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长室的亚伦,正努力控制着“四叶草号”转头,因为前方就是那瀑布般下落的海水,继续往前靠近,亚伦担心这艘船会再也无法爬上来。
而且最让他不安的,是“四叶草号”主动取消了外部的防御,那它就这样跌落下去,恐怕没有足够的动力爬上来。
亚伦不觉得自己能想象“四叶草号”会飞的场面——直到它毅然决然地倾斜船身,不是往下,而是往上——船底从海水上脱离的那刻,彩色的泡沫不断从“四叶草号”底部浮出,它们似乎拥有了远超极限的承载力,开始缓缓上浮。
直到整艘船都飞向空中,匀速地绕着那根巨大的柱子,转圈向上爬升的时候,亚伦已经放弃了对这艘船的控制,转而走到了甲板上,他要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下这东西的情况。
跟维卡和马蒂欧,甚至是他们与阿蒙的交流,对亚伦来说都是次要的,他即使是待在船长室内,也对他们在甲板上聊的东西一清二楚。
当那位有着特殊身份的“客人”转过身,主动与亚伦说话时,亚伦还是有一点惊讶。
阿蒙指了指柱子的最上方:“那里就是这艘船的目的地?”
“是,只是它现在非常执拗,完全不听我的命令,还好它没有出现别的问题。”
马蒂欧往围栏外瞄了一眼,迅速收回脑袋:“如果我们突然掉下去,这问题就很大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见识到了她居然会飞……这要是放在几天前,真是我想都不可能去想的情况。”
亚伦虽然是在附和马蒂欧的话,但是目光却仍然盯着阿蒙,只是在那句回答之后,这位没有受到“四叶草号”欢迎的乘客,便专心地仰望着上方,神情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期盼与好奇。
这反倒勾起了亚伦的疑虑:“你知道那上面有什么?”
“就像你想的那样,我很期待那上面的东西。这个世界的终点、目的与真相……”阿蒙轻轻叹了口气,但是祂听上去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等我们到那里,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亚伦没有忽略那个“我们”与“我”之间的差别,但是他没有追问什么,而是用眼神示意马蒂欧与维卡离自己近一些。
马蒂欧毕竟在船上待过一段时间了,很清楚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船长有些话想说”,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维卡却表现得好像比马蒂欧更清楚这一点,毫无犹豫地跟在亚伦身后。
“你们不用躲着我的。”阿蒙这样说道。
亚伦却指向了维卡怀里的蜂蛹:“不是你,我知道你能监听到我们的情况,是它。维卡把它留在甲板上吧,我想它应该……”
“不,我可以离开,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在一阵撕裂声中,蜂蛹的表面却被切割出一块洞口,很快,那本该柔软的外皮渐渐硬化,从洞口处探出的爪子,将它扒开更多的裂纹。从中探出与马蒂欧记忆中截然不同的身躯,这只“昆虫”抖落翅膀上黏稠的淡金色液体,发出了一段近似叹息声的嗡鸣。
相比在现实世界的模样,维卡的信使看上去更加纤细,不再是浑圆而毛茸茸的外貌,反而看上去更接近带薄翅的巨型蚂蚁。
“我代表我的族群,欢迎各位来到巢穴,命运的宠儿们。”
这句带着笑意的话语,从翅膀间挥散出来,随即它不再停留,果断地向着船外飞去——那根柱体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洞窟,偶尔会有与它相似的生物爬进爬出。
等维卡的信使飞出一段距离后,亚伦才看向这位同途径的非凡者:“把壳也扔出去吧。”
维卡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中残留的空茧扔出了围栏,它往蓝色的海面坠落,很快就消失在几人的视野范围外。
阿蒙叹了口气,听上去跟刚才那只生物的叹气倒是一模一样:“你们那么相信它的话,我其实挺惊讶的。”
维卡主动维护道:“它没有撒谎。”
“到现在这时候了,你明明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
阿蒙的这句话让维卡面色一怔,从那种恍惚的精神状态中变得冷静不少。
在稍微平复心情后,维卡好像找回了一点时有时无的理智:“是的,但是我们的契约里,有禁止伤害对方的约束。而且我相信它说的是真话。”
“为什么?”阿蒙反问道。
“直觉。”
很有“命运”途径风格的答案。
“所以说我真是不喜欢你们这些人……”阿蒙面色郁闷地嘀咕了一句。
亚伦在旁边无声地笑笑,突然觉得那位“阿蒙”也没有那么可怕,但这种感受只存在短短一瞬间,就被他主动扔出了脑海。他意识到这是对方有意露出的和善,“命运女神”的赐福到了外面,是否还能阻拦阿蒙的寄生,亚伦不清楚,更不敢对此抱有侥幸。
维卡也听到了那句抱怨,他甚至反过来安慰道:“不用放在心上。”
如果换作在外界,这样的对“阿蒙”来说,甚至算得上有着挑衅效果,但是现在祂不太关心,看都没有看维卡一眼。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在这里遇难了,外界有办法收到什么信息吗?”亚伦这样问着,目光在阿蒙与维卡之间来回。
阿蒙笑嘻嘻地说:“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们真的会在这里遇难。”
维卡却只是神情黯然地摇摇头,但是没有给出更详尽的解释,这让亚伦下意识觉得,维卡是在隐瞒某些信息——或者无法与他们共享自己知道的更多情报。
马蒂欧指向上方,小声地道:“所以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几人抬头望去,阿蒙对答案闭口不言,亚伦有种忧心,维卡眼睛的焦点越过那团迷雾,里面什么都没有。
银白色的云雾并不在乎即将抵达的访客,它温和地游走在圆柱的顶端,保持着惯有的形态,在没有时间流逝的永恒里安然徘徊。
“四叶草号”在空中漂浮看上去很迟钝,但是它的速度并不慢,只是飞行几分钟而已,就已经接近马蒂欧疑问的中心。
“我们就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