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一己之力,又如何让所有人都理解,人和人之间,生来就是平等的,只是所接受的教育不同,成长的环境差异,没有谁天生就是野蛮凶残的,也没有谁天生就是文明高尚的。
晏无悔觉得有些沮丧,大概是因为连一向对她的新理念都十分理解和支持的凤九霄,也无法认同她这样的想法,甚至难以理解。
“无悔,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凤九霄觉得这一刻,他离晏无悔的世界好远。
晏无悔从沉思中醒来,看着他,道:“我在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凤九霄皱眉,觉得晏无悔没有跟他说实话。
“你觉得让战俘去战场上挡箭,是错的吗?”凤九霄问。
晏无悔抿嘴不言,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凤九霄他们的眼里,这件事再正常不过,可是她无法认同啊。
她固有的观念,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无法让她认同这样的行为。
在她那个世界里,虐待战俘,是要受到国际社会谴责的。
只有残忍的敌人,才会不顾道德,漠视生命,践踏生命。
可是她并不觉得凤九霄是残忍的,他只是表面冷漠而已啊,他明明拥有一颗温暖的心。
他做的一切,大概只是因为那符合他们的价值观和世界观。
“无悔,有些事情,你不能总苛求完美,没有绝对的正义,也没有绝对的公平,更不存在绝对的正确,你不要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用你的想法去评判一切。”
凤九霄希望晏无悔能够自己想通。
他知道晏无悔是个善良的人,她有自己的喜好,有她的是非观,他从来不认为这是错的,他欣赏她与众不同的这一面。
但如果过分坚持己见,过分理想主义,只会让自己痛苦。
因为世界本就不完美,你怎么能苛求一切都如自己想的那么美好呢?
“我知道,我知道……”晏无悔喃喃道。
凤九霄知道她心里还是过不去,否则便不会是这样灰心丧气的样子了。
“你希望我怎么做?”凤九霄问。
“你不必为我做什么,我知道你也不是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你也有你的为难和不得已,我明白的, 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晏无悔不是不懂事的人。
她和他之间隔着数千年的距离,那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弥合的。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人要学会适应环境,而不是让环境适应人。
她可以保留自己的观念,但绝不会用自己的观念去左右一切。
她更不能强求凤九霄为她改变一切。
晏无悔看凤九霄还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便露出笑容,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这个人总是有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你知道的,可是我并不固执,我自己会想通。”
凤九霄看她这般乖巧,又有些不忍。
“或许你可以想想,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处理战俘,让他们上战场,倒也没有多大的作用,只是为了减少他们的数量罢了。”
凤九霄终于还是对晏无悔妥协了。
他不希望她为此感到难受。
晏无悔满心感动,道:“九霄,你总是这样宠我,会把我给惯坏的。”
凤九霄摸摸她的头,道:“那能 怎么办?除了宠你,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晏无悔听了,心里简直如同灌了蜜一般甜滋滋。
“多谢夫君大人,小女子何德何能,竟能得此佳婿?不知羡煞多少人了!”晏无悔得了便宜还卖乖。
凤九霄揉揉她的头发,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笑容。
因为晏无悔回来了,所以凤九霄终于肯安稳地留下来养病,而不是拖着病体上战场,这也让将军们松了一口气。
风来接替凤九霄统率全军,当然,制定作战计划,他还是会来和凤九霄商量。
晏无悔知道凤九霄的身体,所以一般不许他们聊太久,到了点儿就催着风来他们离开,不许打扰凤九霄睡觉。
当然风来他们也很能理解,凤九霄这次险些将命丢在燕州,谁也不敢让他再透支身体健康。
白天晏无悔在一旁监督凤九霄的饮食和吃药,允许将军们进来汇报战况,还会代凤九霄拟定一些文书。
她几乎成了凤九霄的私人秘书,从饮食起居到工作,全方位服务。
一开始当然还会有人觉得不太习惯,毕竟这是军队,不许女子进入的。
但是凤九霄的病也的确离不开晏无悔,而且此前晏无悔用“晏大夫”的身份在军中立了不少功,这些大男子主义的将军们也无法无视晏无悔的作用。
所以晏无悔就堂而皇之地用王妃的身份出入军营,当然,她自己也会注意分寸,不去不该去的地方,尽可能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免得让将士们感到不自在。
偶尔会有几个被她照顾过的伤兵偷偷过来看她,冲她露出憨厚的笑容,把他们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送给晏无悔。
有兽皮,也有精致的匕首,还有一些匈奴人用的弯刀之类。
晏无悔本来不想收,但那些战士们一片热忱,她若是执意不要,反而让人觉得她看不上这些东西。
于是晏无悔收获了许多战利品,堆满了一只大木箱子。
“王妃,可不能再收了,这些东西太多了,也没什么用。”蓝月一边收拾一边抱怨。
晏无悔道:“都不值什么,但都是他们的一片心意,你先收着,回头我再想办法将这些送给需要的人。”
“也好,不过这也说明王妃您在军中颇有人缘呢,将士们都敬重您,这可不容易,那帮男人,都看不起咱们女子,唯有您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蓝月也觉得与有荣焉,虽然她还是一副男子打扮,被称为“蓝侍卫”。
但是晏无悔的荣耀便也像是她的荣耀一般。
晏无悔笑着道:“所以我才没有坚持拒绝他们的礼物,都是将士们的心意。”
晏无悔突然发现蓝月腰间也挂着一把精美的弯刀,这刀鞘上镶着各色宝石,耀眼夺目,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宝刀,大概也是匈奴的贵族才用得起的玩意儿。