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夺回肃州城后,没过几日,朝军便撤离宁州城,只留原宁州守将姜奇及其部下继续镇守宁州城。
如此,朝军便驻扎在了肃州城内。
这段时日,将士们在军营里过了一段安稳日子。反观辽州王室,却是风云诡谲,惊心动魄。
自耶律宗绪成了阶下囚后,其余的辽州王子才真正动了这夺嫡的心思,加上旁人的挑拨,亦开始胆大妄为起来。
后忽隆丹设计在耶律宗绪的饭菜中下毒,致其死亡,又故意留下线索,将矛头指向二王子及五王子,辽王查出结果后,勃然大怒,将其二人流放偏远之地。
自此,曾为天之骄子的耶律宗绪便凄惨地死在了牢狱之中。
若说错,他倒也不都是错的。立场不同,永远都只会为自个儿考虑,对于辽州王室而言,或许他便是救世主,可在朝廷看来,他却是一个危险的敌人。
他倒是个天生的王者,只是生错了地儿。
说来也算惋惜,若他出生在中原赵家,或许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罢。
耶律宗绪死后,辽州王室的斗争却是远远不曾结束。
为尽早扶持四王子耶律弘达上位,首要的便是辽王肯退位。可辽王身体还算康健,怎舍得退位,且耶律宗绪一死,他又没了立王储的心思,又该当如何?
身体康健,自是让他衰败便好了。乌述兰在这后宫待久了,也该派上用场了。
乌述兰之所以深得辽王宠爱,除却年轻貌美以外,还懂调香。
她所调的宁神香,令辽王赞不绝口。能使人神清气爽,一夜安眠,故而辽王每晚都留在她处安歇,只为这香能洗去他满心的忧烦,安心宁神。
然如今,乌述兰却将这宁神香,换做了另一种气味几乎一致的香,名叫怡情。顾名思义,此香多是夫妻于闺房怡情之用,而此香虽能怡情,却不能多用。若将此香每日燃在房中,这对男子而言,最是危险。
若到时气血翻涌,便容易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而自乌述兰将宁神香换做了怡情香,辽王的这把老骨头竟是活了,害得她每夜睡不好觉,只在白日里才能偷会儿懒。
这种依靠外物得来的提升显然维持不了多久,没几日,这辽王便中风了,自此半身不遂。
辽王年纪本就大了,如今却是这般不节制,太过于兴奋,气血翻涌,直冲向脑顶,便造成了这般后果。
可辽王哪里知道这都是那怡情香的原因,只以为是自个儿需求旺盛,才招来这罪受。然他也是够蠢的,都这般年纪了,不过是宠妃几句拍马屁的话,就能将他哄的飘上了天,还以为自个儿十八九岁,生龙活虎的,也真够令人捧腹。
果然,人总得有自知之明,不然容易闹笑话。
这辽王一病,便不得不着手立王储了。三子已殒命,二子与五子流放,如今身旁,只剩下四个儿子。
大儿子年过不惑,是半只脚要进棺材的人,显然不是王储的最佳人选。六子年仅十二,又性情顽劣,又怎能将这偌大辽州交予他手中?七子年岁最小,仅仅五岁,大字还不识几个,若让他上位,少不了外戚干政。
思来想去,唯有平庸的四儿子耶律弘达最为适合。
若立他为王储,想来也是无功无过。
事态进展得很快,辽王既定下了人选,那耶律弘达王储的位子便也坐稳了。而为了让耶律弘达更快地坐上王位,安插在辽州王室的棋子又下了一记猛药。
已半身不遂的辽王本就口齿不清了,乌述兰又暗暗在辽王的汤药中加了能让身子快速衰败的往生散,不出半年,辽王一命呜呼,太医无解。
从世子耶律宗绪被废,而后殒命,到辽王偏瘫,耶律弘达称王,不过才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
收网不过一瞬间,因而撒网之后,等鱼入网才是最耗时的。
局势既定下,唯余党未清,朝政上,自有忽隆丹协助耶律弘达。可军中的赫连察与赫连敏,自始自终都对耶律宗绪忠心耿耿。尽管耶律宗绪早已命丧黄泉,二人宁愿背叛辽州王室,都不愿归服新王。
然背叛辽州王室,并不代表归顺朝廷,赫连察与赫连敏兄妹二人与朝军不共戴天,是不变的事实。
这便要从那日辽军残兵撤离肃州城说起了。
那日兵败,赫连察与赫连敏携四千残兵回到辽州,却不曾想得知了耶律宗绪被捕入狱的消息。
好歹也曾是辽王最喜爱的儿子,尽管做出了篡位之事,辽王仍不忍心杀他,只将他囚禁在牢中,严加监视。
赫连察兄妹二人本想着待风头过去,届时守卫松懈,凭二人的本事,将耶律宗绪劫出牢狱亦不是不可能之事。
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不曾想到,他们所忠心的主子,耶律宗绪,竟是惨死狱中。而更令二人措手不及的是,短短一年多,二位王子流放,辽王崩逝,新王上位。
便是想想,都觉得不寻常。
这一切,似乎跟计划好了一般,环环相扣,并不像偶然发生之事。而新王,不说无能,却十分平庸,与耶律宗绪相比是天壤之别。而他上位,获利者又是谁呢?
答案显而易见了。
聪明人只要稍动脑子,便知此番结果最能得利的便是朝廷。而这幕后的操纵者,也许便是朝廷。
那与朝军更是脱不了干系。
赫连察越想,此事便越是清晰明了,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朝军果真是阴险狡诈,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赫连察一想到堂堂的辽州王室,竟是被人耍得团团转,恨意丛生,啪的一拳打上了桌子,那脆弱的桌子受了这一拳,生生地裂开一条小缝来。
“哥哥,那今后我们该怎么办?”见到赫连察这般,赫连敏对这来龙去脉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他们所敬重的世子,那位有着雄才大略的耶律宗绪,竟是死在了这些个龌龊手段之下。
虽大局已定,他们却不想臣服与那实为朝廷走狗的新王手下。于他们心中,主子永远都是那个曾与他们许下十年夺七城之愿的耶律宗绪。
“走,离开辽州。”赫连察紧紧捏着拳头,骨节泛白。
“去哪?”
“去打最后一战。”赫连察低下头,看着桌上拿被拳头砸出的裂缝,眼中尽是视死如归。
“好。”
赫连敏苦涩地笑了笑,仍是媚态横生,美得惊心动魄。
是了,他们已是穷途末路。
可那又怎样?饶是穷途末路,濒死之际,也能多叫上几人,为泉下的世子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