世之感,只是故人都活在回忆中了,念及此,又有些热泪盈眶起来。
待新来的丫鬟仆人将这宅子打扫干净,如蔓便也随便选了间屋子住下,而她亦从萧何意口中得知了那日朝堂上的事。
那日天子特召见了从边关而回的军功显着的将士,其中便有萧何意。沈宁安与赵子乾便不用说了,一个是赫赫有名的元帅,一个是王爷之子,自是要见的。
而那张玉良,早在那日初雪之战撤退之时,与同行的校尉被辽兵都铁面轻骑追上,并围攻,最终殒命在大雪之中。
萧何意每每想起,便觉得有些惋惜,张玉良亦算是其父多年好友,幼时亦见过几面。曾经还担心在军营时他是否会认出自己,可后来却发觉是自个儿想多了。
他们并未真正见上一面,那张玉良却是牺牲了。
这些个牺牲的将士,倒是得了大小不一的追封,奖赏的东西便转赏给了家人。可得到那么多的封赏,终究没有太大的意义了,斯人已逝,留下的唯有悲伤与无尽的追忆。
在入朝堂之前,萧何意倒还有些忐忑,可真正进去了,倒是坦然自若了,接受着满朝文武投来的探究目光。
饶是有故人觉得他与逝去的父母相似,那又如何?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只要没有证据,那一切便只能算是猜测罢了。
“微臣沈宁安参见陛下!”
“微臣赵子乾参见陛下!”
“微臣张玉参见陛下!”
“……”
将士们的声音嘹亮,不断回荡在这大殿之上。
“微臣林如苏参见陛下。”萧何意亦在这阵声音中道出了自己的化名。
尽管周身的声音有些震耳欲聋,他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微微颤抖。
他是激动的,可又有些哀伤。激动的是他终于来到这梦寐以求的地方,虽然这才刚刚踏出第一步。然哀伤的是,他却只能用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名字,来接受这一切的荣耀、奖赏,而他的真实身份,是如此的见不得光。
“此番平定边关,收复肃州,元帅功不可没,知人善用,又为我朝选拔出了无数英勇将士,征战沙场,巩固我朝江山。得此贤臣,实乃我朝之大幸!”
“陛下过誉,这都是微臣的本分。”沈宁安恭敬道。
“哈哈哈……爱卿不必自谦了,朕定是要重重赏你的!”天子今日的心情,显然很不错。
“多谢陛下。”
“还有你小子,当初一声不吭便跑到宁州去从军了,听你父王说起时,可真是让朕有些不敢置信啊。那个成天不务正业的纨绔世子,如今倒是改头换面了,倒让朕有些不习惯了,真当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天子笑呵呵地指着赵子乾道。
“陛下过奖了,微臣只想为百姓福祉尽一份心力罢了。”赵子乾向来无拘无束,如今难得面对这大场面,倒是有些不自在。
“哈哈哈……叫什么陛下,都是自家人,应当叫朕皇叔才是,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今这般中规中矩,倒让朕新鲜的紧。”天子又调侃道。
“是,皇叔。”既是天子开口了,那赵子乾便也不同他客气了。
“说罢,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跟朕提!”
“微臣倒是不想封官封赏,这些身外之物累赘的很,不如皇叔便赏微臣几个美人好了!”赵子乾又恢复了那嬉皮笑脸的模样。
“哈哈哈……你小子。”天子又是哈哈大笑,“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赵子乾在心底默默松了一口气,暗想,这老皇帝果真是只老狐狸,竟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试探起他来。要不是及时反应过来,那便着了他的道儿了,若自个儿真要了什么封赏,他与父王的日子还能好过么?
说来倒也正常,自勤王叛变,天子对各亲王忌惮也是无可厚非的,更不可能会给予他们任何权势,便是亲王之子亦是如此。
不过赵子乾对这些朝堂上的东西也没什么兴趣,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逍遥世子,浪迹天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